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子杂家 生存恐慌:最后的老手艺   》 第15节:最后的老手艺——手工制衣(2)      梁平 Liang Ping

  到岜沙前,我不认识蓝靛草。一天,衮支书的儿媳从自家菜园里割了一大捆绿油油的植物回家,我以为是本地特产的蔬菜,心想采摘这么多,三两天肯定吃不完,贵州人爱吃酸菜,或许是他们家要腌泡酸菜了。直到“蔬菜”被选摘、洗净,放进屋外的染桶里浸泡,我才知道这便是久仰大名的蓝靛草。蓝靛草又被当地人称为蓝草,春种夏收。蓝草在染桶中发酵腐烂一月左右,浸泡液由黄绿色变为蓝黑色时,滤掉杂质,兑入一定量的石灰水,出现深蓝色的泥状沉淀物,造靛才告完工。
  衮支书见我认真地记录,知道我是诚心了解制衣工序,生怕漏掉什么细节,以讹传讹。他不住地用苗话问老伴,再翻译成汉话给我补充。他说一匹布染得是否漂亮,关键看染布人的手艺、蓝靛与水的比例、染液温度控制、提染的时间掌握、染布的次数多少、漂洗挂浆的手法等等,一个环节出错,布可能就染得不好看,或深浅不一,或掉色脱靛。老人打趣地说:“深浅不一还能穿,掉色脱靛就上不得身。试想,脱下衣,身上还印了个完整的衣形,那份尴尬自不必说。”他老伴还强调,在染布时加入适量的稻草灰水和米酒,染出的布色泽饱满、耐洗不褪。
  苗族是个多支系的民族,种类繁多、样式丰富的服饰是分辨各支系的重要标志。她们常用蜡染与扎染的手法,使靛蓝色的衣服更漂亮美观,其手法的差异,也是区别部族的依据。蜡染,将土布漂白,煮米糊挂浆,平放于板上晾干,拿石头稍磨毛刺,再用蜡刀或羽毛管蘸溶化的蜡液或松香勾画图案。最后将蜡版放入蓝靛中浸染,用沸水去蜡。扎染,依设想的花纹图样,用针线将布缝合定形,或直接用线捆扎,让布皱拢重叠。染色时,折叠处难上色,未扎部分易着色,渲染图案解开绳线即现。
  坐在“阿浓苗绣坊”门前的阿浓,边为一件新衣绣花镶银,边与我聊着苗衣。她指了指门店招牌:“苗绣,你知道吗?”我摇了摇头,她的话匣子打开后,就难插进嘴:“苗绣,就是苗族的刺绣。”我不知道她这样依字面的解释是否准确,但还是点了点头,准备听她的后话。“我们这里染布,只有一种颜色,不好看。用丝线绣上花,那就好看了,袖口、袖套、衣领、后肩、裤脚、裙腰、头巾、腿套,都可以绣。”说完,她干脆放下了手里飞针走线的活计,跑进店里拿了两件苗衣出来,摆弄给我看,以增强讲解的直观性:“这件只有靛蓝色,你说好看吗?那多单调。你看绣了花的,红花绿草,都喜欢。”
  阿浓是个地道的苗族姑娘,但汉语说得很好。她自小随母亲学习染布、绣花、缝织、纺线、染布、打腰带、纳鞋底、绣花草、缝衣裳,凡与制衣相关的手艺无不精通。阿浓的家,在雷山县的西江千户苗寨。五年前,阿浓看到城里人来寨子旅游,就在自家门前开了间苗绣坊,专卖苗族服饰。店里的货品,大多是她与同村姐妹们手工缝制的。阿浓告诉我,苗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女孩从小就要学纺线、织布、绣花、缝衣等针线活,针线活的优劣,似乎成了评判女孩是否勤劳与贤惠的重要标准。女孩出嫁,除了披金戴银,还得穿一身亲手纺、织、染、缝、钉、绣的新衣。新娘的服装做工精致、雍容华贵,娘家因女儿聪明乖巧,会很风光荣耀;婆家因媳妇能干贤惠,也很有面子。阿浓说起苗衣,眼里溢满自豪:“一件苗服的制作,要花很长的时间。有时,女人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套称心如意的服装,当作传家宝,代代相传。你过苗年时来看看,什么衣服你都看得到,看得你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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