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定神闲地“手刃数人”,除了实力还要有背景;挥金如土,漫游名山大川,求贤访道,除了财富还要有体力。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李白出蜀,“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江南一行,增长了见识,留下了不少名篇,也耗费了不少的钱财。等到他重新回到洞庭湖为吴指南迁葬时,已经到了必须向人借贷的窘境。没有雄厚的资金,自然无法继续“携妓游东山”的倜傥生活,也无法继续他游侠济困的事业,甚至连炼丹的工作也会因为资金的困乏而停止,唯一能够继续进行的豪举,似乎只有狂饮了。
资金散尽的李太白,在安州安陆寿山(今属湖北)休养喘息了一段时间。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中,他曾这样宣扬自己:“近者逸人李白自峨眉而来,尔其天为容,道为貌,不屈己,不干人,巢、由以来,一人而已。”李太白确实有仙风道骨、天人之貌,但这与“不屈己、不干人”无关,后者只与财富与地位相伴相随。事实上,这封书信也可以算做干谒之文,只不过没有收到应有的成效。又有传闻说他多次干谒当地官员未成,反而得罪安州刺史,以致“谤言忽生,终口攒毁”。既然“干人”无望,隐居养望在寿山的李白,无路可去,无法可想,为了继续他的狂饮生涯,只好“屈己”去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
李太白是如何叙述这件事情的呢?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李白解释道:我以前读书的时候,看到司马相如在《子虚赋》中大肆夸饰云梦泽之雄伟壮观,于是亲自跑到楚国来瞻仰一番。而家在安陆的“许相公家见招,妻以孙女,便憩迹于此”,有整整三个年头了。既然这里用的词语是“憩迹”,也就是暂时休息隐居,可见在内心深处,他也认为这桩婚姻不足对外人道也。许相公是唐高宗时期曾经拜相的许圉师,虽然许家的鼎盛时期已经过去,成为他家的女婿,在冷眼人看来,依然有阿谀攀附之嫌。事实上,唐人对上门女婿已经达成了这样的共识,近人陈鹏非常肯定地告诉我们,“(唐时)权贵之家,往往以女招赘士人,而士之未达者,亦多乐于就赘,藉为趋附之梯”(《中国婚姻史稿》)。
李白有没有把许家当作阶梯的想法,我们已经无法知晓。可以肯定的是,许家在仕途上没能够对李太白提供丝毫的帮助;还可以肯定的是李太白的内心很痛苦,难免会有受伤害的感觉,因为唐人往往把上门女婿称之为赘婿,赘者,多余之物也,自然会遭人轻视。写这封信时,李白以为憩息三年已经够长久了,他没有想到还会有七年的憩息光阴在等待着他。倘若他预知自己需要苦熬漫长的十年,说不定他会丧失勇气。当一切都成为过去之后,李白在给从侄的赠序中用八个字总结了这十年的生活,即“酒隐安陆,蹉跎十年”。蹉跎的十年,留给诗人最深的印象只有酒。在写给妻子的《赠内》诗中,他半是赧愧半是愤激地刻画了自己酩酊大醉的生活:
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
“太常妻”是《后汉书》中的典故。周泽在担任太常卿的时候,曾主持祭祀,因为犯病,暂住于斋宫中。其妻前去探望,周泽以为她有其它想法,干犯了斋戒,勃然大怒,将其关押到监狱。拘泥迂腐的后汉人也觉得周泽过于滑稽,因此创作了一首诗来嘲弄他:“生世不谐,作太常妻。一岁三百六十日,三百五十九日斋,一日不斋醉如泥。”
此时的李太白仰人鼻息,“造谒无路”,唯一的自由是可以结交一些隐居的朋友,游览周围的山水。据说李白曾经去襄阳拜见隐居在鹿门山的孟浩然,后来还写过一首《赠孟浩然》: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 徒此揖清芬。
当他见到孟浩然时,这位名动天下的隐士已经进入了暮年。年少之时,孟浩然就弃轩冕而不仕,在达官贵人的车马冠服与高人隐士的松风白云之间,选择了后者。李白曾拜访过韩朝宗,希望得到他的荐引,并大力称赞说:“生不用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但韩朝宗不为所动。韩朝宗曾想推荐孟浩然入朝为官。约定动身的那天,孟浩然正与友人畅饮,旁人提醒他该出发了,孟浩然却斥责说:“既然已经饮酒了,哪里还顾得上出仕那件事呢?”看来,李太白喜爱与景仰孟浩然,不仅是因为孟浩然卧松云而固隐,更主要是孟浩然也常常在皓月当空的清宵,把酒临风,所谓“醉月频中圣”,原来还是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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