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鉴赏 美国诗人五十家   》 卡尔·桑德堡 Carl Sandbura (1878——1967)      Peter Jones

  我是青草:我覆盖一切。
  ——《青草》
  
  1878年出生的桑德堡大约在1910年前后发现了自己写诗的才华。他的确很幸运。因为这个时期,现代诗歌运动正在反对旧传统,爵士时代正当全盛,这场运动反映了美国大众语言的多样性。桑德堡在诗歌写作和政治上都自认为是个激进派。他的出生地是远离新英格兰及其价值观念的伊利诺斯州格尔斯堡。这对他来说也很幸运。在密西西比谷的家乡时,他从心底里讨厌学究气。在这一方面,他颇象他的伊利诺斯老乡林赛和马斯特斯。他们三人都很崇拜林肯。桑德堡曾写过六卷有分量的林肯传记,把他描绘成美国和美国人民的化身。不过若不是这位诗人具有表现他的时代与其气氛的突出才能,桑德堡的诗里也许不会有什么强烈的动机。他试图把平凡的事物写得貌似不平凡。激励着他写作的欲望是愤一怒——对于不幸与丑恶的愤怒,而不是绝望。他的愤怒很少上升成为持久的讽刺,对于人类的一种普遍的温情,甚至伤感,调和了这种愤怒。
  
  他在一首诗中称芝加哥为“世界的宰猪潮:
  阔肩膀的城:
  他们告诉我你坏,我相信他们,因为我
  看见你的浓装艳抹的女人在煤气灯
  下引诱农场的少年
  他们告诉我你卑鄙,我回答说:是的,
  我看见歹徒们开枪杀人而逍遥法
  外又接着杀人
  他们告诉我你残忍,我的答复是……
  
  这首惠特曼式的诗最初发表在芝加哥哈里奥特。门罗新创办的杂志《诗刊》上,并在1914年为他赢得了文学奖。这是他的诗首次获得承认——这时他三十六岁。
  
  桑德堡从十三岁就离开学校当工人。先后到堪萨斯州,内布拉斯加州和科罗拉多州漫游。直到1898年才返回格尔期堡当油漆匠。美国和西班牙作战时,他应征到波多黎各的第六伊利诺斯步兵部队服役。八个月之后,他退役回乡,设法进了当地的伦巴学院。1902年至1910年,他再度远游。后来担任了威斯康辛州丰尔沃基市社会党第一任市长的秘书。他成为社会民主党的组织者和芝加哥《每日新闻}的社论撰写人,并发表了他的《芝加哥诗集》(1916)。这是他的第二本诗集。第一本是1904年发表的一本很不起眼的小册子《在轻率的欢乐中》。他的风格在《芝加哥诗集》和《剥玉米的人》(1918)中得到了繁荣发展,在他半个世纪的写作生涯中,几乎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后期的诗歌不那么象惠特曼,变得重复、符咒式并且往往很刻板。他的诗集的题名都很新奇:《烟与钢》(1920)、《太阳烧灼的西方石板》(1922)、《早安,美国》(1928)以及《人民,是的》(1936)。
  
  令人遗憾的是,桑德堡听任所看见的事物支配他而不加以节制、取舍和组织。他的诗完全是以数量取胜,把意义强加于事物、事件与人物。他总是被题材牵着鼻子走。惠特曼的想象力是诗意的丰富,他不用详尽无遗的罗列就暗示出了题材的广泛性,他的目录清晰而有选择性。但桑德堡的确杂乱无章。
  
  桑德堡的早期诗歌受了意象主义的影响。意象主义是那时代的一次诗歌运动,主张诗人关注所观察的事物,而不进行说教。这种影响从桑德堡《芝加哥诗集》中的一些具体的短诗里可以看出来。《雾》这首诗在短短几行里准确地写了对象及其气氛。
  雾是一只猫;
  它躬身跕着足
  悄悄地蹲下
  观望着港湾和城市
  复又离去
  
