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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家类 》 唯識與中觀 》
唯識與中觀(十四)
南懷瑾 Na Huaijin
唯識與中觀(捲十四)
南懷瑾先生講演
妙音緣錄入
要能夠認清楚自己的現象,比如我們心理的現狀的話,我們心裏一邊在思想,一邊有一個意識曉得自己在想些什麽,我這個想得對不對。譬如說,我想黃金的股票了,該不該買呀?這兩天黃金會不會跌價啊?石油會不會漲價啊?想去看個電影,選哪個好啊?心裏頭有另外一個意識又看到自己:哎呀,怎麽昨天剛看了電影今天又想去看!為什麽要去買黃金的股票?這個見分馬上看到這個相分。那麽這個見分等於心理學現在所講有監察的作用,有監察、督查自己的作用。心相、這個心態的變化有時候不一定,情緒的變化、思想隨便出來,這個見分隨時可以見到,這是普通的。
所以我們修持的人,心理到達某一種禪定的境界,我們的見地就是我們的見分,知道自己已經到達這裏了:“噢,這是空了。哎,這一下我空了。啊,這個我證清淨了。”——這個是見分的作用,這兩個還是粗淺的。
還有一個功能——證分,自己曉得我證果了、到達了。一切都可以求得證明。但是,你證果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呢?這個中間五見裏頭是不是邊見、邪見、戒禁取見、見取見、身見,這要證自己——證分;證自己證分——般若智慧。心意識的作用同相分業力習慣的心態轉成了真正般若智慧,纔算悟道、纔算明心,纔算見性;或者證自證分纔算見性。所以此中,因此學教理唯識的人,看禪宗看密宗看一切的人(對淨土不大批評),看密宗,認為即身成佛、頓悟成就——胡闹!不可能!含糊籠統。
事實上,所謂禪宗達摩祖師當時傳佛心印,他叫你印證不是用《金剛經》,那是五祖、六祖改的;所謂以《楞伽經》印心,《楞伽經》是唯識大經、重鎮。
那麽我們剛纔提到四禪中間,初禪“離生喜樂”,我上次提到,大傢應該註意。喜的境界是心理狀況;樂是生理的狀況,身體上發樂。所以,那麽二禪是“定生喜樂”,也得喜樂。三禪呢?心理狀況的“喜”寧靜了,“離喜得樂”,這個快感在。這都要身安和哦!這個身要安、要和。身安和,這個氣脈,所以我們現在所講的所謂氣脈通了,證得初禪就應該通了,氣脈不通不會證得初禪。因為你身的感受還很嚴重嘛。你說打坐坐在這裏,還覺得背上——哎呀三關啦、前三關啦、後三關啦,左脈、右脈,那裏通、這裏通,通了半天通個什麽?你身的感覺還在、這個肉體的感覺還在、色法的感覺肉體還在,你初禪都沒有到。你衹是坐在那裏,“內守幽閑,尤為法塵分別影事”,就是在玩那個意識狀態,在玩、玩弄。所以真得禪定,色法一定跟到轉。因為色法四大是心意識的相分,你心真轉了,相、現象一定轉了。所以我們看普通一個人,為什麽人要看相呢?看這個人的相,這個人心好、心壞,人好、人壞,事業、功名、富貴、前途、窮通、壽夭,看得出來,因為這個面相、身體這個相,這個相分就是他業力所發生的相分,呈現這個現象;由這個、透過這個現象,就可以知道他的業力的見分,他的妄見所生的、三世的因果所得的,就是這個“相”。
所以我們知道身體——心意識的相分,身不得安、和,這個安、和,唯識在偏重於心意識的修法,因此不談身體,因為談身體的修法多容易走入五見裏頭的邪見、邊見,身見忘不掉的,很嚴重。所以修密宗、修道傢的,我幾十年所看到的,幾乎越走越被身見睏得厲害,沒有辦法解脫。其原因呢?很難講了。他認為一天修持有功夫啊!這個我在很年輕的時候有一個觀念,現在幾十年了還沒有變動過。
我過去曾經有一次在雲南大學一個研究會上講到這個問題,佛傢跟道傢的比較入手就有個大的差別:佛傢的法門入手,不管如何,反正以“空”入手。假定一個人思想功夫真正從空的入手啊,比較灑脫得多、解脫得多。心態態度上比較解脫,那麽人也比較可以謙和一點,既然空嘛,有什麽值得傲慢的。道傢等等乃至其他外道,自然要傲慢的,我見很重,為什麽?有道可修,我修一步有一步功夫啊!一步硬是有一步的功力不同。所以功夫越高,慢心越大。這兩個不同。這個入手,一個修有為法入手,一個修無為法入手。修有為法入手的人容易睏住就在這裏。所以走色身氣脈之路,因為道傢跟密宗就偏重在這一方面。
是!你說身不能安不能得定,不錯的。我們生理假設有病,你打坐都坐不住,哪裏還談得到得定呢。叫你站着也可以入定啊!站也站不住,有時候躺下來躺也躺不住啊——身體真的痛苦的,身不安嘛。這個病體的業報來,你哪裏能夠入定呢?當然不能。所以色身是很重要。
但是要知道,色身是心識的相分、它的功能,要轉色身,你作功夫還是你心意識去作的嘛!它並不是功夫來作你心意識啊!所以你衹轉自己的心意識呀,它生理氣脈就很快容易轉了。所以講修氣脈、管色身的修煉,就是現在我經常這兩天我就天天碰到這種機會,我經常講,又有人說、又有一個修密宗的,又是哪裏,我說:奇怪啊!這十來年怎麽不曉得是無色界天、色界天掉下來那麽多修密宗的!哪裏來的啊?
西藏在哪裏大概地圖看過的,西康在哪裏地圖上看過。那些活佛大概照片上看過的,誰傳他的法我也不知道,怎麽那麽多修密宗的鑽出來?奇怪呢!還都傳人,傳這個傳那個,有些還傳得亂七八糟,什麽都傳。唉呀!真是叫做“佛曰不可思議”啊!真奇怪啊!我想不出道理來。老實講,我再告訴你們,真正的密宗,上乘的修法,三脈七輪一念之間可以通!
那你說:“老師啊,你傳給我好不好?”等我學來傳給你!
