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反說西方取經   》 軟骨動物      柏楊 Bai Yang

  民航公司形式上是中國人的公司,蓋格於法令,不得不弄個軟骨動物當董事長,平常日子,把他送到東京豢養,一旦發生了神崗上空事變,就呼之即來,出席立法院頂缸。不要看他閣下侃侃而談,好像真的一樣,實際上他不過像幼兒園小朋友畢業典禮上緻答詞。君見過小朋友緻答詞的場面乎?高臺之上,昂然而立,一臉煞有介事,然後就背起教習們為他寫的那篇講演稿啦。民航公司董事長王文山先生當然不是小朋友,但其所致的答詞,實質固是小朋友的講演稿也。我說這話,毫無不敬之意,誰要說我有不敬之意,我就跟他安排黑巷子裏見。蓋即令換了柏楊先生,既被洋人養得腦滿腸肥,屆時也衹好教我說啥我說啥矣,何況西崽咬自己同胞已經咬成了高級習慣,自然連良心都不受責備。
  有些人以為民航既歸民航局管,則一定聽民航局的吧,凡有這種想法的人,不用打聽,準其呆無比。前不言之乎,洋大人把西崽們摸得清清楚楚,即以賴遜岩先生為例,你不是大批介紹三老四少來敝公司哉?沒有關係,統到航管部門當官可也,薪水奇高,面子奇大;有形的如此,無形的花樣,不卜可知。榮譽加實惠,也就是面子加紅包,全給了他閣下,然後再略施小計,抓住其小辮子,好啦,從此以後,衹要一個電話,他閣下就抱頭而至矣。有些混蛋造謠說,社會上有應召女郎,官場上自有應召局長。我想這話未免有點過分,但在洋大人心目中,臺灣之官,其分量恐怕是不太重也。還有些更混蛋的人說,要是他當了局長,洋大人召他,他就不去,有啥事時,來本局請示可也。嗚呼,正因為有此一念,放心好啦,你閣下一輩子都當不上局長。
  民航公司以新臺幣四十萬元的資本(四十萬元連一個飛機翅膀都買不到,頂多能買一隻輪子),不但開了民航公司,而且還開了亞洲航空公司。亞洲航空公司是世界上惟一的一個沒有航綫的航空公司,看情形,柏楊先生也要找個官崽串通串通,在柏府挂上招牌,開個原子彈發射公司矣。不但開了亞洲航空公司,在韓國還有北西公司,在寮國還有美國公司,反正都是吃中國人的奶,母瘦兒肥,乃天經地義,用中國人的血養幾個洋大人和幾個西崽,使其又白又嫩,有精力發明“中國國土不值錢學”,吾等小民,應該高興不暇纔對也。
  奇怪的是,中國人被修理成這種樣子,有些人還無動於衷,現在賠償問題已鬧到法院,且看法官老爺抵擋住抵擋不住吧。
  神崗表演雖慘絶人寰,但其哀慟氣氛卻也衝淡了中國人對此次亞洲影展的不滿,當大傢正被亞展種種絶件整得無臉見人,恍恍惚惚之際,天崩地裂一聲,飛機下掉,於是化羞憤為悲哀,就沒人再提及好壞得失,好像一提就是對死者不敬,即令有人提之,大傢的神經全被飛機所吸引,也沒人註意矣。我想全世界都可以痛恨民航公司,惟有亞展當局不但不應痛恨,還應嚮該公司獻一面錦旗,以示感激涕零。要不是那架雖“落伍”但並不“老舊”的飛機幫忙,恐怕一直到今天,大傢都在討論亞展,說不定討論到傷心之處,還要氣死幾條人命。
  最使人挂不住的是亞展這個“亞”字,亞洲獨立國傢凡二十七個之多,我們亞展之“亞”字,卻衹不過四個,連唇齒相依的菲律賓都沒有參加,越南衹派了一個觀察員,香港乃一個地區性的殖民地,還不夠國的資格。則這個“亞”字未免太可憐矣,似乎是一種吊死鬼擦粉——死要面子的虛驕之氣作怪。嗚呼,我們為啥不敢挺起脊梁,面對現實,開一個名副其實的“東亞影展”乎,厚着臉硬用“亞”字,不怕別的國傢:若印度、若巴基斯坦、若黎巴嫩、若伊朗、若以色列、若約旦、若沙特阿拉伯,笑歪了尊嘴乎哉?
  虛驕之氣最大的危險不是對別人而是對自己。對別人沒啥影響,好比說吧,不丹,尼泊爾,加上錫金,如果也舉辦一個“亞展”,我們恐怕理都不理,即令理之,也是一面暗笑一面理之。但虛驕之氣卻會自己欺騙自己,把人傢心裏暗笑的玩藝當成真的,君沒有看誰是“亞洲影後”乎?三個國傢竟選出來亞洲影後,可謂奇聞,如果不丹、尼泊爾,和錫金三個國傢一嘀咕,也選出了個亞洲影後,真不知中國同胞有何感想,我想第一個反應恐怕是覺得有點滑稽,第二個反應恐怕就得請醫生看看牙矣。
  跟此同樣的,如果安道爾,聖馬利諾,摩納哥,三個自以為非常偉大的國傢,也選出了一個女演員,說她是歐洲影後,大傢又有何感想?嗟夫,參加亞展的國傢,一天不超過亞洲國傢的半數,便一天不能稱為亞展,孔丘先生曰“必也正名”,真應思量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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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北嶽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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