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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评传 》 跟隨蒲鬆齡去夢遊 》
第15節：跟隨蒲鬆齡去夢遊(15)
桑邑 Sang Yi
第二天在女郎的小花園裏，在花的映襯之下，又有三處歡快酣暢的笑聲：
小小的花園裏，細草如氈，揚花點綴在上面。三間精緻的小草屋，全被花木掩映着。書生從花樹下走過，忽然聽到樹上有簌簌的聲音，擡頭看，見女郎坐在樹上，被朵朵鮮花包圍。女郎見他來，"狂笑欲墮"。書生擔心她掉下來，"女且下且笑，不能自止"。快要下來了，失手摔到地上，笑聲纔止住。書生扶住她，暗暗捏了一下她的手腕，"女笑又作，倚樹不能行，良久乃罷。"書生的心態與目的，聰明的女郎不是不明白，衹是故作嬌憨罷了。當女郎惡作劇似的跟老太太說，書生想跟她一起睡覺，弄得書生大窘，她才調皮的一笑，不再講了。可見她不是不懂得，而是太調皮。
女郎跟隨書生離開了純淨無憂的南山，來到了市井塵世，以她快樂的天性贏得了大傢的喜愛。有她在，就有笑聲。
大概塵世間的一切都讓感到可笑，他們剛進傢門，母親等人正猜疑女郎的身世，"但聞室中嗤嗤，皆嬰寧笑聲。"母親進去，"女猶濃笑不顧"。母親催促她出來，"極力忍笑"，對客人剛一施禮，就返身跑進屋子，"放聲大笑"。滿屋子的女人們，都被逗笑了，滿室粲然--滿室粲然，讀到這四個字的人也忍不住粲然一笑。就是到了舉行婚禮時，種種繁瑣禮節仍讓她感到好笑，"笑極不能俯仰"，衹得作罷。
空氣中不時飄蕩着她那透明的、水晶般的，一點也不攙雜雜質的笑聲，她用笑表達對世間束縛的不屑，用笑表達洞察人性的智慧。她那麽愛笑，卻"笑處嫣然，狂而不損其媚"。她愛花成癖，到處物色佳種，還偷偷典當了首飾去買花，不多久，院裏院外全都是花了。或許她想在塵世間也營建一個純淨美好的南山吧。
然而，如此的純淨美好在塵世間勢必不能長久，神性的笑聲屬於南山，世間的種種猥劣、狡詐、束縛、世故足以把它絞殺，再笑下去，帶來的就是禍端了。要麽選擇離開，要麽選擇沉默。情感的牽扯使女郎選擇了後者，"不復笑，雖故逗之亦終不笑"。帶給這世界的春天般的明媚，短暫得如同春光一樣，稍縱即逝了。蒲鬆齡所還給我們的仍然是一個不堪的現實，仍然是無邊的寒意，仍然是愈來愈濃重的悲涼。
我們在女郎的笑靨裏感到的是純潔和明媚；我們聽到她的笑聲泠泠地穿透我們日漸蒙塵的靈魂；我們看到她笑盈盈地站在春風裏，容顔嬌豔，看到她的衣裙漫舞，宛若桃花；我們也感到我們那顆長久沉重的心，輕盈欲飛；我們還看見我們的天空流動着一條飄滿花香與詩意的河流。
南山裏的田園村莊，南山裏的鮮花盛開，南山裏的純淨笑聲，南山裏的美麗無憂，都不過是蒲鬆齡的一個桃源夢。他為我們營造了夢，也把夢一手打碎，再要我們到何處去尋？
第三章 秋●鏖戰記
夢境一：在別處
人物： 蒲鬆齡
地點：江南
底色：秋色
●秋來，離開
沉重的生活壓得蒲鬆齡喘不過氣來，閉塞的鄉間、孤寂的書館簡直要把人逼瘋，他甚至看得見自己在漸漸枯萎。終於，在一個秋天陰鬱的下午，他决定離開。
江南，是他新的生活。江南或許會有奇跡，或許能有傳奇。
這年秋天，他接受了在寶應做知縣的好友孫蕙的邀請，前去做幕賓。孫蕙是他的同鄉兼好友，能欣賞蒲鬆齡的人，也不會是泛泛之輩。孫是順治辛醜(1661)年間的進士，從留下的文稿看，很有文才。《寶應縣志》中說他"為人強直，談論侃侃，客有所請托，恆不能出口而止"。
幕賓又稱"幕友"、"幕客"，是由官員個人自掏腰包聘請的類似今天的私人顧問。幕友無官無位，卻地位特殊，待遇優厚。他們協助官員處理司法、經濟、學政等公務，實際處理事務的是幕友，最後决策的是官員。由於關係官員的仕途，官員與幕友的關係，通常也是亦師亦友，尊稱"賓師"。每個地方官都配備幾名幕賓，分管刑名、錢𠔌、書記、挂號和徵比等方面，以至有"無幕不成衙"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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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山東大學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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