有也不傳。所以嚮上一路,千聖不傳!為什麽不傳?你們都會,心轉就會。所以呀,八十八結使、見思惑,你轉掉一層,氣脈就換了一層、脫胎換骨一層,就是習氣轉了。習氣轉了,“天花”不會“落滿護身雲”。所以你在那裏搞這個幹嘛?玩了一輩子坐在那裏搞氣脈幹什麽呢?天地間那麽多要緊的事情做啊!偏要在那個身體上轉來轉去,一天弄得蚯蚓在上面爬一樣:“哎喲!通過這裏了!通過那裏了!”怪不得我有個學生前天報告,他也是副教授,在屏東,他打坐坐了半天,哎喲感覺到動,先是腿上動,後來慢慢手心動:糟糕!老師把我姿勢一改進就不同!氣脈通了!不過手上手心動的厲害,最後實在——不敢啊,老師改好的,不敢看。後來一看哪,原來一個蟑螂在手裏爬(衆笑)!——氣脈通了!這是事實哦!他們同學都聽到,不過這位同學是我們這裏的特邀研究員,今天晚上不在,他回去上課了,是當場在這裏報告的。所以,我們大傢氣脈通了——所以我當場給他取個名字,我說你這篇文章寫下來,題目叫“蟑螂三昧”(衆笑)。哈!我們休息一下。
照對天人表,這個“離生喜樂”有出離之感。那麽,這個時候,出離啊出離到哪裏?出離三界,有離身(身體)之感。我們在座有許多朋友功夫很好,睏在見思惑的“貪”上面。我們一定有一個觀念:“身體是假的呀!”一定是學佛學的人,“沒有關係,我看得很通啊,明天死、後天死都可以。”我們就給他攻擊一下,就請他明天死,幹不幹?嚇死了!——貪戀此身。一定說:“哎哎哎!我明天還不死,雖然是假的,要藉假修真啊!”哈,都藉這些理由來。
所以我們實際上在入定、在打坐、在學佛,覺得自己看空了,你看你仔細這樣一反省,當你這一念住下去,完全在定中,你為了什麽修這個?貪!尤其身見的貪一下都離不開。不但是欲界如此,色界的天人也是如此,這就是“我”嘛!無色界天人也如此。所以無色界的這個身、這個世界、這一層世界同他無色界天人的身,怎麽樣來的呢?上次我講到這裏提出來請大傢提起註意的,二百七十三頁,“鄔陀夷經,是此誠證,無色亦名意成天故”。無色界,這部經說是“意成天”。就是說,意,不是我們思想意識的妄想;第六意識的空、真正空了,此空為身、此空為我,所以叫五空天,無色界的,有人也叫五空天。
這些理我們都要曉得,為什麽要曉得呢?你說我又不研究佛學,把這些記得幹什麽?哎,你這個見不到,你修持一步一步功夫到某一個境界,自己沒有辦法解答。你不曉得自己到了什麽程度,也不曉得自己應該怎麽樣進步,就是無智。所以剛纔有位同學那寫在黑板上,《大智度論》翻譯滅盡定叫做“滅受想定”,他剛纔跑來跟我講,是不是這樣更清楚一點?我說對。《大智度論》(大乘的經典、經論)同《唯識論》,一個是般若宗、講性宗,尤其學禪的人更註重;一個是相宗《瑜伽師地論》,這兩部論,都是真正的佛學大綱。所以我們不要寫佛學大綱,沒有資格寫,太多了。但是,他這兩部論寫了很多了。當然組織得科學、條理、嚴謹的,還應該推《瑜伽師地論》;要讀得痛快而讀得能夠心花怒放、心安理得的是《大智度論》。這兩個是同等價值、同等的功德,而兩部書性能不同。竜樹菩薩著的《大智度論》這部書比無著菩薩著的《瑜伽師地論》還要早。換句話說如果拿學術立場來講,《大智度論》是竜樹菩薩的學術係統,《瑜伽師地論》是彌勒菩薩的學術係統。
那麽現在我們講到意成天,所以三界天人之身也都是意成,豈止無色界而已!也都是意的熏煉,熏修自己成功。此外再告訴大傢(接近於密宗了啊,反正我是沒有什麽密不密的,我認為道是天下的公道,不是不肯跟你們說,你們真到那個程度就講),現在大概告訴你:這個身體也代表了三界。我們由心窩子以下,差不多快到肚臍這一部分到下部是欲界,統統是欲界。由這個中宮,肚臍以上,要這樣每個人自己的四個指頭這樣並攏來,所以我們中國話說丹田在哪裏?肚臍以下一寸三分,那麽中國的一寸三分是公尺還是英尺啊?還是漢尺?還是唐尺?你沒有辦法了。中國古代就是每個人自己左手這個指頭這一節,算一寸三分。那麽再準確以後,四個指頭自己並攏來,這算是一寸三分。兩個尺度有大小的不同,不過你四指並攏差不多。肚臍以上八個指頭,這兩衹手,這裏開始一直差不多到這兒——色界。由這裏(師比劃)以上是無色界。所以,修持到氣脈通(色界的氣脈很難打通哦,換句話說,頭腦的腦神經這一部分氣脈是很難很難打通),換句話腦神經的氣脈打通了,你在禪定中隨便你站着也好、睡着也好、隨時也好,呼吸等於沒有了,那麽纔談修無色界的禪定。所以這個時候至於身上的什麽任督、奇經八脈、三脈七輪,那不在話下、不需要多談了,那自然也一下可以成就了,意念。
所以啊,三界天人的修持,一切等等都離不開意念。至於其中修的方法,譬如說修到某一步禪定的功夫,有沒有可以躐等、快速的方法,很快離開了、分離了這個肉體,很快進入某一個情況,或者某一個層次的三界、四禪、三十三天的任何一個層次(拿三十三天作標準)?不過三十三天有兩種,我們註意拿到的表。我們中國人經常講三十三天,這是欲界天的中間有一層天叫忉利天,就是我們這個表上的這個數字的第七位。忉利天的中心天叫三十三天,等於三十三個聯合國的區域一樣的組織。這個忉利天的中心,是這一個欲界天的天主。在佛學裏頭嘛——釋提桓因所管轄的欲界天的天主,就是中國人道傢所講的玉皇大帝所住,忉利天的中心。這個中間有個三十三天。那麽整個的由地獄起到三界分位,你看一直到頂還是三十三,合忉利天的中心三十三,六十六。當然忉利天中心三十三暫時不算。這個裏頭的數字又有一個秘密了,又是很妙的。所以這個宇宙與生命的秘密都很妙的。
那麽你說三十三天這個表,我們可以作自己修持的一個測驗、一個成果,所以把天人的因果、果報都應該研究清楚了。所以一點理不透啊,在那裏盡是靜修,沒有用啊!尤其到了頭輪、頭腦這一部分,最容易受騙的,有時氣脈差不多在這個背脊骨上來(噢,我們那個白骷髏拿下去了,不放在這裏好,有些人看到怕的,雖然是個假的也怕),我們這個骨節到這裏這個頭輪的氣脈這個連接涵接這個中間——這是兩層,很難通過。所以身體這個電能、氣在這裏通不過的時候,就影響了眼睛的神經變化,那麽這個時候往往打坐啊最容易看到東西了,都是氣脈在這個地方。如果這個部分上來以後,他又看不見了,就到了無色天了——比方啦,什麽都沒有了。在這個裏頭看到東西實際上都是生理的變化。
那麽這個東西看到了,有沒有眼通的作用呢?有時候很相近。這個中間又是一個大問題了,這是什麽問題?也是氣脈的問題,也是生理問題,也是物質的問題。所以到達——最可憐的,你們大傢現在打坐修持啊馬馬虎虎——真到達了頭輪氣脈通,凡是在座近視眼的朋友啊,都準備看眼科,起碼眼科的上師,自己對於怎麽治療,反正這個五官的毛病統統要出,完全要出來。不是功夫到了出毛病,是你裏頭本來有毛病,它怎麽樣一個一個交換給你排泄出來,去除了這個毛病,所以祛病延年、脫胎換骨是非常痛苦的。
