演义说部 民國演義   》 第一百五十四回 養交涉遺誤佛郎案 巧解釋輕回戰將心      蔡東藩 Cai Dongfan

  卻說吳佩孚因老洋人已死,豫境內已無反動勢力,便專意計劃江、浙、四川、廣東各方面的發展。正在冥思苦索,忽見張其鍠和白堅武連翩而入,手裏拿着些文書,放在吳佩孚的寫字桌上。吳佩孚看上面的一頁寫道:
  江浙和平公約。
  一、兩省人民,因江、浙軍民長官,同有保境安民之表示,但尚無具體之公約,特仿前清東南互保成案,請雙方訂約簽字,脫離軍事漩渦。
  二、兩省軍民長官,對於兩省境內保持和平,凡足以引起軍事行動之政治運動,雙方須避免之。
  三、兩省轄境,軍隊換防之事,足以引起人之驚疑者,須防止之。兩省以外客軍,如有侵入兩省或通過事情,由當事之省,負防止之責任,為精神上之互助。
  四、兩省當局,應將此約通告各領事,對於外僑任保護之責。凡租界內足以引起軍事行動之政治問題,及為保境安民之障礙者,均一律避免之。
  五、此項草約,經江、浙兩省軍民長官之同意簽字後,由兩省紳商宣佈之。
  吳佩孚道:“這是八月二十日訂立的江浙和平公約,好記性。過去得很久了,還拿來做什麽?”白堅武道:“近來浙、皖也訂立了和平公約,所以順便帶這個來給大帥參考的。”吳佩孚道:“浙皖和約的原文,也在這裏麽?”二人點頭說是。他一面問,一面早已把江浙和平公約拿過一邊,發見了浙皖和平公約。吳佩孚看那公約上面寫道:
  一、皖、浙兩省,因時局不靖,謠言紛起,兩省軍民長官同有保境安民之表示,但尚無具體之公約,仍不足以鎮定人心,爰請兩省軍民長官,俯從民意,仿照江浙和平公約成案,簽訂公約,保持兩省和平。
  二、皖、浙兩省轄境毗連之處,所屬軍隊,各仍駐原防,保衛地方,免生誤會。
  三、皖、浙兩省長官負責,不令客軍侵入,或駐紮兩省區域,防止引起糾紛。
  四、此項公約,經皖、浙兩省軍民長官之同意,簽字蓋印後,由兩省紳商,公證宣佈,以昭鄭重。
  吳佩孚看完,點頭道:“很好。浙江方面,果然能夠和平解决,在我的計劃上,反比較的有利。”張其鍠道:“話雖如此,人心難測,到底還要準備纔好。”吳佩孚點頭,想了一會,忽然說道:“別的都不打緊,衹有財政上真沒辦法了。光是關稅,又不夠用。”語意未完。白堅武道:“法國公使命匯理銀行扣留????餘這回事情,偏又湊在這時候,要是這筆款子能夠放還,倒還可抵得一批正用。”吳佩孚聽了這話,忽然回過頭來,嚮張其鍠道:“這件事情,說起來,卻不能不怪顔駿人顔惠慶字。太顢頇了。”顔氏良心不壞,而辦事毫無識力,謚之曰顢頇,可謂確當不移。張其鍠愕然不解。吳佩孚詫異道:“你還不知道這件事的始末原由嗎?”不是張其鍠不知道,究是作者恐讀者不知道耳。張其鍠道:“法使所以扣留????餘,不是為着要求我國以金佛郎償還庚子賠款嗎?但是這件事和駿人有什麽相幹?”此乃作者代讀者問耳,非張其鍠真有此問也。吳佩孚笑道:“原來你真沒知道金佛郎案的內容麽?這件事的起因,遠在前年六月,十一年六月二十一日。法使傅樂猷因為本國的佛郎價格低落,公函外部,請此後付給庚款,改用美國金元,並不曾說什麽金佛郎。這種請求,本來可以立刻駁回的,不料這位顔老先生,也並不考量,爽爽快快的便轉達財部。真是顢頇。華府會議時,王寵惠大發牢騷,顧維鈞亦覺棘手,獨施肇基抱樂觀,與顔如一鼻孔出氣,可發一笑。直等到法使自己懊悔拋棄國幣而用美國的金元,未免太不留國傢顔面,自己撤回,纔又轉達財部,豈不可笑?”張其鍠笑道:“這位老先生真太糊塗了。這種事情,如何考量也不考量,便馬馬虎虎,會替他轉達財部的。難道他得了法使什麽好處不成?