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我马上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看师父,他仍坐在椅子上,摇几下,喝一口酒,再摇几下,再喝一口酒,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师母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半个月后,我找那个玩伴要那支笔时,他惊得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吉祥,你是人吗?"那副惶恐的样子逗得我哈哈直乐。我便又像从前大家在一起玩时那样,马上绷起脸来,双手一叉腰:"早就跟你们说过,忘了?我是活佛!"
我和师父的感情在逐渐加深。每次临近假期的日子,也是我最难熬的日子。离上山的日子越近,我越想念师父和师母。我把进山的日子在日历上用红彩笔画上圆圈,在圆圈的周围点出一条条向四处扩散的射线--日历上就出现了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
那些日子真像太阳一样,至今还照耀着我的回忆。
我的心向师父敞开着,师父也用他的心向我的心传授佛法,这时,外在的语言是不够用的。那时师父虽然话不多,但他对我一点一滴的渗透式的教诲,早已融入了我的灵魂之中,是师父为我开辟了一种精神境界。从那时起,我便常常站在山上暗自发誓:我要为更多的人活着,我要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活着!
我是在13岁那年认识师父的,距今已经15年了,如果师父师母还健在的话……唉!
我与师父的最后一面,已经是我被认证为转世活佛的时候了。
在我被认证为转世活佛的那一刻,我的耳边又回响起师父的声音:"你是一座寺庙的主人……"
我去看师父的那天,心情很复杂:我为有这样了不起的师父而欣慰,同时也意味着我今后很难再有时间伴随师父左右了。当我走到山下抬头一望,山顶上的桑烟正袅袅升腾。这是一种仪式,这是一种迎接不同寻常的客人才有的仪式,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种燃放桑烟的仪式。师父作为世外高人,怎肯轻易使用这种仪式呢?凭他的法力,他一定早已算好了我此时的拜谒,他一定早已明白以后再也不容易见面了……想着想着,我的鼻子就酸了。我来到了我熟悉的小院门前,师父的随身喇嘛告诉我:"他老人家一大早就告诉我们,放桑烟吧,今天会来一个不寻常的客人。"我带着我那些随行的喇嘛走了进去。
那天,师父还是坐在那把椅子上。我进屋后,师母笑着说:"真准时啊。"我知道师母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师父早把我到的时间算好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我曾经用过的东西依然整齐地摆放着,师母每天早上为我熬肉汤的那个大茶缸依然摆在灶台旁的石台上,一看到它,我仿佛又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香味。师父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用很平和的眼神看着我。后来我曾仔细回忆他当时的神态,并没有想起他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当时我只知道以后很不容易见上一面了,但绝没想到那天的见面竟会是最后的一面。
我们静静地坐着,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其他人在外面也很安静,谁都不忍打扰我们。我当时唯一的希望是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哪怕就那么凝固了,让我也永远凝固在他们的身边。有几次我的眼泪差点涌出来,都被我控制住了。要哭的感觉很强烈,以前从未有过,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也许是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某种征兆吧?
师父一定早就料到了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他可能想好好品味一下这段宝贵的时间,所以他才那么平静。这当然是我现在的猜测,也许师父的那种平静正是最适于他的一种告别形式。还是算了吧,任何猜测对他都是不恭的。
我陪师父和师母坐了很长时间,舍不得离开。要不是我那些随行的人一再催促,我会陪着他们一直坐下去的。
我对他们说:"我还会来的。"
师父只是微笑着,没有回答我。
我刚一迈出小院,眼泪就一下子涌了出来。
……
后来,我出国去了印度,师父和师母在那一年先后往生。
据很多人讲,师父往生的那天,到处都在下雪,那是多年来少见的大雪,唯独师父住的那个地方没下雪。山下的人都能看到,山顶像一口烧着水的大锅,热气腾腾的,一个圆圆的淡紫色的光环时隐时现地笼罩着师父住的小院。后来师父身边的喇嘛告诉我,师父那天是端端正正地坐着圆寂的,圆寂后的面色比平时红润得多,就像一个正常人遇见什么喜事那样,满脸笑容。当时他的白发仍旧整齐地盘在头上,可当人们去挪动他的身体时,他头上那些小圈圈便散开了,被风刮开了似的,很自然地散了一地,可屋子里哪有风啊!师父的脸和整个前身都被白发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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