還有你們老年的朋友,不管功夫做得怎麽好,到了某一個階段,你看每一個糖尿病,內五腺出問題,都在所難免。什麽氣脈通啊、通啊,功夫何在?這又是什麽道理?儘管你打坐坐得好,氣脈通了,對不對?但是在年齡的限製上,那一部分的老病,這個現象你還是逃不過去。那麽,這個裏頭我們推開了佛法講,這個東西不能修了,可見這些東西都是騙人了,那我們上當大了!甚至上當一生都滾進去了。
但是真騙人嗎?决不騙人!可是我們看到許多的事實都擺在那裏,我們這個講實際作功夫的,你看很多修道修得好,或者是吃素吃得好的,做功夫做得好,沒有哪個不發胖的,十個中有六七個吧,都有糖尿病的,這很嚴重了!當然也活到了,可是呢,你說我們作功夫修道或者內五腺出毛病,或者是哪裏出毛病,連這個祛病都做不到,那還能夠談延年嗎?就是拿身見來講。那麽其中道理在什麽地方?這就要參究了。那麽這叫禪那,這就是禪那,這是話頭,話頭就是問題啊!有問題怎麽不參呢?有問題又不參,光是在那裏傻坐,這就是思惑裏頭什麽?——癡,我癡嘛。思惑裏頭的我癡嘛。癡就是笨、愚癡。一定有個問題。像我們學佛學道,碰到任何一個問題沒有辦法問的時候,至少佛的三藏十二部還在這裏,道傢的所有《道藏》還在這裏,那種好幾天晝夜不睡之列硬要去翻吶,硬要去找,總有個道理給我找出來:“一個什麽道理呢?”再不然我們這個修道是拿身來作試驗,絶對是拿自己的生命丟到實驗室裏頭來做實驗,你就膽子大一點,我這個方法這樣做試試看,充其量下一個問題是什麽呀?死。本來要死的嘛!萬一我今天一做這個功夫這個境界死掉,死掉也蠻好,早走遲走一樣的。床上死同死在那個水溝裏頭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麽兩樣。那個爛了、臭了是一樣的,此身同我不相幹啊!要有這樣的精神去研究去。所以啊,這個地方我特別耽誤久一點。
那麽,所以有些道友們用功夫到某一個程度,你還是不管我有時間沒有時間,你跟我約時間再談。不約時間,我沒有辦法有空來找你的;也沒有分身,“分身千百億”還沒有到、還沒有入了滅盡定呢!哈!入了滅盡定又看不見了。
現在我們再來,把原文耽誤得很久了。現在《成唯識論》開始有個麻煩的事。關於觀待道理,邏輯思想方面多一點,但是觀待道理雖然多一點,我們要註意啊,你們聽起來很痛苦、很吃力,因為這兩次覺得好聽,前天都有點功夫啊,有些青年朋友是有些興趣啊,是好奇的心理。真談到觀待道理、邏輯方面,但是同實際修持功夫有絶對關係的,你聽得就痛苦了,你們可以試試看。現在我們繼續下去,講二百七十六頁,第五行開始了,繼續上文。
“是故八識,一切有情,心與末那,二恆具轉。”
所以我們拿八識來講,一個心,就是八識心王,我們心的作用分成八個識。前面眼耳鼻舌身——前五識,第六識意識,第七末那識,第八阿賴耶識,所以他說一切有情、一切衆生,“心與末那,二恆具轉。”當我們心念一起作用(這個心是心王,就是心的功能),同末那第七識,第七識普通叫做“我執”。第七識的“我執”剛纔有位道友問起的,三界九地見思惑裏頭的思惑裏頭這四個,末那識“四惑八大相應起”,我們《八識規矩頌》都講過了,“四惑八大相應起,六轉呼為染淨依”。哪四惑?就是這個我貪、我慢、我瞋、我癡,末那識與這四樣,這四樣衹要末那識一動,有生命來就有“我”,任何一個衆生一有生命,所以“俱生”,同生命同時存在,就有我相、我執來了,這個我執裏頭就有“四惑”。“四惑”就是這個表上有的:我瞋、我貪、我慢、我癡。這個我相裏頭貪、嗔、癡、慢四樣牢固得很,這是末那識。所以“一切有情,心與末那,二恆具轉。”這兩個東西彼此隨時隨地、沒有剎那之間脫離關係,“恆”,常常的,同時轉的。心念一動,我相就來、我執就來。所以說你打坐我覺得空了,空了——你註意!你說我空了。這兩天坐得很好,很有進步,真空了!“你空了嗎?”“是啊,我空了!”這個觀念你聽聽看,“我”還在,所以無我做不到。說你怎麽樣?我空了嘛!——“我”還在。就是那個空的境界就是“我”,這個“我相”;那個境界裏頭是我貪那個境界——我癡在。所以啊,“心與末那,二恆具轉”,同時來。
所以起第六(識)呢?“則三俱轉”。最厲害是第六意識,第六意識一動啊,八識、七識、前五識(轉不轉是另外的問題),所以啊第六意識動,七、八(識)一定跟着動。所以我們覺得我們思想,譬如我們睡着了,或者打坐時候覺得沒有思想——在思想,意識沒有停嘛。這個意識既然在思想,“我”的作用在,第八阿賴耶識能藏、執藏、所藏的作用都還在。所以:
“若起第六,則三俱轉。餘隨緣合,起一至五,則四俱轉,乃至八俱。”
所以“餘隨緣合”,前五識:眼識、耳識……那不一定,看因緣,眼睛要九個緣纔看到東西,我們大傢帶那個《八識規矩頌》就知道。眼睛必須要有距離、有空間、有光、有眼睛,三個緣,其他等等這幾個配合,九個緣看東西。耳朵衹要八個因素、八緣聽聲音,耳朵不要光,衹要空就聽得見。鼻子、嘴巴、舌頭衹要七個因素,所以“九緣八七好相鄰”,《八識規矩頌》你們不是有些同學都背來了嗎?所以啊,前面五個識,其他的,是因緣湊合起作用。“一至五,則四俱轉”,或者一緣動,眼睛衹看東西耳朵不想聽,一緣動。或者四個五個一起動,“一至五,則四俱轉。”一個動,有時候四個不動——有的;有時一個動,四個跟着動,就是五識都來了。甚至有些事情,我們看書或者看一個東西,或者看一個可愛的股票、黃金的股票市場,看數字報的,今天什麽價、什麽價,“兩塊、兩塊!三塊、三塊!要不要?要不要?”那個時候八識俱轉啊!眼睛要看着數字,耳朵要聽着聲音,心裏緊張啊!不曉得幹啥,一身緊張,肚子也不餓了,阿賴耶識都在轉,所以啊“乃至八俱”。有時候要聽一個音樂,那個音樂傢聽音樂聽醉了,發瘋了一樣,人傢打他一下都不知道,他由這一個帶到八識俱轉。
“是謂略說,識俱轉義。”八識心意識統統在轉,轉就是動,動相的這個道理。
好了,這一段作過交代了。你看到都是邏輯的論辯,但是你把所謂見思惑,見地到了、這個理搞透了,用起功來就快了、修持就快了,就怕你理不透,就落我癡了。
“若一有情,多識俱轉。如何說彼是一有情?”這是個問題,有人提一個問題。有情就是衆生了,有生命。他說假使一個人、一個衆生,剛纔聽你說的,都是眼耳鼻舌身意,乃至七識八識都可以同時起作用;轉,就是轉動、起作用。他用“轉”字用得很好,轉就是輪回,我們的思想就在那裏動,轉快了的時候,所以思想用得很快的時候,自己反是覺得沒有思想。所以有時候用到思想用到極度,腦筋崩潰了,好像自己沒有思想,實際上他在思想。一個血壓高、腦筋快崩潰了,你說他——無記:沒有思想嘛,那就是意識正在無記狀態中;是在思想,不是沒有思想,自己檢查不出來。如果檢查出來的人,悟道了。所以修行的功夫,一句話:統統在反省自己。
