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评传 緣分的天空--徐志摩與陸小曼   》 吹着了一陣奇異的風(3)      韓石山 Han Danshan

  在劍橋期間,徐志摩記有《康橋日記》,根據徐志摩此後記日記的習慣,不會每天不落地記下去,也不會是愁苦的時候記,多半會在興致最高的時候記,或者稍有閑愁權當解悶時記。那麽《康橋日記》中所記的,該是他離婚後在康橋的這一段生活了。  《康橋日記》已隨着他的“八寶箱”的消失而永遠消失了。感謝鬍適為我們留下《康橋日記》中的一頁殘片。1932年1月23日,凌叔華把志摩存在她那兒的那個小皮箱即“八寶箱”交給鬍適後,當晚鬍適看了箱中的《康橋日記》,摘下一段記在自己的日記裏。是馬考萊的一段寫作心得,也可說是讓志摩憬悟的一段箴言———約七十年前,馬考萊在他的日記裏有這樣一段心得:修辭行文,暢達其意,何其重要,可是這一藝術現在卻鮮被研習!一般作傢,除我自己之外,對此甚至想也不想。相反,許多作傢執筆寫作,似乎一意晦澀其文。誠然,在某種意義上講,他們這樣做不無道理,因為多數讀者把晦澀認作高深,視明晰為淺陋。可是,放開膽子,想一想公元1850年的情形。那時你的愛默生會被束之高閣吧?然而,希羅多德仍會有讀者愛不釋手。我們也須盡其能,使我們的作品流佈後世。  有這一段日記,至少說明,重返康橋的那些日子裏,志摩已開始考慮語言風格這一深層面的創作問題了。從後來的創作業績看,“修辭行文,暢達其意”,他是做到了的。至於鬍適說,在這個問題上他與志摩之間“不常常同意”,那衹是走得多遠的問題,或許是志摩不同意鬍適那樣徹底的白話,並有所規勸。  然而,真正以人格的光焰照徹了志摩靈府的,不是別個,卻是曼殊斐兒,卻是“那二十分不死的時間”。  1922年7月的一天,他去拜訪了著名的英國小說作傢曼殊斐兒。現在通譯曼斯斐爾德。先是早幾天,和曼殊斐兒的丈夫麥雷在一傢茶店裏談論英法文壇的狀況,乘便問起曼殊斐兒的近況,麥雷說她近來身體還過得去,所以敢伴她回倫敦來住兩個星期,說着把地址給了志摩,請志摩星期四晚上去彭德街他們的住所。  如約前往。彭德街的房子很不好找,冒着雨問路警問行人,尋找彭德街第十號。總算找着了。麥雷出來開門,志摩狼狽地拿着雨傘,還拿着一個朋友還他的幾捲中國字畫。脫了雨衣,讓進房裏。這時進來一個年輕的女郎,志摩以為是曼氏,麥雷說這位是屋主人密司B,他夫婦暫寓在她傢。  曼殊斐兒因病不能下樓,可是接連進來兩個先生,經過麥雷的允許,都上樓看望去了。麥雷總也不說讓他上去,眼看晚上十點半了,志摩衹好告辭,一面穿雨衣一面說:“今晚密司曼殊斐兒不能下來,否則我是很想會見她的。”  麥雷聽了這話,很誠懇地說:“如其你不介意,不妨請上樓去一見。”  原來麥雷認為讓一位相識不久的朋友上樓去會見女主人,是不禮貌的。志摩當即脫了雨衣,跟着麥雷一步一步上了樓梯。  進門,介紹,前兩位客人退出,志摩坐下,曼氏也在對面坐下。幾乎屏住呼吸,他從下往上看去———她也是爍亮的漆皮鞋,閃色的緑絲襪,棗紅絲絨的圍裙,嫩黃薄綢的上衣,領口是尖開的,胸前挂一串細珍珠,袖口衹齊及肘彎。她的發是黑的,也同密司B一樣剪短的,但她櫛發的式樣,卻是我在歐美從沒有見過的,我疑心她有心仿效中國式,因為她的發不但純黑而且直而不捲,整整齊齊的一圈,前面像我們十餘年前的“劉海”梳得光滑異常,我雖則說不出所以然我衹覺她發之美也是生平所僅見。(《曼殊斐兒》)在他看來,眼前的曼殊斐兒的面容,像是一塊印度最清澈的碧玉雕出來的,她的凝視,像是充滿了靈魂的電流似的,而她的神態,又像是最和軟的春風似的,所得的總的感覺,衹能稱之為一整個的美感,純粹的美,完全的美,不能分析的美,可感而不可說的美。  曼殊斐兒的聲音也是很美的。一個個音符從她脆弱的聲帶裏顫動出來,在志摩聽來,都似在他那習於塵俗的耳朵裏,啓示一種神奇的意境。仿佛蔚藍的天空中,一顆一顆的明星先後涌現。像聽音樂似的,雖則明明你一生從不會聽過,但你總覺得曾經聞到過的,也許在夢裏,也許在前生。她的聲音,不僅引起你聽覺的美感,而竟是直達你的心靈底裏,撫摸你藴而不宣的苦痛,溫和你半僵的希望,洗滌你窒礙性靈的俗纍,增加你精神快樂的情調;仿佛湊住你靈魂的耳畔,私語你平日所冥想不得的仙境消息。  就是用這樣的神態,這樣的聲調,曼殊斐兒和他談起來,所談的話也很有意味,大部分是曼氏對英國當時最風行的幾個小說傢的批評。又問志摩回中國後打算怎麽樣,希望他不要進政治的圈子,憤憤地說現代政治的世界,不論哪一國,衹是一亂堆的殘暴和罪惡。  志摩說以後也許有機會試翻她的小說,很願意先得作者本人的許可。曼氏很高興地說,她當然願意,就怕她的著作不值得翻譯的勞力。  曼氏得着很重的肺病,半年後即第二年1月9日就去世了,活了三十五歲。這次會見滿共衹有二十分鐘,後來志摩稱之為“那二十分不死的時間”。  回國後的最初幾年間,志摩陸續翻譯了曼殊斐兒的八篇小說,1927年由上海北新書局出版了《英國曼殊斐兒小說集》。現在我們大致上可以說,留學期間,對徐志摩影響最大  [返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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