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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史 》 大历史不会萎缩 》
(三) 现代的展望(3)
黄仁宇 Ray Huang
再瞻望下去,我们从认为中国与俄国即将通过金钱管制,进入可以在数目字管理的境界,世界上还有约一半的人口,不能在数目字上管理。他们承受着外界的压力可能产生的反应,也很可能影响到我们的前途。从过去的记录看来:凡是世界上大规模的改革,都是以宗教发难,以经济终(中国在五四运动时也用过"打倒孔家店"作标语,注意其对象不是孔子或儒家,而是儒家社会所遗留下的"尊卑、男女、长幼"的序次,与清教徒旨不在推翻基督教大致相似)。今日不能在数目字上管理的国家,也仍因着宗教的禁规与教条,或者僧侣寺院的力量维持传统社会体系。他们的出处也甚足以影响到世界的前途。环顾和我们紧邻的中东与东南亚都是这样的国家。
即以印度为例: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印度教的国家。印度教管制社会的方法通过种姓(castesystem)、职业世袭。其实传统所谓四大种姓Brahma为教师方丈,Kshatriy为武士官僚,Vaishy为商人,Sudr为农夫,只不过是历史上原始型的安排。现今仍存在之种姓称为"甲体"(Jati)。
全印度可能有3000个,几乎包括农村社会里所有之行业,但是这些甲体每一个地区不同,大概一个村庄里不过约二三十个。当中一个甲体称为"查支曼"(jajman)拥有村庄内所有的土地,我们不妨称之为"地主甲体"。其他的甲体带服务性质称为"卡明"(kamin),原则上非同种姓的男女不通婚姻,职业遗传。带服务性质之甲体所供应的服务,具有集体性格。制木器和陶器的供应所有的木器与陶器,洗衣服的洗所有的衣服,理发的甲体内之男子均为理发匠,妇女替村内所有妇女洗发。他们所得的报酬也集体支付,由查支曼以谷物整年地一次付给。各村庄内和各甲体也各有他们的管理机构,称为"五人委员会"(Panchayat),他们根据习惯法处理种姓以内之事。这样的安排使每一村庄几乎完全成为一个独立自治的单位,与外间隔绝。这和我们所说整个国家和整个社会里面的经济因素都能公平而自由地交换,全社会构成一个分工合作的有机体,有着一日千里的距离。
我们常常听到印度的朋友讲种姓制度业已废止。其实这种制度构成社会的低层机构,无法通令废止。只能在开设学校、组织军队和建设工厂的时候,职业全民化,新时代的力量才能缓慢地从城市中渗透入乡村里去,打破内中的小圈圈。可是我们最近打开报纸,不时又仍看到印度村庄里面的男女冒犯宗教的禁忌通婚,被五人委员会判处死刑的消息。可见得传统力量依然掌握着内地。
总而言之,一个社会务必有它的架构,除非新架构在位,否则旧的无法排除。印度和中国不同,他们没有中国所经受的内外压力。东西国家都要交结印度,而印度军人也一直没有发生兵变、割据地方的情事。我们将中国之所经历与尚未改组的国家比较,也更容易了解我们历史发展之真意义,也更容易看出当中的积极性格。
印度教的力量不算,回教的传统也有阻碍经济因素公平而自由交换的地方,即如原教旨主义(fundamentalist)的回教徒,禁止男女交往,也就束缚了女性的劳动力。至今还有些国家如伊拉克,虽拥有资源,而被"圣战"(Jihad)这个观念所支配,虽自称实施社会主义,却在分配资源的时候极端注视军需工业,也不能在分工合作之当头,造成一个多元的社会。我们虽无意于批评其他国家内部的事情,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公民,却不能不对这些问题有一个概括的了解。况且举一而反三,历史上的借镜不尽在西方经济业已展开的国家。
在座的不少的同学已经看到今天《中国时报》"开卷"版对我的一段批评。我想有了这三场讨论,各位已可看出我们所讨论的问题远超过一般人所认为"资本主义"这一范围。即称为资本主义,也不当被"新教伦理"和"阶级斗争"的两个窄狭的观念所蒙蔽,所以我主张不顾这些框格。在今日综合世界各国现代化的程序,仍离不开韦伯或马克思,一定要非杨即墨,可见得自己的立场尚不离19世纪。所以我不得已,提出"社会架构论"这一名目。然则这名目也可能成为一种框格,希望各位小心注意。总而言之,有人类即有历史,明日之历史必不同于今日之历史。
凡是在世事中作大范围的检讨,不期而涉及神学。因为我在书刊里一再提及"历史上长期的合理性"(longtermrationalityofhistory),就有人认为当中有极端的奥妙,而且已有人说我写的历史属于"目的论"(teleology)。
我认为一件重大事情的发生业已经过20年(这也只是一个大概的标准),其情形又不可逆转,则我们务必看清它在历史上长期的合理性,虽然它的结果不尽与我们个人的好恶符合。法家所说"天地不为尧舜而存,不为桀纣而亡"亦即是这道理。我提到中原之战,也有它在历史上的意义,因为它代表中国统一过程中的阶段,同时替抗战筹备新阵容。因为它在北伐与抗战之间前后衔接,即具备历史上之合理性,当然这不是褒扬军阀提倡内战。同时中原之战业已发生,抗战业已发生,内战业已发生,今日我们的立场,即为这些事迹汇集之成果。除非我们立志推翻这些成果,则只有接受历史之仲裁,此中无选择性。可是接受历史上长期的合理性,与介绍一个"历史的终点"有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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