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集 翁帆编译杨振宁文集:曙光集   》 父亲和我(5)(图)      杨振宁 Chen Ning Yang    翁帆 Weng Fan

  我知道他们二位的话都有道理,而且二者并不矛盾:国家的诞生好比婴儿的诞生,只是会有更多的困难,会有更大的痛苦。
  三
  1971年夏天我回到了阔别26年的祖国。那天乘法航自缅甸东飞,进入云南上空时,驾驶员说:“我们已进入中国领空!”当时我的激动的心情是无法描述的。
  傍晚时分,到达上海。母亲和弟妹们在机场接我。我们一同去华山医院看望父亲。父亲住院已有半年。上一次我们见面是1964年年底在香港,那时他六十八岁,还很健康。六年半中间,受了一些隔离审查的苦,老了、瘦了许多,已不能自己站立行走。见到我当然十分激动。
  1972年夏天我第二度回国探亲访问。父亲仍然住在医院,身体更衰弱了。次年5月12日清晨父亲长辞人世,享年七十七岁。5月15日在上海为父亲开的追悼会上,我的悼词有这样两段[6]:近两年来父亲身体日衰。他自己体会到这一点,也就对我们的一切思想和行为想得很多。1971年、1972年我来上海探望他,他和我谈了许多话,归根起来他再三要我把眼光放远,看清历史演变的潮流,这个教训两年来在我身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父亲于1973年5月12日长辞人世。在他的一生77年的时间里,历史有了惊天动地的演变。昨天收到他一位老同学,又是老同事的信,上面说“在青年时代,我们都向往一个繁荣昌盛的新中国。解放以后20多年来在毛主席和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当时我们青年梦寐以求的这个新中国实现了。”我想新中国的实现这个伟大的历史事实以及它对于世界前途的意义正是父亲要求我们清楚地掌握的。六岁以前我生活在老家安徽合肥,在一个大家庭里面。每年旧历新年正厅门口都要换上新的春联。上联是“忠厚传家”,下联是“诗书继世”。父亲一生确实贯彻了“忠”与“厚”两个字。另外他喜欢他的名字杨克纯中的“纯”字,也极喜欢朋友间的“信”与“义”。父亲去世以后,我的小学同班同学,挚友熊秉明写信来安慰我,说父亲虽已过去,我的身体里还循环着他的血液。是的,我的身体里循环着的是父亲的血液,是中华文化的血液。
  我于1964年春天入美国籍。差不多20年以后我在论文集中这样写道[7]:从1945至1964年,我在美国已经生活了19年,包括了我成年的大部分时光。然而,决定申请入美国籍并不容易。我猜想,从大多数国家来的许多移民也都有同类问题。但是对一个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成长的人,作这样的决定尤其不容易。一方面,传统的中国文化根本就没有长期离开中国移居他国的观念。迁居别国曾一度被认为是彻底的背叛。另一方面,中国有过辉煌灿烂的文化。她近一百多年来所蒙受的屈辱和剥削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灵中都留下了极深的烙印。任何一个中国人都难以忘却这一百多年的历史。我父亲在1973年故去之前一直在北京和上海当数学教授。他曾在芝加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他游历甚广。但我知道,直到临终前,对于我的放弃故国,他在心底里的一角始终没有宽恕过我。
  四
  百载魂牵黄土地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后一章回 >>   


【资料来源】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翁帆编译杨振宁文选《曙光集》出版(1)翁帆编译杨振宁文选《曙光集》出版(2)
杨振宁文选《曙光集》前言翁帆:杨振宁文选《曙光集》编前言(图)
翁帆:杨振宁文选《曙光集》编后言邓稼先(1)(图)
邓稼先(2)邓稼先(3)
邓稼先(4)父亲和我(1)
父亲和我(2)(图)父亲和我(3)(图)
父亲和我(4)(图)父亲和我(5)(图)
父亲和我(6)(图)杨振宁:保守的革命者(1)
杨振宁:保守的革命者(2)杨振宁:保守的革命者(3)
归根反思(1)归根反思(2)
归根反思(3)归根反思(4)
CCTV的访问(1)(图)CCTV的访问(2)(图)
第   I   [II]   页

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