好在是他,平日還算廉潔,要是不然,我真要疑心他受賄了。”顔但昏瞶耳,受賄之事,可必其無。白堅武笑道:“誰都知道,中國的外交傢是怕外國人,這種小小的事情,豈有不奉承之理?”設無南方對峙,國民監督,中國四萬萬人民,恐將被外交傢所斷送,豈但奉承小事?張其鍠道:“但這是金元問題,並不是金佛郎問題,這事情又是怎麽變過來的?”吳佩孚道:“說起這話來,卻更可氣可笑。法使當時撤回的時候,原已預備混賴,所以在撤回的原文上說,對於該問題深加研究之後,以為歷來關於該項帳目所用之幣,實無變易之必要,是以特將關於以金元代金佛郎之提議,即此撤回。這幾句話,便輕輕把金元案移到金佛郎案身上去了。我國人舊稱外人曰洋鬼子,其殆謂其刁狡如鬼乎?觀此事刁狡不講信義,豈復類人?偏這位顔老先生又是一味馬馬虎虎的,不即據理駁回,所以釀成了這次交涉,豈非胡闹?”張其鍠笑道:“顔駿老是老實人,哪裏知道別人在幾個字眼兒上算計他的。”吳佩孚、白堅武俱各微微一笑。微微一笑,笑顔之無用,堪當此老實人三字之美號也。張其鍠吸着了一支捲煙,呆看吳佩孚翻閱公事,白堅武坐在旁邊,如有所思的,靜靜兒的也不說話。半晌,張其鍠噴了口煙,把捲煙頭丟在痰盂裏道:“讓我來算一算,現在中國欠法國的賠款,還有三萬九千一百多萬佛郎,若是折合規元,衹要五千萬元就夠了,若是換金佛郎,一元衹有三佛郎不到,若是折合起來算,啊呀,了不得,還要一億五千萬光景呢。假使承認了,豈不要吃虧一萬萬元。更有意、比等國,若再援例要求,那可不得瞭瞭。”真是不得瞭瞭。白堅武笑道:“好在還沒承認呢,你着什麽忙?”張其鍠道:“雖沒承認,承認之期,恐怕也不遠了。”白堅武笑問:“你怎麽知道不遠?”是故意問,不是真問。張其鍠道:“我前日聽說中法銀行裏的董事買辦們,說起幾句。老實說,這些董事買辦,也就是我們貴國的政治上的大人先生,他們聽得法使要等中國承認,方準中法復業,還不上勁進行,好從中撈摸些油水嗎?他們可不象我們這麽呆,以前教育界裏的人,反對得很厲害,現在這些大人先生們,已經和法使商量好了,每年劃出一百萬金佛郎,作為中、法間教育費。教育界有了實利,恐怕也不來多話了。”白堅武方要回答,吳佩孚突然回頭問張其鍠道:“你這話可真?”張其鍠道:“本來早已秘密辦好的,大約是從今年起,關平銀一再,折合三佛郎七十生丁,不照紙佛郎的價格算,也不承認金佛郎之名。後來因為吳大頭要倒閣,利用金佛郎案子,攻擊老高,老高才慌了,教外部駁回的。這不過一時的局面,長久下去,怎有個不承認的?恐怕不出今年,這案子必然解决咧。”吳佩孚把筆嚮桌上一放,很生氣道:“這真是胡闹極了。要是這案子一承認,中央不是又要減少許多收入了嗎?照現在的樣子,軍費還嫌不夠,你看他單單註意軍費。再經得起這般折耗嗎?”白堅武忙走近一步,在吳佩孚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吳佩孚輕輕哼了一聲,便依舊批閱公事,不再說話了。葫蘆提得妙。張其鍠心疑,怔怔的看着白堅武,白堅武衹是嚮他笑着搖頭。張其鍠不便再問,衹好悶在心頭,剛想出去時,吳佩孚忽然又拿起一個電報,交給張其鍠道:“你看!齊撫萬這人,多麽不漂亮,這電報究竟是什麽意思?”張其鍠慌忙接過觀看,白堅武也過來同看,那原電的內容,大略道:
  浙盧之聯奉反直,為國人所共知,長予優容,終為直害,故燮元主張急加剪除者,為此也。我兄既標尊段之名,復定聯盧之計,誠恐段不可尊,盧不得聯,終至貽誤大局,消滅直係,此燮元所憂心悄悄、不敢暫忘者也。子産雲:“棟折榱崩,僑將壓焉。”我兄國傢之棟,燮元倘有所見,敢不盡言。倘必欲聯盧,請先去弟,以貫徹我兄之計。弟在,不但為兄聯盧之阻力,且弟亦不忍見直係之終滅也。君必欲滅盧,竊恐盧雖可滅,而直係亦終不能不破耳。
