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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史 》 走嚮共和 》
第二十三章 最是倉皇辭廟日（五）
盛和煜 Cheng Heyu
張建偉 Zhang Jianwei
忽然，“喵、喵、喵１外面響起一陣像貓叫的聲音。
慈禧詫異地問：“哪裏來的這許多貓兒叫？”
李蓮英住了手，有幾分驚慌地說：“不對吧，老佛爺！奴才怎麽聽着像槍子兒在飛１
“喵──”一顆子彈從窗格子飛進來，落在地上，又滾又跳。
李蓮英顧不得燙手，上前撿起。給慈禧看。
慈禧這纔又驚又怕說：“哎呀，真是槍子兒呀１
一個內侍跑進來，顫聲道：“洋兵已經攻破東華門了，軍機們請老佛爺快走１
慈禧跳起來：“走！這就走１
忽然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形象，又坐下來，對李蓮英說：“你給我梳一個漢人老太太的頭吧１
“嗻１李蓮英應着，手卻有些顫抖。
慈禧已鎮靜下來，說：“你慌什麽呀？”
“有老佛爺，奴才不慌。”李蓮英說完，那手真不顫了。
慈禧一邊梳頭，一邊對簾子外太監吩咐：“去，叫後宮的妃嬪們都上寧壽宮集合１
“嗻１一名太監去了。
慈禧：“想法子雇幾輛騾馬大車來。”
“嗻１另一名太監去了。
慈禧對大太監吩咐：“你去把皇帝叫來，跟我一起走１
大太監：“嗻１
……
瀛臺，光緒站在島上，聽着滿城的槍炮聲，突然轉身，返回屋裏。
他穿上大典纔穿戴的朝服，點燃一炷香，跪倒在康熙和乾隆的畫像前，喃喃禱告。
大太監跑進來說：“皇上，洋兵破城了，老佛爺請皇上趕緊和她一塊兒離開１
光緒站起來：“朕不走１
大太監：“太後嚴旨，不走也得走１
東華門，一片火海，房屋在燃燒、坍塌……
清軍、義和團員、老弱婦孺的屍首堆積如山……
八國聯軍炮隊的車輪，隆隆碾過血泊浸泡的街道……
慈禧寢宮，光緒進來，看見一個鄉下老太太坐在慈禧的位子上，不覺一愣。
換上漢人裝束的慈禧，從鏡子裏望着自己的形象，也悲涼感嘆：“唉，誰料到會落到這個地步１
光緒低頭不語。
慈禧看他還是朝服頂戴，忙說：“你瞧，這樣服色，哪裏好走出去－…快將剛纔找來的鄉下人衣服，拿一件給皇帝換了。”
幾名太監應聲上來，扒的扒，脫的脫，將那些朝珠呀、纓帽呀，一起兒胡亂拋棄，給他換上了一件半舊的長袍。
光緒立即變成了一個鄉下漢子。
一名太監進來稟報：“稟老佛爺，後宮嬪妃都集合了１
又一名太監也稟報道：“稟老佛爺，雇到了三輛騾車。”
慈禧：“這麽說，咱娘兒倆也該走了１
她站起身，走到門口，一掀簾子，這纔發現，手上戴着三寸長的金護指還沒摘下來！
她復坐下，吩咐，“拿把剪刀來１
李蓮英上前道：“老佛爺，您這指甲……？”
慈禧看着自己長長的指甲，嘆口氣：“是啊，蓄了好長的時間，怪可惜的１
她摘下金護指，往地上一扔，伸着手指，對李蓮英，“剪了吧……”
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下來。
五
寧壽宮外，星光暗淡。
離宮門不遠處，停着三輛騾車。
嬪妃們被集中在宮外地坪上，她們一個個都低着頭，鴉雀無聲。
容顔憔悴，被長期幽禁的珍妃也在其中。她沒有低頭，而是轉着眼睛，在尋找光緒。
光緒也在尋找她。
朦朧中，他們發現了對方。
雖然看得不甚真切，但僅憑感覺，他們也覺出對方火辣辣的眼神。
李蓮英幾乎是湊到每個嬪妃臉上，逐一看了一遍，這纔走到慈禧跟前，說：“老佛爺，都到齊了。”
慈禧：“好吧，我也沒什麽多說的，洋兵打來了，我和皇帝先到西安去避一陣子。皇后跟着我們走，其餘的誰也不許隨行１
嬪妃們一陣騷動，有的無聲地哭了，但誰也不敢說話。
突然，一個聲音喊道：“皇帝不能走，應該留在京城１
所有的人都被這喊聲驚呆了。
慈禧鐵青着臉，慢慢朝發出喊聲的地方走去，站祝咬牙道：“果然是你１
珍妃毫不畏懼地面對着她，重複道：“皇帝應該留在京城１
慈禧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猛地轉身，吩咐：“把她扔到井裏去１
兩個太監應聲上前，一把將珍妃舉起來。
光緒猛地跪下，哭喊道：“親爸爸，饒了她吧１
慈禧冷冷地說：“皇帝，上你的車去吧。把簾子放下來，免得有人認識。”
“撲通１一聲，珍妃被扔進井裏。
連李蓮英都渾身一顫。
慈禧卻什麽事兒也沒有似的，走到車夫面前，囑咐：“你們要盡力趕路。要有洋鬼子攔阻，都不要說話，由我來說。就說咱們是鄉下苦人，逃回老傢去。”
一個車夫大着膽問：“請問老佛爺，咱們從哪兒走？”
慈禧：“走德勝門吧１
德勝門，夜色深沉。
高大、沉重的城門“嘎嘎”響着被打開了，幾輛平平常常的騾車，裏邊坐着鄉下人裝束的慈禧和光緒皇帝，悄然地離開了北京城，倉皇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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