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类 山海经校注   》 山海经海经新释卷九      Yi Ming    Yuan Ke

  山海经第十四 大荒东经①
  
  ① 珂案:明道藏本目录,海内经第十八之下注云:“本一千一百十一字,注九百六十七字。此海内经及大荒经本皆进在外。”“进在外”或作“逸在外”。疑此皆郭璞注语。毕沅云:“郭注本目录下有云:‘海内经及大荒经本皆进在外。’案此经末又无建平校进□识,又不在艺文十三篇之数,惟秀奏云:‘今定为十八篇。’详此经文,亦多是释海外经诸篇,疑即秀等所述也。”郝懿行云:“据郭此言是此以下五篇皆后人所述也,但不知所自始,郭氏作注亦不言及,盖在晋以前,郭氏已不能详矣。今考本经(海外、海内各经——珂)篇第,皆以南西北东为叙,兹篇以后,则以东南西北为次,盖作者分别部居,不令杂厕,所以自别于古经也。又海外海内经篇末皆有‘建平元年四月丙戌’已下三十九字,为校书□识,此下亦并无之。又此下诸篇,大抵本之海外内诸经而加以诠释,文多凌杂,漫无统纪,盖本诸家记录,非一手所成故也。”毕、郝之说近是。唯谓荒经以下五篇为诠释海外、内各经文字,尚有未协。盖兹五篇古本别行,成书当不在山经及海外、内各经之后。以未经整理,故文多凌杂无统纪。然乃愈见其古朴,确属刘秀校书时“进在外”或“逸在外”者,谓为“秀等所述”则诬矣。
  1、东海之外大壑①,少昊之国②。少昊孺帝颛顼于此③,弃其琴瑟④。有甘山者,甘水出焉⑤,生甘渊⑥。
  ① 郭璞云:“诗含神雾曰:‘东注无底之谷。’谓此壑也。离骚(楚辞远游——珂)曰:‘降望大壑。’”珂案:列子汤问篇云:“勃海之东,不知其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减焉。”即此壑也。关于归墟神话,已见海外东经“大人国”节注。经文“东海之外大壑”,艺文类聚卷九引作“东海之外有大壑”,是也;脱有字。
  ② 郭璞云:“少昊金天氏,帝挚之号也。”珂案:西次三经云:“长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其兽皆文首,其鸟皆文尾,是多文玉石。实惟员神磈氏(郝懿行说员神磈氏即少昊)之宫。是神也,主司反景。”是少昊之神职也。至于少昊在东海所建之国,则有左传昭公十七年,郯子对昭公之言云:“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鸠氏,司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纪于鸟”而以鸟名官之说,自是神话之历史化。推寻其本貌,当即少昊在东海所建立之鸟国,以鸟名官之,诸官实皆鸟也。少昊名挚,古挚、鸷通(史记白圭传:“趋时若猛兽挚鸟之发。”挚鸟即鸷鸟也,可证),则为此百鸟之王而名“挚”之少昊,神话中其亦鸷鸟之属乎?