  張其鍠看完,把電報仍舊放在吳佩孚的桌子上,道:“撫萬齊燮元字。也未免太多心了。”白堅武道:“他倒不是多心,恐怕是為着已在口中的食品,被大帥擱上了,咽不下嘴去,有些抱怨哩。”便不被大帥擱住,輕易也不見得就吞得下。吳佩孚道:“這件事,他實在太不諒解我了。同是直派的人,他的實力擴張,就是直係實力的擴張,難道我還去妨礙他!看他衹知有直係,不知有國傢。至於我,本來抱着武力統一的主張,豈有不想削平東南之理?先說本心要削平。衹為東北奉張,西南各省,都未定妥,所以不願再結怨於浙盧,多樹一個敵人。次說不欲即時動武的本心,是主。再則國民因我們頻年動武,都疑我黷武,不替人民造福,所以我又立定主張,比奉、粵為爛肉,不可不除,比東南為肌膚,不可不護。這卻一半是好聽說話。三則上海為全國商務中心,外商雲集,萬一發生交涉,外交上必受重大損失,所以不能不重加考量。這幾句,又是實在原因。撫萬不諒我的苦衷,倒反疑心我妒嫉他,豈不可嘆?”張其鍠道:“現在東南的問題,還不衹撫萬一人哩。福建方面,馨遠也不是躍躍欲動嗎?”白堅武道:“假使撫萬不動,料他也决不敢動。”料殺孫傳芳也。張其鍠道:“現在大帥主張怎麽辦?”吳佩孚道:“你先照我剛纔所說的話,復一個電報給他,再派吳毓麟去替我解釋一番罷。”張其鍠領命草好了一個電報,恰巧吳毓麟匆匆的進來,白堅武見他很有些着緊的樣子,便問他什麽事?吳毓麟道:“有一樣東西,要送給大帥看。”吳佩孚聽了這話,忙回頭問什麽東西?吳毓麟不慌不忙的掏出幾張信箋,上面都寫滿了字,遞給吳佩孚。吳佩孚看道:
  自辛亥革命,以至於今日,所獲得者,僅中華民國之名。國傢利益方面,既未能使中國進於國際平等地位,國民利益方面,則政治經濟,犖犖諸端,無所進步,而分崩離析之禍,且與日俱深。窮其至此之由,與所以救濟之道,誠今日當務之急也。夫革命之目的,在於實行三民主義,而三民主義之實行,必有其方法與步驟。三民主義能影響及於人民,俾人民蒙其幸福與否,端在其實行之方法與步驟如何。文有見於此,故於辛亥革命以前,一方面提倡三民主義,一方面規定實行主義之方法與步驟,分革命建設為軍政、訓政、憲政三時期,期於循序漸進以完成革命之工作。辛亥革命以前,每起一次革命,即以主義與建設程序,宣佈於天下,以期同志暨國民之相與瞭解。辛亥之役,數月以內,即推倒四千餘年之君主專製政體,暨二百六十餘年之滿洲徵服階級。其破壞之力,不可謂不巨。然至於今日,三民主義之實行,猶茫乎未有端緒者,則以破壞之後,初未嘗依預定之程序以為建設也。蓋不經軍政時期,則反革命之勢力,無由掃蕩,而革命之主義,亦無由宣傳於群衆,以得其同情與信仰。不經訓政時期,則大多數之人民,久經束縛,雖驟被解放,初不瞭知其活動之方式,非墨守其放棄責任之故習,即為人利用,陷於反革命而不自知。前者之大病,在革命之破壞,不能了徹,後者之大病,在革命之建設,不能進行。辛亥之役,汲汲於製定《臨時約法》,以為可以奠民國之基礎,而不知乃適得其反。論者見《臨時約法》施行之後,不能有益於民國,甚至並《臨時約法》之本身效力,亦已消失無餘,則紛紛然議《臨時約法》之未善,且斤斤然從事於憲法之製定,以為藉可救《臨時約法》之窮。曾不知癥結所在,非由於《臨時約法》