所以呀,他說,這個“轉”字用得好,一切有情都是……那麽怎麽樣可以說是一個衆生呢?因為這一個衆生,譬如我們每一個人是一個衆生,你看:眼睛在看、耳朵在聽,作用很多啊,他裏頭這個六根、八識都在轉,怎麽樣可以說你理論上叫他這是一個人?怎麽可以算一個單元呢?也可以那麽講。
他的答復:“若立有情,依識多少。汝無心位,應非有情。”他說你觀念搞錯了。一切衆生,所謂衆生啊,就是這個人。如果你根據這個人心理內在識,分成八個(乃至印度各傢還分成十一個、十二個呢)心理狀態。你照現在人照心理狀態的分析,其實一個人裏頭這個心理變化有(現在當然還沒有那麽多)足有幾百種吧,百多種有了。現在心理學還沒有那麽高明。那照這樣分析下去,他說那就難講了。那他說我問你,一個人修到無心位,不管是無想定、無想天、滅盡定,這種到了無心位的時候,那麽既然無心啊,意識都不動了,那就不應該算是人嘍,不應該叫衆生嘍!所以這個邏輯不通嘛。他說你問的問題的觀念不合邏輯,不合因明的道理。“又”,詳細地又答他:
“又他分心,現在前位,如何可說自分有情。然立有情,依命根數或異熟識,俱不違理。”你看玄奘法師《成唯識論》比翻的《瑜伽師地論》還難念,呵,但是他是盡了最大的能力,人傢翻得真老實!這個不是翻譯,而且有些都是他的著作,所以熊十力他們學他的文章,叫一般大學生看熊十力《新唯識論》,那不是叫“我的媽”,要叫“我的外婆”!看這個書已經叫“外太公”都看不懂了!別說叫媽了!
他說怎麽講呢?“又”,第二、再說,答復你;“他分心,現在前位”,唯識所講的:相分、見分;自分、他分(我的一分,他的一分),因為我為大傢,譬如我們今天樓上的大傢,我們的有一個根本的生命所有人同體的;不但我們,一個貓咪、一個狗、一切衆生,同一個真如本性來的。等於大海水是一個,大海水起了浪,浪是海水起來,浪上又起了小波,小波上面又起了個浪花,浪花上又起了泡沫,我們根根還是一個大海水,一切衆生同體之悲。所以大菩薩證到這個,看你同我、看一切衆生就同我自己——同體嘛;等於這個電一樣,電燈分好多盞,電能電源衹是一個。我們擴音器也是用電,同電燈的電這個電源是一個,作用不同,所以衆生同體。那麽既然起了作用以後,我現在是我,你們諸位是你,他是他,這個我是“自分”——每個人自己這一分,“他分”——你這一分。阿彌陀佛有他的“他分”,觀音菩薩有他的“他分”。所以我們念佛、念觀音,心到極點了,自他(跟他)合一了,所以要至誠念佛,自分、他分合一了。等於水波浪不起,又歸到那個本體的平靜裏頭去了,那這個功力就大了,所以叫感應、感應,自分、他分互相這個電流交叉了。
所以他說,“他分心,現在前位。”假設我現在想一個朋友,或者我想我的媽媽,我這裏(尤其是父子之間、父母之間)往往很特殊有感應。我今天早晨在這裏想媽媽,我媽媽在那邊她就有感應,這是很怪的。就是媽媽在想我,我也有感應,覺得這兩天我很不舒服,所以有幾天我告訴朋友:“我很不舒服,大概我母親這兩天不舒服。”[斷錄]
他說那麽講起來,自他都同體的,為什麽還有個自我的表現呢?自我、衆生,我衹是個單位。“然立有情”,那麽所謂叫有情衆生是什麽作一個標準呢?“依命根數。”現在告訴我們,命根,命根分兩種,研究佛學要註意了。一個生命存在的命根,活到多少歲數這是命根,暖壽識有一定的,業報不同,命根的長短不同。一個戒律上的命根,男女生殖器是命根。所以談命根佛學不同,以戒律上命根的講法你不要作唯識的看了,那是生理上的命根,就是壽命的命根。所以一個衆生“依命根數”,命根的壽數,那麽所以叫一個衆生。我們今天還活着,這個壽命還在:暖壽識,生命的活力——暖;壽命;心意識,三位一體的。所以身體毀壞、冷卻到哪一部分,冷掉了、死亡冷到哪一部分,識就消滅在哪一部分,但是阿賴耶識是最後走的。所以“立有情”,所以講一切衆生,“依命根數”,依這個數字建立,就是活一百歲的,這一百歲的衆生。
“或(者)異熟識”,異熟我們講過的,所以你看其他的經典上翻譯的:中陰身或者是果報報身。衹有這個法相宗玄奘法師翻的啊,他小心得很,他不是隨便翻,不叫報身,叫異熟。我們這個身體就是報身哦,大傢現在都是報身。佛是佛的那個報身,三十二相八十種好。菩薩是菩薩的報身,相好莊嚴。都是功德來的。人的一生活着,壽命的長短或者身體的衰弱多病,一切都是受報而來的,所以這一個肉體就是報身,我們的也是報身。諸佛菩薩成就的是“應化身”,為了教化衆生而來的,自己願力來的;我們的報身是業力來的。胖的、瘦的、長的、短的,長的漂亮不漂亮的、多病不多病的、五官俱全不俱全的,乃至生理健康,都是業報的關係。
那麽這個業報什麽怎麽來的呢?異熟。果報包括無數的時間、無數的空間。所以再三嚮大傢提,學佛的人這兩首偈子一定要註意:“縱使經百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學佛的人第一個先要瞭解這個。這個已經寫了好幾次了,不要寫了吧?黑板上還要不要(寫)?如果每一次靠筆、靠紙來記,很麻煩哦!再念一道:“縱使經百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所以,“諸惡莫作,衆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一切修持都是從第六意識起始,清淨意根、斷意根的結使,這是基礎。好,所以說他說衆生來講,或者依業報的異熟識,異熟識就是一個。
“俱不違理。”[斷錄]
……你有什麽問題呢?不需要問。就是這個意思。
“彼俱恆時,唯有一故。一身唯一,等無間緣。”好了,問題答到這裏,一路又鑽出問題來了,所以啊,學唯識的人非常講邏輯的,也非常科學,一個一個問題,雞蛋裏頭挑骨頭,必須要把這些問題挑完了,下面再有別的東西。這又是作功夫的。“彼俱恆時,唯有一故”,他說好了,那麽所謂命根,一個衆生一個單元啦,一個生命的單元,隨時隨地,衹有一識,異熟識的衆生。譬如我們死了,完全昏過去了、悶絶位,真的死亡了——悶絶位。悶絶位過了以後,覺得醒轉來了,我們普通叫靈魂嘍,就是中陰身;中陰身是異識,中陰身就是阿賴耶識所呈現的。當然他也感覺到有身體,也看得到。中陰身自然同一切得了五通的人一樣,山河墻壁都沒有阻礙的。中陰身任何墻壁像這種也沒有高矮隨時可以來,算不定我們旁邊站的都是,這沒有什麽稀奇。但是這裏來不了。
中陰身什麽地方可以去?兩個地方不能去,一個菩提道場不能進入,一進入成道了嘛,他成佛了,中陰身也可以;一個是不能入産門,一入産門投胎了,就轉生了,不叫做中陰身了。所以中陰身連産房都不能進的,一進到那裏譬如一股吸力一樣,他就入胎了。所以中陰身衹有一識,“一身唯一”,中陰身衹有一個。噢,他說中陰身這個識衹有一個,“一身唯一”,那麽好了,一個身體上,整個講起來八個識衹有一個識——阿賴耶識,怎麽樣叫“等無間緣”呢?