  ③ 郭璞云:“孺义未详。”郝懿行云:“说文(十四)云:‘孺,乳子也。’庄子天运篇云:‘乌鹊孺。’盖育养之义也。”
  ④ 郭璞云:“言其(宋本作今——珂)壑中有琴瑟也。”郝懿行云:“此言少皞孺养帝颛顼于此,以琴瑟为戏弄之具而留遗于此也。……少皞即颛顼之世父,颛顼是其犹子,世父就国,犹子随侍,眷彼幼童,娱以琴瑟,蒙养攸基,此事理之平,无足异者。”珂案:郝说是也;虽仍从历史观点解释,已近神话本貌矣。海内经云:“黄帝妻雷祖,生昌意,昌意生韩流,韩流取淖子曰阿女,生帝颛顼。”此神话之颛顼世系也。颛顼乃黄帝曾孙。而少昊之世系于神话中则窅然无闻。历史记叙亦多异说,或谓是黄帝之子(世本),或谓是黄帝之孙(路史),迄不能明。然据绎史卷七引帝王世纪云:“颛顼生十年而佐少昊,二十而登帝位。”则郝疏所谓“少皞即颛顼之世父,颛顼是其犹子”,大致可信矣。经文“孺帝颛顼”之“孺”,郝释为“孺养”,当无问题也。
  ⑤ 珂案:大荒南经云:“大荒之中,又有成山,甘水穷焉。”郭璞注:“甘水出甘山,极此中也。”是甘水由东而南,穷于成山之渊也。
  ⑥ 郭璞云:“水积则成渊也。”珂案:大荒南经云:“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闲,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原作日浴,据宋本改)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经文“东南海之外”,北堂书钞卷一四九引无南字,无南字是也。大荒南经此节疑亦本当在此经“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渊”之下,乃简策错乱,误脱于彼也。此经甘渊实当即大荒南经羲和浴日之甘渊,其地乃汤谷扶桑也。海外东经云:“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即此,亦即少昊鸟国建都之地。尸子(孙星衍辑本)卷上云:“少昊金天氏邑于穷桑,日五色,互照穷桑。”谓此也。则所谓甘渊、汤谷(扶桑)、穷桑,盖一地也。
  2、大荒东南隅有山,名皮母地丘①。
  ① 郝懿行云:“淮南墬形训云:‘东南方曰波母之山。’盖波母之波字脱水旁因为皮尔。臧庸曰:‘波母即皮母,同声字也。’”
  3、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①,日月所出②。
  ① 珂案:初学记卷五引此经作大谷。
  ② 珂案:山海经记日月所出之山凡六(杨慎补注云七,盖合汤谷扶木而计也,然汤谷扶木仅日出之地,非日月所出之地):曰大言山、曰合虚山、曰明星山、曰鞠陵于天山(杨慎补注作鞠陵,脱于天二字)、曰猗天苏门山、曰壑明俊疾山,皆在大荒东经;纪日月所入之山亦六(杨慎补注云五,盖漏列龙山也):曰丰沮玉门山、曰龙山、曰日月山、曰鏖鏊巨山、曰常阳山、曰大荒山,皆在大荒西经;纪日月所出入之山一:曰方山,亦在大荒西经:是皆各随所闻见而着其地,故说有不同。此大言山,为日月所出山之一也。
  4、有波谷山者,有大人之国①。有大人之市,名曰大人之堂②。有一大人踆其上,张其两耳③。