  之未善,乃由於未經軍政、訓政兩時期而即入於憲政。試觀元年《臨時約法》頒布以後,反革命之勢力,不惟不因以消滅,反得憑藉之以肆其惡,終且取《臨時約法》而毀之。而大多數人民,對於《臨時約法》,初未曾計及其於本身利害何若。聞有毀法者,不加怒,聞有護法者,亦不加喜,可知未經軍政、訓政兩時期,《臨時約法》决不能發生效力。夫元年以後,所恃以維持民國者惟有《臨時約法》,而《臨時約法》之無效如此,則綱紀蕩然,禍亂相尋,又何足怪?本政府有鑒於此,以為今後之革命,當賡續辛亥未完之緒,而力矯其失,而今後之革命,不但當用力於破壞,尤當用力於建設,且當規定其不可逾越之程序。爰本此意,製定國民政府建國大綱二十五條,以為今後革命之典型。建國大綱第一條至第四條,宣佈革命之主義及其內容。第五條以下,則為實行之方法與步驟。其在第六、七兩條標明軍政時期之宗旨,務掃除反革命之勢力,宣傳革命之主義。其在第八至第十八條,標明訓政時期之宗旨,務指導人民從事於革命建設進行。先以縣為自治之單位,於一縣之內,努力於除舊布新,以深植人民權力之基本,然後擴而充之,以及於省,如是則可謂自治,始為真正之人民自治,異於偽托自治之名,以行其割據之實者。而地方自治已成,則國傢組織,始臻完密,人民亦可本其地方上之政治訓練,以與聞國政矣。其在第十九條以下,則由訓政遞嬗於憲政所必備之條件與程序。綜括言之,則建國大綱者,以掃除障礙為開始,以完成建設為歸依。所謂本末先後,秩然不紊者也。夫革命為非常之破壞,故不可無非常之建設以繼之。積十三年痛苦之經驗,當知所謂人民權利,與人民幸福,當務其實,不當徒襲其名。倘能依建國大綱以行,則軍政時代,已能肅清反側,訓政時代,已能扶植民治,雖無憲政之名,而人民所得權利與幸福,已非藉憲法而行專政者,所可同日而語。且由此以至憲政時期,所歷者皆為坦途,無顛蹶之慮。為民國計,為國民計,莫善於此。本政府鄭重宣佈,今後革命勢力所及之地,凡秉承本政府之號令者,即當以實行建國大綱為唯一之職任。茲將建國大綱二十五條並列如左:
  一、國民政府本革命之三民主義,五權憲法,以建設中華民國。
  二、建設之首要在民生,故對於全國人民之食、衣、住、行四大需要,政府當與人民協力,共謀農業之發展以足民食,共謀織造之發展以裕民衣,建築大計劃之各式屋捨以樂民居,修治道路運河,以利民行。
  三、其次為民權,故對於人民之政治知識能力,政府當訓導之,以行使其選舉權,行使其罷官權,行使其創製權,行使其復决權。
  四、其三為民族,故對於國內之弱小民族,政府當扶植之,使之能自决、自治。對於國外之侵略強權,政府當抵禦之。並同時修改各國條約,以恢復我國際平等,國傢獨立。
  五、建設之程序,分為三期:一曰軍政時期,二曰訓政時期,三曰憲政時期。
  六、在軍政時期,一切制度悉隸於軍政之下,政府一面用兵力以掃除國內之障礙,一面宣傳主義以開化全國之人心,而促進國傢之統一。
  七、凡一省完全底定之日,則為訓政開始之時,而軍政停止之日。
  八、在訓政時期,政府當派曾經訓練考試合格之員,到各縣協助人民籌備自治。其程度以全縣人口調查清楚,全縣土地測量完竣,全縣警衛辦理妥善,四境縱橫之道路修築成功,而其人民曾受四權使用之訓練,而完畢其國民之義務,誓行革命之主義者,得選舉縣官,以執行一縣之政事,得選舉議員,以議立一縣之法律,始成為一完全自治之縣。
  九、一完全自治之縣,其國民有直接選舉官員之權,有直接罷免官員之權,有直接創製法律之權,有直接復决法律之權。
  十、每縣開創自治之時,必須先規定全縣私有土地之價,其法由地主自報之。地方政府則照價徵稅,並可隨時照價收買。自此次報價之後,若土地因政治之改良,社會之進步,而增價者,則其利益當為全縣人民所共享,而原主不得而私之。