“如何俱時,有多識轉。”他說,那麽一身為什麽有“等無間緣”?這學唯識的要知道了。我們講因緣會遇,就是邏輯問題,你不要好像同我們作功夫沒有關係啊!修道作功夫這些都要搞清楚。好了我們現在先解釋因緣。因緣,先講生命的來源。
第一個,我們本身的因緣——親因緣,我們自己帶來的,多生,也是“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親因緣。這個親的因緣是哪裏來的呢?過去生的所作所為,“種子生現行”。“現行生種子”,我們這一生的行為,變成他生來世(不管做人、做牛、做馬),個性不同,遭遇不同,這個業識的種子帶來的不同,“種子生現行,現行生種子”,變成未來的種子,就是親因緣,本身帶來的。
那麽父母的後天的遺傳,社會時代的環境、歷史時代的環境、家庭的教育,這些是“增上緣”。所以一娘、一個母親生九個兒子,十二個兒子、三個兒子,“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每一個個性都不一樣。也許哥哥很仁慈、兄弟很暴力,或者妹妹很壞,那不一定。他自己帶來的種子不同。再加上父母遺傳,懷孕的時候或者喝過酒以後,或者她是陰天懷孕的、她是晴天懷孕的,她是上半個月懷孕的、她是下半個月懷孕的,乃至於上半夜、下半夜,中間微細分析起來太多了!在一個房子裏頭住着,前一個房間懷這個孩子、後一個房間懷這個孩子,嚮東懷孕、嚮西懷孕,都有問題,這是增上緣不同,因緣會遇不同。
增上緣以後,生下來以後我們受後天的教育以後——所緣緣。由這些因緣,我們有了生命以後又造業,善業、惡業或無記業,不管你怎麽樣造了,這個所緣緣,因為我們覺得自己很聰明,尤其讀書……所以昨天下午我們跟他們一起吃飯講,講到我們陳教授說:唉,有感慨哦,時代教育普及了,究竟有好處、有壞處是個問題!我說我的結論告訴你:沒有好處,衹有壞處!當然長的道理很多了,短的結論——我們正在吃飯,我說譬如我們這幾個人,就是因為受教育之害,如果不讀書,不懂事,做個愚蠢的人不是蠻舒服的(一笑)!衹是那麽講法啊,這是所緣之緣。一個連鎖關係、一個連鎖關係。等於說,知識越多、煩惱越生、痛苦越大,所緣之緣不同。那麽這些業果呢?連鎖起來,又變成來生的種子,“等”,等就是平等,也可以“等流”,像一股水一樣流過來是平等的,衹要有坑就一起流過去,它不分,衹要可以有下流的地方,這個水是一定流——等流,平等地流過去。這個生命之流就是一股流水一樣,平等地流。“等無間”,永遠沒有間斷過,就是輪回、在轉,所以俱轉——等無間斷的緣。
衹有因緣是親因緣,本身的“種子生現行,現行生種子。”後面三個是疏因緣。增上緣等等變成親因緣——種子生現行的疏因緣。這個我們要註意的。
現在因緣不衹講生命的道理,乃至我們作任何一件事情,都要因緣具備。我們現在這四緣的道理聽懂了,任何做一件事情,都要四緣具備。譬如我們拿現有的世間法來講,你要做生意:資本,你要本身資本這是你的親因緣;我有了本錢,還要找個地點,做工廠或者做店面,租給你或者買來——增上緣。還要人來入股,或者要請到好的幹部、好夥計,幫你忙的好的職員,這是增上緣。然後啊,拿這個資本去買貨啊,或者開工廠啊——所緣之緣。把賺來的錢又投資進去,投資進去又更發展,發展、投資,投資、發展——所緣緣。搞了半天最後還是垮了臺或者賺了錢——等無間緣。最後發了財的人以後啊,最後死的時候還是兩手空空走掉了,走掉了以後給子孫,子孫再敗了,敗了後子孫又去賺錢——等無間緣。世間就是那麽流動。所以是等流,沒有間歇。
好,他現在問:這個一身唯一個等無間緣,衹有一樣,四緣裏頭一種,等無間緣是促成你輪回,這果報,生命的三生因果。
“如何俱時有多識轉”呢?同一個時間怎麽樣有八識在等無間裏頭一起轉動?他說,你問得很有趣,等於說啊:“既許此一引多心所,寧不許此能引多心?又誰定言此緣唯一。說多識俱者,許此緣多故。”他說你既然瞭解了,我們這個心識的作用,任何一點一動,譬如眼睛一動看到東西,“引多心所”:“哎呀,這個人好看、這個畫好看,打聽一下多少價錢。”耳識什麽都來,還要自己又在看、分別,“由一引多”。所以你們大傢看禪宗的,你們因為研究禪宗啊,不懂教理,都同文學境界迷去了,我經常告訴你們林酒仙悟道那個歌,喝酒的那一首詩,作得非常好,他說“一點動隨萬變,江村煙雨蒙蒙”,“一引多心所”,或者一念一動——“一點動隨萬變”,一點動,萬象都變了,所以“江村煙雨蒙蒙”。一念一動,無明起來了,到處都看不清楚了。這個“許此一引多心所”,一可以引出多種心所,“一引多心所”,心理的心態,譬如貪嗔癡慢疑,這是心所。“寧不許此,能引多心”嗎?他說這個理由,邏輯是一樣的,所以一心可以引起多識同時俱轉。他說,再告訴你,誰又說、一定講這個緣衹有合於一、衹有一緣呢?為什麽等無間緣一動,“說(於)多識”眼耳鼻舌身意一起同時轉呢?