  ① 郭璞云:“晋永嘉二年,有鹙鸟集于始安县南廿里之□陂(宋本、毛扆本作骜陂——珂)中,民周虎张得之,木矢贯之铁镞,其长六尺有半,以箭计之,其射者人身应长一丈五六尺也。又平州别驾高会语云:‘倭国人尝行,遭风吹度大海外,见一国人皆长丈余,形状似胡,盖是长翟别种。’箭殆将从此国来也。外传(国语鲁语——珂)曰:‘焦侥人长三尺,短之至也,长者不过十丈(丈当作之——珂),数之极也。’按河图玉版曰:‘从昆仑以北九万里,得龙伯国人,长三十丈,生万八千岁而死。从昆仑以东得大秦人,长十丈,皆衣帛。从此以东十万里,得佻人国,长三十(十字衍——珂)丈五尺。从此以东十万里,得中秦国人,长一丈。’谷梁传曰:‘长翟身横九亩,载其头,眉见于轼。’即长数丈人也。秦时大人见临洮,身长五丈,脚迹六尺。准斯以言,则此(此字疑衍——珂)大人之长短,未可得限度也。”珂案:有关大人国神话,已见海外东经“大人国”节注。国语鲁语所记防风神话盖其朔矣。其后又记客与仲尼(孔子)之问答云:“客曰:‘防风氏何守也?’仲尼曰:‘汪芒氏之君也。在虞夏商为汪芒氏,于周为长翟,今为大人。’”则大人之来源亦有其传说之依据也。神异经东南荒经云:“东南隅大荒之中,有朴父焉,夫妇并高千里。天初立时,使其夫妻导开百川,懒不用意,谪之并立东南。不饮不食,不畏寒暑,唯饮天露。须黄河清,当复使其夫妇导护百川。”是神话中大人之最大最古者。至于楚辞招魂云:“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兮,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则已是文人幻设之词,非可以为典要也。
  ② 郭璞云:“亦山名,形状如堂室耳。大人时集会其上作市肆也。”珂案:大人之市,已见海内北经。
  ③ 郭璞云:“踆或作俊,皆古蹲字。庄子曰:‘踆于会稽’也。”珂案:郭引庄子外物篇文,“踆于会稽”,今本作“蹲乎会稽”。云:“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犗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旦旦而钓,期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索巨钩,錎没而下,骛扬而奋鬐,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自制河以东,苍梧已北,莫不厌若鱼者。”盖亦龙伯大人之类也。经文“张其两耳”之“两耳”,太平御览卷三七七及卷三九四并引作“两臂”,作“两臂”是也。
  5、有小人国,名靖人①。
  ① 郭璞云:“诗含神雾曰:‘东北极有人长九寸。’殆谓此小人也。或作竫,音同。”郝懿行云:“说文(十)云:‘靖,细貌。’盖细小之义,故小人名靖人也。淮南子作竫人,列子作诤人,并古字通用。列子汤问篇云:‘东北极有人名曰诤人,长九寸。’与郭引诗含神雾同。初学记十九卷引郭氏赞云:‘僬侥极么,竫人又小,四体取足,眉目纔了。’”珂案:靖人、僬侥、周饶、侏儒,并一声之转,已见海外南经“周饶国”节注。
  6、有神,人面兽身,名曰犁(霝鬼)之尸①。
  ① 郭璞云:“音灵。”郝懿行云:“玉篇云:‘靇同,又作灵,神也;或作(霝鬼)。’广韵引此经作(霝鬼),云,或作,与玉篇同。靇见说文。”珂案:说文十一云:“靇,龙也。”犁(霝鬼)之尸盖即奢比之尸之类也。
  7、有潏①山,杨水出焉。
  ① 郭璞云:“音如谲诈之谲。”
  8、有蒍国,黍食①,使四鸟:虎、豹、熊、罴②。
  
  
  ① 郭璞云:“言此国中惟有黍谷也。蒍音口伪反。”珂案:蒍国或当作妫国。妫,水名,舜之居地也。史记陈世家:“舜为庶人,尧妻之二女,居于妫汭,后因为氏。”妫国当即是舜之裔也。山海经帝俊即舜(说详下“帝俊生中容”节注),则此蒍国(妫国)实当是帝俊之裔也。又山海经记帝俊之裔俱有“使四鸟”或“使四鸟:豹、虎(或虎、豹)、熊、罴”语,此蒍国(妫国)亦“使四鸟”,则其为帝俊之裔更无疑问矣。