  十一、土地之歲收,地價之增益,公地之生産,山林川澤之息,礦産水力之利,旨為地方政府之所有,而用以經營地方人民之事業,及育幼、養老、濟貧、救災、醫病,與夫種種公共之需。
  十二、各縣之天然富源,與極大規模之工商事業,本縣之資力,不能發展與興辦,而須外資乃能經營者,當由中央政府為之協助。而所獲之純利,中央與地方政府,各占其半。
  十三、各縣對於中央政府之負擔,當以每縣之歲收百分之幾為中央歲費,每年由國民代表定之。其限度不得少於百分之十,不得加於百分之五十。
  十四、每縣地方自治政府成立之後,得選國民代表一員,以組織代表會,參預中央政事。
  十五、凡候選及任命官員,無論中央與地方,皆須經中央考試、銓定資格者乃可。
  十六、凡一省全數之縣,皆達完全自治者,則為憲政開始時期。國民代表會得選舉省長,為本省自治之監督。至於該省內之國傢行政,則省長受中央之指揮。
  十七、在此時期,中央與省之權限,采均權制度。凡事務有全國一致之性質者,劃歸中央,有因地製宜之性質者,劃歸地方,不偏於中央集權,或地方分權。
  十八、縣為自治之單位,省立於中央與縣之間,以收聯絡之效。
  十九、在憲政開始時期,中央政府當完全設立五院,以試行五權之法。其序列如下:曰行政院,曰立法院,曰司法院,曰考試院,曰監察院。
  二十、行政院暫設如下各部:一內政部,二外交部,三軍政部,四財政部,五農礦部,六工商部,七教育部,八交通部。
  二十一、憲法未頒布以前,各院長皆歸總統任免而督率之。
  二十二、憲法草案,當本於建國大綱,及訓政憲政兩時期之成績,由立法院議訂,隨時宣傳於民衆,以備到時采擇施行。
  二十三、全國有過半數省分達至憲政開始時期,即全省之地方自治完全成立時期,則開國民大會决定憲法而頒布之。
  二十四、憲法頒布之後,中央統治權則歸於國民大會行使之。即國民大會對於中央政府官員,有選舉權,有罷免權;對於中央法律,有創製權,有復决權。
  二十五、憲法頒布之日,即為憲政告成之時,而全國國民則依憲法行全國大選舉,國民政府則於選舉完畢之後三個月解職,而授政於民選之政府,是為建國之大功告成。
  吳佩孚看完道:“這東西,你從哪裏得來的?”吳毓麟道:“我有個香港朋友,用電報拍給我的,我怕大帥還不曾知道,因此急急的抄了,送給大帥看。”吳佩孚道:“前此也聽善堂約略說過,點前回馬濟。但那時還不過一句空話,現在可已經實行了嗎?”吳毓麟道:“這個原電,並不曾說清楚,我也不敢懸揣,以我的猜度,衹怕還在進行中罷。”如此關連上文,天衣無縫。吳佩孚道:“這卻不去管他,我現在要派你到南京去一趟,你願意嗎?”吳毓麟笑道:“大帥肯派我做事,就是看得起我,哪有不去的道理?衹不知有什麽事要做?”吳佩孚便將齊燮元的來電,給他看了一遍,一面又將自己的意思,說給他聽。吳毓麟笑道:“他現想做副總統哩。論理,這地位誰敢和大帥爭奪,論功勞名譽,誰趕得上大帥。二則全國的人心,也衹屬望大帥一人,他也要和大帥爭奪,豈不是笑話?”馬屁拍得十足,而言詞十分平淡,不由秀纔不入彀中。吳佩孚忍不住也一笑,果然入了彀中。說道:“我也不想做什麽副總統。他要做,自己做去就得了,我和他爭些什麽。前幾日,有人竭力嚮我遊說,想是幾個議員。說怎樣怎樣崇拜我,此次非選舉我為副座不可,我當時就回答他們說:你們要選舉副座,是你們的職權,可見確是幾個議員。很可以依法做去,不必來徵求我什麽同意。敷衍話。至於我自己,資格本領,都夠不上,也不想做。絶其獻媚之路,敷衍之意甚顯。老實說一句,現夠得上當選資格的,也衹有盧永祥一人。明是推崇一盧永祥,暗地裏是駡盡齊燮元一批人。但是該選舉哪個,也是國會的專有權,我也不願多話。