“又,欲一時取多境者,多境現前,寧不頓取。”他說,再告訴你,我們要在這個地方體會:我們在同一個時間,眼睛需要看、耳朵也需要聽,尤其一個人忙的時候,眼睛要看、耳朵要聽,等於剛學開汽車的時候,眼睛要看着,身體還要感覺,腳還要踩油門,這裏手還要拿方向盤轉來轉去的,在這個時候,“一時取多境者,多境現前”,各種境界、外境界現前。你眼耳鼻舌身意一起都會來接受,同時頓現。因為這個時候,“諸根”,生理的意識眼耳鼻舌身功能;“境”,同外面的境界色聲香味觸,內外相合,他的心理的作用、意識力量,“力齊”同心協力的現象一樣,他說是這個道理。
你看我們聽了這些好無聊,在論辯來、論辯去,聽得一點意思都沒有。所以啊,為什麽法相學在中國始終吃不開?我們的民族喜歡文學,不大喜歡邏輯科學思辨,一碰到科學思辨,我們民族性不大喜歡,因為我們是“差不多先生”,“大概這樣,差不多啦,就是那個樣子啦!”“醬油跟醋倆差不多啦!”醬油裏頭倒一點點,多滴一點點去,“酸,太酸了!”“差不多啦,可以吃就行了!”科學精神不能差不多,不可以差不多。真正的佛法是個科學精神,不可以差不多。所以呀,法相學就是不可以“差不多”,差就是差,不多就是不多,你“差不多”不能連起來用,這是學科學的頭腦。差就是差,不多就是不多,不多就是少,他會那麽跟你倆論辯下去。
所以唯識學,如果真到了西方人研究——但是也睏難,他基本文化不相信唯心,這個問題在這裏。那麽現在我們瞭解了,順便給你們報告這個東西方文化思想的差異的問題。
現在我們說,當我們對着一境,多識同時俱轉,對不對?這個大傢理論上承認。我請問大傢,這裏靜坐做功夫好的人很多,當我們在靜坐的時候、你覺得空靈的時候,是不是多識一時俱轉呢?江尼彬你說對不對?怎麽樣說法?(同學答話。)哦,對!我剛纔講錯了,“寧不頓取”,這裏不是轉——取證,當你正確的,很好的,“寧不頓取”,頓取,多識頓取。第六意識真到清明,真到了禪定境界(禪定千萬不要搞錯了,以為什麽也不知道,除了無想定以外,那你就不是定了,統統不是,那是昏沉。真的禪定是非常清明的,清明到極點。)所以真得定了的時候,所以告訴你,“聞蟻鬥如雷鳴”,螞蟻打架你聽到如打雷一樣大的聲音,任何一個灰塵落地幾乎都知道。心境的清明,所以照見了,照天照地,更清楚了。說我入定了不知道,你那個不曉得叫無記定、昏沉定啊!當然不是無想定,更不是滅盡定。這千萬註意啊!所以,這個還不是定的境界。
我們在心境清明上的時候啊,“諸識”六根可以頓用。[此時引磬響]所以大傢心思在忙亂的時候啊,你當時衹能夠思想,不能看東西了。當你想一個問題想專心了,東西過來都看不見,跟你講話聽不見,這是意識阻礙住了,尤其是意識;這個意識心亂的時候、煩惱的時候,什麽都擋住了。所以真到清明的時候,可以頓時俱轉。因此得定了的時候,此心可以多用,一念之間可以多用。所以小說《三國演義》上寫,那個人還不是作功夫哦,跟諸葛亮一樣的——龐統,在做官的時候,同一個時間叫所有的犯人一起報告(問案),手裏還拿着批公文,個把兩個時辰,不過三四個鐘頭,把幾百件案子統統又批好又判决好,統統都沒有錯。那個頭腦是不得了!沒有什麽——寧靜,寧靜到了就可以這樣,可以頓取。因為“諸根境等,和合力齊”故。所以這個地方如此體會。我們今天到時間,衹好到這裏。
二百七十七頁還沒有完,現在有同學提問題。上次講到一個人真正證入禪定的境界,第六意識清淨的現量,六根的互用更清明,不是在昏迷昏沉的狀態,那麽有一位同學提出來問:一個人進入禪定以後,對於外來的一切音聲,比平常更清楚若幹倍,甚至不以數量計數、很清楚,是不是每一個禪定境界都是這樣?
這個問題很重要!不是每一個禪定境界都是這樣的。所謂經典上說“無量百千三昧”,每個境界不同。比如進入無想定,那麽外界一切關閉了,可以使它關閉,六根六識同外界都可以不接觸了。譬如進入大休息定,也是一切外界同內境是毫不相幹。例如把清明意識配合我們根塵的任何一種境界,例如說,我們有意的修光明定,那麽在光明的感受就增強。例如我們假設修觀音法門“音聲定”,第六意識在清明的境界上,音聲的感受那聽得很遙遠,但是不能著境、著相,一切著境、著相就進入魔境。不著境、不著相,那就是很自然的。所以呀,上次所講的衹是舉一個例子,不能說全體的例子都是這樣。現在這個問題我們答復了。
繼續《成唯識論》上次問題沒有(講)完的原文,二七七頁的第四行,上次的問題沒有答復完。“又欲一時取多境者,多境現前,寧不頓取。諸根境等,和合力齊。識前後生,不應理故”。這是答復問題的。
就是說我們心意識的作用,譬如這個意識同前五識,“一時取多境”,同一個時間眼睛在看、耳朵在聽,身體譬如還在發冷,或者是發熱,感受、身體的感受等等,都是同時來的,當然可以。就是說,第六意識“一時取多境,多境現前”是可以的。所以上次我們提到,一個人在絶對的冷靜、意識清明之下,一心可以多用,六根清淨。所以這個是修定、寧靜的功夫與不修定的差別。譬如我們有時候,當我們普通一個人,你要去看一個東西、註意一個東西,第六意識譬如配合眼睛看電視、又在聽聲音,旁邊再有第二個、第三者給你講話,你或者是聽不見,或者是很厭煩。如果是一個第六意識非常寧定有修養的,不一樣了,電視也看到、聲音也聽到,其他人的講話同時一時具覺、都顯現,所以在一剎那間、同一個時間可以做很多件事,所以佛經上佛也講:“六根並用”,同一個時間都可以用。但是意識還是一個。為什麽能夠做到這樣呢?因為定的功夫、定的修養。譬如一個明鏡擦亮了,假設一個大鏡子擦亮了,拿來一照,我們全堂人所有的影像都在內,一時之間頓取,不是漸取,不是一個一個來的。頓取。