  ② 郝懿行云:“经言皆兽,而云使四鸟者,鸟兽通名耳。使者,谓能驯扰役使之也。”珂案:经文“虎豹熊罴”,宋本作“豹虎熊罴”。帝俊之裔之有“使四鸟:豹、虎(或虎、豹)、熊、罴”能力者,盖出于书舜典所记益与朱、虎、熊、罴争神神话。书舜典云:“帝(舜)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佥曰:‘益哉!’益拜稽首,让于朱、虎、熊、罴。帝曰:‘俞,往哉!汝谐。’”此其外貌固历史也,而其实质则神话也。汉书人表考(清梁玉绳撰)卷二云:“江东语豹为朱。”则此“朱、虎、熊、罴”旧注所谓舜之四臣者,实“豹、虎、熊、罴”四兽也。而益者,燕也,即诗玄鸟所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之玄鸟是也。益为古代殷(商)民族之祖宗神,帝俊与舜均无非此神之化身。帝俊即殷墟卜辞所称“高祖□”者,□甲骨文作□,或作□,为一鸟头人身或猴身之怪物。古既有“玄鸟生商”之说,其鸟头者亦当为玄鸟(燕)之头无疑矣。则帝俊(舜)与益,实二而一也。舜典谓舜使益驯草木鸟兽而为之长,益“让于朱、虎、熊、罴”者,历史家对古神话之修改与涂饰也。推其本貌,想当无此彬彬有礼之美妙景象,与其谓之“让”,毋宁谓之“争”之为愈也。益与豹、虎、熊、罴四兽争神而四兽不胜,终臣服于益,舜典“帝曰‘往哉汝谐’”之实质盖指此也。四兽既臣于益,故益之子孙为国于下方者,乃均有役使四兽之能力。帝俊即益,故山海经帝俊之裔亦有“使四鸟”或“使四鸟:豹、虎、熊、罴”之记载。
  9、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①,日月所出。
  ① 珂案:北堂书钞卷一四九引此经合作含。此合虚山为日月所出山之二也。
  10、有中容之国。帝俊生中容①,中容人食兽、木实②,使四鸟:豹、虎、熊、罴。
  ① 郭璞云:“俊亦舜字假借音也。”郝懿行云:“初学记九卷引帝王世纪云:‘帝喾生而神异,自言其名曰□。’疑□即俊也,古字通用。郭云俊亦舜字,未审何据。南荒经云:‘帝俊妻娥皇。’郭盖本此为说。然西荒经又云:‘帝俊生后稷。’大戴礼帝系篇以后稷为帝喾所产,是帝俊即帝喾矣。但经内帝俊迭见,似非专指一人。此云帝俊生中容,据左传文十八年云,高阳氏才子八人,内有中容(今本作仲容——珂),然则此经帝俊又当为颛顼矣。经文踳驳,当在阙疑。”珂案:郝说帝俊即帝喾,是也;然谓“郭云俊亦舜字,未审何据”,则尚有说也。大荒南经“帝俊妻娥皇”同于舜妻娥皇,其据一也。海内经“帝俊生三身,三身生义均”,义均即舜子商均(路史后纪十一:“女罃(女英)生义均,义均封于商,是为商均。”说虽晚出,要当亦有所本),其据二也。大荒北经云:“(卫)丘方圆三百里,丘南帝俊竹林在焉,大可为舟。”而舜二妃亦有关于竹之神话传说,其据三也。余尚有数细节足证帝俊之即舜处,此不多赘。是郭所云实无可非议也。至于帝俊神话之又或同于颛顼神话者,是部分神话偶然相同,非可以谓帝俊即颛顼也。
  ② 郭璞云:“此国中有赤木玄木,其华实美;见吕氏春秋。”珂案:吕氏春秋本味篇云:“指姑之东,中容之国,有赤木玄木之叶焉。”高诱注云:“赤木玄木,其叶皆可食,食之而仙也。”即郭注所引。惟其华当作其叶,字之讹也。
  11、有东口之山。有君子之国,其人衣冠带剑①。
  ① 郭璞云:“亦使虎豹,好谦让也。”珂案:君子国已见海外东经。郭注“亦使虎豹”,御览卷五二引作“役使虎豹”。
  12、有司幽①之国②。帝俊生晏龙③,晏龙生司幽,司幽生思士,不妻;思女,不夫④。食黍,食兽,是使四鸟⑤。
  ① 珂案:列子天瑞篇张湛注引此经司幽之国作思幽之国。
  ② 珂案:御览卷五十引此经国作民。