總而言之,我在原則上總推重國會,國會倘然要選舉副座,我决不反對就是咧。”全是敷衍之語。吳毓麟拍手笑道:“怪道他們在北京都興高采烈的,說大帥推重國會呢,原來還有這麽一回事咧。大帥雖然推崇盧子嘉,但以我的目光看來,子嘉資格雖老,倘以有功於國為標準,卻和大帥不可同日語。平心而論,沒有盧永祥,在國傢並沒什麽影響,沒有大帥,衹怕好好一個中國,便有大帥,在中國也不見得好好。要亂得土匪窩似的,早經外人滅亡了呢。這帽子比灰簍更高了。大帥有了這樣的功勞地位,反存退讓之心,可見度量的宏大,便一千個子嘉,盧永祥字。一萬個撫萬,也趕不上了。”肉麻之至。吳佩孚笑道:“太過譽了,不敢當,不敢當。”其辭若偽謙,而實深喜之也。吳毓麟道:“但是照我的愚見,大帥不可過謙,失了全國人民屬望之心。”吳佩孚笑而不答,笑而不答者,笑吳毓麟之不識風頭也。倒弄得吳毓麟懷疑不解,因又改口道:“萬一大帥定要讓給子嘉,我此次到南京去,就勸撫萬休了這條心,免得將來又多增一件糾紛咧。”卻也試探得不着痕跡。吳佩孚微笑道:“你就再許給他又打甚緊,誰該做副總統,誰不該做副總統,難道我們一兩個人,自己可以支配的嗎?”此情理中話也,出之以微笑,則尚有深意存焉。說着,又回顧張其鍠、白堅武道:“你看!這話對嗎?”白堅武、張其鍠正聽得出神,忽見吳佩孚問他,忙笑回道:“大帥的話,怎的有差?如果一兩個人可以支配,還配稱做民主國傢嗎?”此時也不見得可稱為民主國傢。雖不直接支配,也逃不了間接支配。吳毓麟聽了這話,不知理會處,衹得也笑了一笑,忙道:“既如此說,我怎麽可以答應他呢?”吳佩孚笑道:“你答應了他,豈不容易講話嗎?”衆人聽了,都笑起來。當下吳佩孚又教了他許多說話,吳毓麟一一領命。
  次日便帶了吳佩孚親筆手書,到南京來見齊燮元。那時齊燮元正因吳佩孚阻礙他並吞浙江,十分怨恨,一見吳毓麟,便大發牢騷。吳毓麟再三解釋,齊燮元的怒氣稍解,纔問吳帥有什麽話?吳毓麟先拿出吳佩孚的信來,齊燮元看那信道:
  復電計達。浙盧非不可討,但以東南為財賦之區,又為外商輻輳之地,萬一發生戰爭,必致影響外交,務希我兄相忍為國,俟有機可圖,討之未晚。其餘一切下情,俱請代表轉達。
  齊燮元看完,冷笑道:“子玉這話,說得太好聽了,委實叫我難信。”好話不信,想以為當今軍閥中無此好人耳。吳毓麟道:“這是實情,並非虛話,撫帥切弗誤會!”齊燮元道:“如何是實情?”吳毓麟道:“若在從前時候,外交上的事件,自有中央負責,不但玉帥可以不管,就是撫帥也無費心之必要。政府裏外交辦得好,不必說,假如我們認為不滿意時,還可攻擊責備。現在可大不同了,首當其衝的大總統,就是我們的老帥,老帥的地位動搖,我們全部的勢力,隨之牽動。在這時候,不但我們自己,不要招些國際交涉,就是別人要製造這種交涉,撫帥、玉帥,也還要禁止他呢。果然不錯,果然動聽,我們怕曹錕發生國際交涉耳,豈怕中國政府發生國際交涉哉?我臨動身的時候,玉帥再三和我說,撫帥是個絶頂聰明的人物,這種地方,並非見不到,衹因和浙江太貼緊,眼看着浙江反對我們的現象,深恐遺害將來,所以想忍痛一擊,不比我們離北京近,離浙江遠,衹知道外交上睏難的情形,不知道浙江跋扈形狀,到底怎樣,還得讓撫帥斟酌,撫帥自能見得到的。”此一段言語,真乃妙絶,雖隨何復生,陸賈再世,不能過也,宜乎撫萬之怒氣全釋矣。說着,又走近幾步,悄悄的笑道:“還有一件事,也要和撫帥商量的,就是現在的副座問題,我在洛陽時,曾用話試探玉帥,看玉帥的意思,雖然也有些活動,妙妙。如言其毫無此意,齊氏反不肯信矣。但如撫帥也要進行,他不但决不競爭,而且情願替撫帥拉攏。撫帥雄纔大略,物望攸歸,此事既有可圖,自應從速努力。