如果沒有正定的修養,所以啊,我們普通就很呆板、很死了,譬如普通人看書,假設在看一個公文、看一個重要的書、看一封信,旁邊人講話、做事都不知道。所以也有人可以,天然的修養高的,那麽同時在看一個重要的書看什麽,再有人同時講話,嘴裏還可以答復他,事情處理得清清楚楚,並沒有亂搞,這都是寧定、意識清明的道理。所以他說,“一時取多境者,多境現前,寧不頓取”。“寧”字,在古文的用法,就是說人傢問問題的人認為“識”、一個識衹能一個用處——他說不是這樣的,可以多用途的,我們心境的現狀就有那麽偉大。凡夫境界沒有經過寧定、禪定的修養,做不到而已。所以說“寧不頓取”,“寧”就是“哪裏”,哪裏可以說同時之間可以接觸到外境?為什麽能夠如此呢?“諸根”就是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意的根在哪裏?意的根古人說在心,實際上意的心,古人把心腦連起來就是腦,連腦,所以說“諸根、境”,同外境,根是六根,境是外境、六塵(色聲香味觸法),“等,和合力齊”,同一個時間。譬如說我們大傢現在坐在這裏,自己要體驗,不要光講學理的思想,對自己聽了、研究了佛經沒有用處,何必去研究佛學呢!我們學佛學是為了自己,嚴重地為了自己,求證、了道,自度而後度他。所以現場就是一個很好的體驗。比如我們大傢現在手裏拿一本書看,這是意識配合眼睛在看書;同時意識又配合了耳識在聽我講;同時左右旁邊的人坐在這裏大概都知道,光綫亮不亮、感受空氣好不好,六根並用,意識還是一個。可是大傢我們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場合、在這個樓上,因為在研究一個佛學、聽一個佛學,雖然不是最高的禪定,心境自然比平常寧定,所以你就可以體會到。因此曉得有人讀書不是那麽辛苦。古人說某某人讀書是一目十行,一個眼睛一下來,不是一個字一個字來,這一行統統來了都讀完了,這一行一翻就過去了看完了,道理是什麽?不是他眼睛厲害——心境的寧定,意識的清定。所以這個時候,他說“諸根境等和合”,像我們現在一樣坐在這裏,身體有感覺,又看到書,又在聽着,根境和合、同心協力,講他的作用同心協力,所以心境很專一,聽得很清楚。所以專一並不是把自己捆綁在某一個小點上,擴而大之呢,所以真得定的人,神而通之,所謂真正神通不是那麽怪眉怪眼的。真正神通所謂天眼通並不是一般人說的眼睛那麽翻上去看、有些是眯起看——沒有這回事。真正的天眼通很自然,普通人的眼睛一樣,他的視力擴大得等於雷達一樣,就照見了、就透視了,就是這個道理。這是定的修持。
所以,“識前後生,不應理故”。他說,一般錯誤的觀念,認為眼睛看到了、眼識看到了前面的東西,眼識通知了意識,意識說:哦,這是一幅畫。這個中間有生滅次序的,他說不是道理。識、六識起用的時候同時俱生,是頓起,不是漸起。這是一個答復,一個理由。
現在又是一個理由:“又心所性,雖無差別,而類別者。”他說再一個問題答復你,像第一次問的問題。我們心所性,註意這四個字,研究佛學、研究唯識的佛學,非常仔細,它是個科學,不要隨便讀過去,什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很容易讀過去,這個不可以的。我們瞭解自己的心王是“能”,我們的所有思想,一切的作用、六根作用、起來的思想、情感、情緒等等,就是“心所”。一個能,一個所。譬如電是能,電燈、電話、電視、擴音器是電能所發出來工具不同的“用”,這許多不同的用叫做“所”。譬如我們意識心指揮了眼睛可以去看,指揮耳朵可以去聽,聽、看、感受等等,這是我們心“所”的作用。能夠聽、能夠看、能夠感覺,那是心的“能”。能、所要分開。所以這個文字告訴你,玄奘法師綜合了這個文字,“又”,又一個問題,說清楚地答復你這個問題:心所性——這個性就不是明心見性本體的性——每一個不同的性質。所以我們講,千多年來,尤其是最近一個世紀以來,講唯識很多好笑的地方、搞錯了的:這個三無性,因為抓住一個無自性、三無性這個名詞,所以你們禪宗啊、什麽宗啊講明心見性根本是外道——法相經典上講“三無性”嘛!都是這個“性”字。所以這個也可以說對我們中國中文不瞭解。中國佛經上有一個睏難,是滿睏難的,常常看到“心”字、“性”字。詞彙不夠用,都拿一個字藉用,懂了中國古文學就曉得都是假藉的方法。妄想的思想這個心,妄心我們也可以用這個“心”字代表。所以心所也可以用“心”字代表,心的能也可以用“心”字代表。所以你看唯識常常說:“心心”,兩個心字,你就要註意了,上一個“心”是講心的能,下一個“心”是講心所。所以諸法無自性,是一切法、一切有為法、心法等等,他自己本身念念空、沒有永恆的存在,所以他自己的性質是不存在的。譬如這個茶杯,它是化合物、化學的物品做攏來,經過一百年或者十年,它是沒有,本來是空的,人為把它做攏來,因緣湊合。將來毀掉,這個東西變成灰塵,還是回到空,茶杯無它的自性。這是講無自性,一切現象界“諸法無自性”。那麽這些茶杯都是因緣湊合,它的根本那個能是什麽東西?那個能沒得名稱,叫它“如來”也可以,“真如”也可以,“阿賴耶”也可以。所以諸法無自性,那句話是講有為法沒有自性的存在、不能永恆地存在,它並不是說明心見性那個“性”字無自性——講錯了。因此一般搞唯識的人,通這個有,不通空宗、性宗、不通般若啊,又錯了,錯得一塌糊塗!那真是叫做罪過無邊啊!為什麽?所以現在人,我經常勸一般同學們懂了一點佛學,不要輕易寫文章啊!現在的見解寫下去,一錯了,害人那比殺人都厲害,叫做殺人的慧命(智慧的壽命),耽誤了後人的見解,就是殺人慧命,比現在殺了別人、害了別人還嚴重。所以不要愛發表欲、不要愛出風頭。我常常說,我要寫文章啊,賣小說啊亂七八糟地寫,那我一個月光寫文章我可以稿費拿到十幾萬,因為我自己認為文章亂七八糟舊的新的我都會寫,黃色、緑色、紅色什麽色都會寫。但是你看我不輕易寫一篇文章,除了佛學以外我很少寫。乃至別人讓我寫壽序,我不會給人傢寫,寫個序文我都不寫。你說人傢作壽你寫啥?好還是壞呢?所以我能說他“你這個人很壞”嗎?不能。這個人絶對好嗎?那不能說假話。所以我寧肯送禮送得很重,你讓我寫“壽序”我不會幹的。對文字的負責。不能殺掉人傢的慧命。尤其一般喜歡玩筆桿的朋友要特別註意呀!一篇文章一下去不得了啊!你的錯誤,千千萬萬人跟着你錯誤了。所以馬剋思一個東西的錯誤,共産主義、唯物思想,你看,這個幾十年、百把年,全世界死了多少人!這個風潮還沒有過去。文人筆下寫一寸,軍人、武人就把命都送掉了千千萬萬,你不要看文人,“百無一用是書生”哦!所以啊,有許多寫佛學的文章不要亂搞啊,小心啊!這是因果很大的啊!好,現在我們回來。