  ③ 珂案:海内经云:“帝俊生晏龙,晏龙是为琴瑟。”即此晏龙也。详海内经“晏龙”节注。
  ④ 郭璞云:“言其人直思感而气通,无配合而生子,此庄子所谓白鹄相视,眸子不运而感风化之类也。”珂案:郭注,影宋本太平御览卷五十引作“言其人直思而气通,魄合而生子,此庄子所谓白鹤相视,眸子不运而风化之类也”,无二“感”字,“无配合”作“魄合”,是也。惟“白鹄”作“白鹤”,疑讹。庄子天运篇云:“白鶂之相视,目子不运而风化。”郭引庄子盖本此,鹄、鹤均应作鶂。
  ⑤ 郝懿行云:“四鸟亦当为虎、豹、熊、罴,此篇言使四鸟多矣,其义并同。”
  13、有大阿之山者。
  14、大荒中有山名曰明星,日月所出①。
  ① 珂案:此明星山,为日月所出山之三也。
  15、有白民之国。帝俊生帝鸿①,帝鸿生白民,白民销姓,黍食,使四鸟:虎、豹、熊、罴②。
  ① 郝懿行云:“帝鸿,黄帝也,见贾逵左传(文公十八年)注;然则此帝俊又为少典矣,见大戴礼帝系篇(帝系篇云:‘少典产轩辕,是为黄帝’——珂)。路史后纪(后纪十注——珂)引此经云:‘帝律生帝鸿。’律,黄帝之字也;或罗氏所见本与今异。”珂案:古代神话传说,由于辗转相传,历时既久,错综纷歧之处必多,此经帝俊生帝鸿,帝鸿不必即黄帝,纵帝鸿即黄帝矣,帝俊亦不必即少典,要在阙疑可也。
  ② 郭璞云:“又有乘黄兽,乘之以致寿考也。”珂案:白民乘黄,其状如狐,乘之寿二千岁,已见海外西经。此白民国在大荒东经,与海外西经之白民国方位迥异,是否即是一国,所未详也。
  16、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①。
  ① 郭璞云:“太平则出而为瑞也。”珂案:青丘国九尾狐已见海外东经。郝懿行云:“郭氏此注云‘太平则出为瑞’者,白虎通(封禅篇)云:‘德至鸟兽则九尾狐见。’(文选)王褒四子讲德论云‘昔文王应九尾狐而东国归周。’李善注引春秋元命苞曰:‘天命文王以九尾狐。’”则已超出神话范围,而涉迷信领域矣。
  17、有柔仆民,是维嬴土之国①。
  ① 郭璞云:“嬴犹沃衍也;音盈。”珂案:嬴土之国犹大荒西经“沃之国”也;已见海外西经“诸夭之野”节。
  18、有黑齿之国①。帝俊生黑齿②,姜姓,黍食,使四鸟。
  ① 郭璞云:“齿如漆也。”珂案:黑齿国已见海外东经。
  ② 郭璞云:“圣人神化无方,故其后世所降育,多有殊类异状之人,诸言生者,多谓其苗裔,未必是亲所产。”
  19、有夏州之国。有盖余之国。
  20、有神人,八首人面,虎身十尾,名曰天吴①。
  ① 郭璞云:“水伯。”珂案:天吴已见海外东经。
  21、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鞠陵于天①、东极②、离瞀③、日月所出④。名曰折丹⑤——东方曰折⑥,来风曰俊⑦——处东极以出入风⑧。
  ① 郭璞云:“音菊。”
  ② 郝懿行云:“淮南墬形训云:‘东方曰东极之山。’谓此。”
  ③ 郭璞云:“三山名也。音谷瞀。”郝懿行云:“初学记一卷引此经与今本同。注谷瞀二字当有讹文。”珂案:郭注“三山名也”,指鞠陵于天、东极、离瞀三山。
  ④ 珂案:此鞠陵于天山(包括东极、离瞀二山),为日月所出山之四也。
  ⑤ 郭璞云:“神人。”郝懿行云:“名曰折丹上疑脱有神二字,大荒南经‘有神名曰因因乎’,可证。北堂书钞一百五十一卷引此经作有人曰折丹,太平御览九卷引亦同。”珂案:郝校是也;大荒西经“有人名曰石夷”,大荒东经“有人名曰鹓”,均可证此经“名曰折丹”上脱“有神”或“有人”字。
  ⑥ 郭璞云:“单吁之。”郝懿行云:“吁当为呼,字之讹。”珂案:王念孙亦校作呼。