如撫帥有命,定當晉京效勞。”又妙。不但替吳氏解釋也,而且替自己澆上麻油矣。齊燮元此時顔色本已十分和平,聽他這樣說,便道:“這個,我如何可以越過玉帥前面去的,還是請玉帥進行罷。”尚不深信也。吳毓麟笑道:“有好多人都這樣勸他呢。可是他卻志不在此,一句也不肯聽。我看他既有此盛意,撫帥倒不要推卻,使他過意不去。再則別人不知撫帥謙讓真心,倒說有心和他生分了。”又妙又妙,使他深信不疑,不至再推托。齊燮元笑道:一笑字,已解釋許多誤會。“這樣說,我倒不好再說了。吾兄回洛時,請代為致意玉帥,彼此知己,决不因小事生分。浙江的事情,也全聽他主持,衹要他有命令,我决沒有第二句話。”大功告成了。吳毓麟笑道:“玉帥不過貢獻些意見罷了。一切事情,當然還要撫帥主持。”齊燮元大笑。吳毓麟回洛以後,齊燮元便把攻浙的念頭,完全打消了。正是:
  副選欲酬貪鄙志,稱雄暫按虎狼心。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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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燮元坐鎮南京,不必如洛吳之馳驅於戎馬之中,而其地位日隆,乃與洛吳相埒,為直係三大勢力之一(吳佩孚、馮玉祥、齊燮元),亦可謂天之驕子矣。乃又欲鯨吞浙江,以擴展其武力,又欲當選副座,以增高其地位,野心之大,可為盛矣。洛吳既察知其隱而故作聯盧之計,以妨礙其進行,齊既憤激而欲出於辭職,吳又餌之以副座,始得保江、浙之和平。齊之貪鄙粗陋,令人失笑,然吳氏所為,亦非根本辦法,故不久而江浙之戰,仍不能免。世亦安有交不以誠,而能持之久遠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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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揭大綱全書開始 乘巨變故老重來
第二回 黎都督復函拒使 吳軍統被刺喪元第三回 奉密令馮國璋逞威 舉總統孫中山就職
第四回 復民權南京開幕 抗和議北伐興師第五回 彭傢珍狙擊宗社黨 段祺瑞倡率請願團
第六回 許優待全院集議 允退位民國造成第七回 請瓜代再開選舉會 迓專使特闢正陽門
第八回 變生不測蔡使遭驚 喜如所期袁公就任第九回 袁總統宣佈約法 唐首輔組織閣員
第十回 踐夙約一方解職  藉外債四國違言第十一回 商墊款熊秉三受謗 拒副署唐少川失蹤
第十二回 組政黨笑評新總理 嗾軍人脅迫衆議員第十三回 統中華釐訂法規 徵西藏欣聞捷報
第十四回 張振武赴京伏法 黎宋卿通電辨誣第十五回 孫黃並至協定政綱 陸趙遞更又易總理
第十六回 祝國慶全體臚歡 竊帝號外蒙抗命第十七回 示協約驚走梁如浩 議外交忙煞陸子欣
第十八回 憂中憂英使索復文 病上病清後歸冥籙第十九回 競選舉黨人滋鬧 斥時政演說招尤
第二十回 宋教仁中彈捐軀 應桂馨泄謀拘案第二十一回 訊兇犯直言對簿 延律師辯訟盈庭
第二十二回 案情畢現幾達千言 宿將暴亡又弱一個第二十三回 開國會舉行盛典 違約法擅簽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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