  桑德堡诗的风格,有的象上面这首小诗,有的如《人民,是的》里的诗,气势宏伟,言词华丽,中间穿插着好几段散文诗。
  
  “是谁造就了保罗·班扬;是谁使他的诞生成了一个神话;谁弄假成真让他作了伐木师傅;谁把他塑造成一个幽灵,安慰手持斧子锯子的人们,度过伐木锯树的时日?是人民,没受过教育的人民。是他们创造了保罗,并使他被写进书里之前就活在人们,心里。他在伐木工的小屋里长大,在冬天的炉火旁,在烘干着的袜子和手套堆里长大,在烟草的怪味中和嘲笑室外天气的哈哈声中长大。”
  
  这是一种生动、有个性的风格,虽然最后变得枯燥无味。然而在《我是人民——众人——人群——群众》中,桑德堡主要采用的是惠特曼的风格:
  
  我的爱情是盘旋在印地安那州,俄亥俄州的金翅雀;我的爱情是肯塔基州和田纳西州一飞冲天的红鸟;我的爱情三、四月间肩头上背着古铜色火焰的知更鸟;我的爱情是气只整个冬季栖息在密执安屋檐下的青鸟。为什么我的爱情总是一个长翅膀会鸣叫的小东西?”
  
  这些语句很有力量,也不乏生动感人之处。但桑德堡把它们都耗尽了。
  
  这些诗,海阔天空地驰骋,天南海北地纵横,反映了桑德堡的一生。自从他1908年做了《惠特曼,一个美国的流浪者》的讲演开始,他一直以讲演作为第二职业。过了几年,他成为一位民歌手,周游全国,收集民歌,编成《美国民歌》(1927)和《新美国民歌》(1950)。由于他收集和记录了大量民歌,所以他的诗中也不加剪裁地按着实情记下了许多事件。不过他也常常集中写事物的衰落和一瞬即逝的刻,
  在黑暗里,背着一大堆悲伤
  人们大踏步向前进。
  在夜里,一抬头就是满天星,
  永远地,大踏步向前进:
  “此去何往?下一站是何方?”
  
  桑德堡的风格一贯性使它显得单调,甚至在长短不同的诗行里,几乎没有节奏。偶尔,他灵敏地捕捉到几句日常语言,使诗达到一种暂时的,格言式的“强度”:
  要是你有了足够的钱
  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只是……你也得死。
  
  然而,总的说来桑德堡与惠特曼不一样,他的诗缺乏把渎名吸引到主题上的力量。它们总是平面的。
  
  威廉·卡洛·威廉斯在评论桑德堡《诗歌全集》时,对自己的印象做了如下的描述:“我们尽管仍将在诗中寻找,但我们必须立即说明,从技巧上来讲,这些诗除了缺乏形式之外,再没有什么独到之处。在思想上没有驾驭诗行引人人胜的力量。如帕斯特曾说过的那样,没有一个统一的理论。人的生命不过成了一系列盲目杂乱和重复的姿态。一首诗倘要打破旧有的形式,就必须建立起一种新形式来取代那种由于意义枯竭而变得空洞的形式,否则就毫无意义……桑德堡的诗缺乏建立起新形式的努力。”威廉斯指出,桑德堡扬弃自己的艺术形式为的是从修辞上揭露官方民主实质的腐朽。他从主观上过于看重诗的内容,所以丧失了洞察力。因此,威廉斯说:他的诗“看不出有思想的发展。用词的方式和塑造形象的方式从第一首到最后一首都是千篇一律。”这是对一位仍然在人们心目中受欢迎,特别是在美国受欢迎的诗人的批评。然而威廉斯说得对:长时间地读桑德堡的诗一一有些诗要求用很多时间读——就象在观看一个缓慢、有时极其缓慢的仪仗队从身旁走过。他的诗没有促使我们提出问题,不吸引人,没有突然给我们展示出真理。我们视而不见,幸亏有些诗简洁而准确,在他众多单调的诗中显得与众不同。其中这样一首诗是《黄色中的主题》:
  我点缀着山丘
  连同秋天的黄球
  我照亮干原上的玉蜀地
  柑橘和金黄色的团簇
  人们称我是南瓜
  在十月的最后一天
  当夜幕降临
  孩子们手拉着手
  环绕着我
  唱“鬼节”之歌
  歌颂丰收的圓月
  我是鬼节的灯笼
  咧着历历的獠牙
  然而孩子们明白
  我是在闹着玩。

    汤潮 Transl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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