“又心所性,雖無差別,而類別者。”這怎麽講呢?我們心理的現狀發出來作用,譬如說我們念佛,什麽佛、什麽佛,這是好事;可是我們同時也可以駡人:你這個混帳!好討厭啊!我在念佛,你來打擾!這個傢夥,這個人真可惡啊!一邊還在“阿彌陀佛”,心裏在念;一邊還在駡“可惡啊”,這兩個作用,乃至於三個作用,都是心所——心理、心態、心理現狀,這個沒有差別,都是心起了作用。“而類別者”,可是“類”、有分類,“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藥師佛、不空佛、南方寶生佛、東方藥師佛……”我們儘管念,一邊駡“好討厭啊,位置也不給我擺好!”心裏在怨恨。同時這個心理當中,心所是一樣的,有類別,一時善、一時惡,有類別,所謂分類的差別。
“許多俱生,寧不許心,異類俱起。”他說這個問題你們不要懷疑的,因為上面的問題我們前幾天講了。提出問題的人,現在這個問題一路答下去。
“許多俱生”,“許”就是等於現在的白話“你已經承認”。這個心啊,可以一時、剎那時間,多種心理一時起用,這是你承認的,我們也瞭解了,“許多俱生”,同時生起。“寧不許心,異類俱起”啊?那麽你難道就不瞭解自己這個心理狀況、這“異類俱起”,一邊“心”善、惡、無記乃至各種心理同時可以起用,對不對?我們凡夫也做得到。譬如我們到人傢那裏去應酬,或者人傢結婚,或者到一個會場開會的地方,或者什麽典禮開會,你忽然一來了以後,大傢都:“哎!您好!我好!”其實心裏一點都不好,心裏還在埋怨,很不願意來開會,衹好拉來開會;然後看到這個人說:“噢!你也來了!好久不見哦!您好您好!”心裏想:這個傢夥走開遠一點去,我不想跟他兩個來往。對不對?有沒有這個心理?明白“異類俱起”,心的作用,不同的種類,厭惡同愛好。譬如我們去買一個東西,看到這一盆花,想買,哎呀很好看哪!多少錢?十塊錢。心裏想:好貴!——那,一邊好這個花,認為好;一邊又討厭,這個錢拿出來心痛。異類心理同時起。所以要我們認清楚心理的現狀是如此。
你說這些道理懂了同我們修持有什麽關係?絶對的關係。所以學佛修道,從做人很平凡的心理開始,千萬不要取稀奇。你能夠把此心染污兩種:一個是黑的、一個是白的,拿兩個符號作標記。壞的心理,所謂修行、修行,慢慢同時俱起,把這個壞的心理,黑的轉成洗淨了,變成純白了,沒有不成功的。這是心理狀況。所以呀,他跟我們講的普通的心理狀況,我們懂進去了,是“異類俱起”,這是第一個理由。
第二個理由,我們在座許多人學佛打坐的,最大不要走入一個錯誤的路,以為坐起來入定什麽都不知道。可是我現在這兩天反是不對呀,精神特別好,越坐嘛坐是坐得住,哎喲可是什麽事情越清楚。——並不壞啊!是這樣啊!那是因為你生理在靜態以後,慢慢生理氣機變好了,健康起來,健康起來這個過程當中精神就是六根特別旺、強健。六根強健加上你這個意識因為經過念佛或者靜坐的訓練修持,更清明了,所以啊,反是變得多了。變得多了以後你把這個理一通啊,這個鏡子一樣擦亮了,它能夠一時之間多照見別的東西,你不管嘛!你鏡子擺在那裏照,而不起作用,不迎不拒;念頭來,我也不歡迎;念頭跑掉,我也不追尋。慢慢就進入一個好的境界了。可是因為你這些理不明白,不曉得這個心異類可以俱起的,所以你在清明境界裏精神好了反而討厭了,這怎麽辦?因為你下意識有個錯誤觀念:以為入定是什麽都不知道了,就犯這個錯誤。所以教理不通,佛所教我們的修持的道理不通,三大阿僧祇劫、你再加三倍也不能成佛,白修了。所以要特別註意教理啊!好,剛纔講,對於心理狀況到某一種是不迎不拒。
“又”,又一個問題,最後他講,“如浪像,依一起多故,依一心,多識俱轉。”他說這個道理啊,結論告訴你,我們心境的心識、心意識應用狀態,佛經常拿海水、拿波浪來比喻。譬如海水,譬如我們看一池水、很清明的水,外境界風一動,水上就起波浪了,“依一起多”,波浪起了多少啊,一層一層的浪,再加上海水的話,一層一層浪,大的叫做“浪”,浪的上面又是小浪,那叫做“波”,波跟浪不同。海水起浪,浪上面小浪又是波,波上面還有泡沫,泡沫上面還起水花呢!同一個時間,一個風一來,或者海水一動、這麽一打,你看,波、浪、泡沫、水花,同時俱起。但是同海水有沒有妨礙?我們都曉得,現在人學科學應該都瞭解,不管波浪滔天有多大,深海底層海水動還沒有動過的,還是清靜的,還是非常寧靜的,同我們心境一樣。所以我們的心境起作用,意識前六識波一起來就有波浪,那麽這個波浪什麽變化的?依心而來。所以我們前五識眼耳鼻舌身以及第六識的意,不過是心境上起的波浪而已。所以說,要“如浪像”,“像”是什麽呢?剛纔講過一個鏡子裏頭的像,一個鏡子擺在這裏頭,一個人來照,鏡子裏一個人;這個鏡子很大,如果有一萬個人來照,它同時之間一萬個人都站在裏頭,但是始終是一個鏡子。所以波浪滔天始終是水的作用,都是心所變相。所以我們自己不要被自己心念的變相騙住了。
譬如大傢學打坐,哎喲我又聽到聲音了,我又看到什麽,那是心的變相,根本不要理。有些人不知道這個理,“哎呀真的啊,有個聲音叫我名字啊,嚇死了!那是魔啊!”我說那是你魔你自己嘛,你愛魔你就去魔去了嘛!知道了,一笑。常常說你懂了佛學,“噢,這裏頭有鬼呀!”我說我一生啊就是要去求證這個鬼,常常到黑夜地方一看,一進來突然一進,哎喲!那裏是一個鬼一樣,我立刻一分鐘一秒鐘不停留,一定過去要抓他!到那裏什麽都沒有,哦原來是個紙盒子啊!這是識變,就是這個識變、心浪的變化。所以你不要被自己心境的現象騙了。你要抓自己心的根本,你不要把浪當成水,你要認整個的大海水,浪花是它的現象而已。像鏡子的相,是它的相,你管鏡子不要管相,你就能夠照見一切了。所以《心經》上告訴你“照見五藴皆空”,要“照”。你不用照的功夫,就糟了,五藴就不空。(捲十四終,雨辰首校。玉樹臨風二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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