  ⑦ 郭璞云:“未详来风所在也。”吴任臣云:“(大戴礼)夏小正云:‘正月,时有俊风。’俊风,春月之风也,春令主东方,意或取此。”珂案:吴说可供参考。山海经记有四方神与四方风之名并四方神之职守,此其一也。除此而外,尚见于大荒南经:“有神名曰因乎——南方曰因,来风曰民——处南极以出入风”;大荒西经:“有人名曰石夷——西方曰夷,来风曰韦——处西北隅,以司日月之长短”;大荒东经云:“有人名曰鹓——北方曰鹓,来风曰(犬炎)——是处东北隅以止日月”(以上所举各经文字,讹误之处特多,兹就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所云并略参己意厘订如上,说详各该节注):并此东方之神折丹而为四也。卜辞有四方风之名。书尧典亦云:“(尧)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厥民析,鸟兽孳尾;申命羲叔,宅南交……厥民因,鸟兽希革;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厥民夷,鸟兽毛毨;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厥民隩,鸟兽氄毛。”即此四方神与四方风神话之历史化者也。
  ⑧ 郭璞云:“言此人能节宣风气。时其出入。”郝懿行云:“大荒南经亦有神处南极以出入风也。盖巽位东南,主风,故二神司之,时其节宣焉。”
  22、东海之渚中①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黄蛇②,践两黄蛇,名曰禺(豸虎)。黄帝生禺(豸虎),禺(豸虎)生禺京③,禺京处北海,禺(豸虎)处东海,是为海神④。
  ① 郭璞云:“渚,岛。”
  ② 郭璞云:“以蛇贯耳。”珂案:郭注“以蛇贯耳”已见海外东经“奢比尸”节。
  ③ 郭璞云:“即禺强也。”郝懿行云:“禺强,北方神,已见海外北经。庄子(大宗师)释文引此经云:‘北海之神,名曰禺强,灵龟为之使。’今经无此语。其云‘灵龟为之使’者,盖据列子(汤问篇)云:‘夏革曰:“五山之根,无所连着,常随潮波上下往还,帝命禺强,使巨鳌十五,举首而戴之,五山始峙。”’云云。所谓灵龟,岂是与?”
  ④ 郭璞云:“言分治一海而为神也。(豸虎)一本作号。”珂案:经文“黄帝生禺(豸虎)”已下三(豸虎)字及郭注“(豸虎)一本作号”之(豸虎),宋本、毛扆本、吴任臣本俱作(豸虎)。揆之经文,则作(豸虎)是也。上文既称“东海之神,名曰禺(豸虎)”,则下文“处东海,是惟海神”之禺(豸虎)自应仍作(豸虎),无由而别作(豸虎)之理。其作(豸虎)者,或传写之讹也。郭注“(豸虎)一本作号”者,(豸虎)说文玉篇均无此字,疑即号之异文,海内经云“帝俊生禺号”是也。禺(豸虎)、禺京分治一海而为海神,禺京既海神而兼风神矣(已见海外北经“北方禺强”节注),则其父禺(豸虎)亦必海神而兼风神,观其人面鸟身之形,与子同状,可知也矣。
  23、有招摇山,融水出焉。有国曰玄股①,黍食,使四鸟②。
  ① 郭璞云:“自髀以下如漆。”珂案:玄股国已见海外东经。
  ② 珂案:海外东经作“(使)两鸟夹之”。
  24、有困民国①,勾姓而食②。有人曰王亥③,两手操鸟,方食其头④。王亥托于有易、河伯仆牛⑤。有易杀王亥,取仆牛⑥。河念有易⑦,有易潜出,为国于兽,方食之,名曰摇民⑧。帝舜生戏,戏生摇民⑨。
  ① 珂案:吴其昌(卜辞所见殷先公先王三续考——燕京学报第十四期)云:“大荒东经云:‘有困民国,……勾姓而食,有人曰王亥,……名曰摇民。’而海内经云:‘有嬴民,鸟足。有封豕。’‘困民’之‘困’,乃‘因’字之误(此二字本极易误);‘因民’、‘摇民’、‘嬴民’,一声之转也。”盖吴以海内经“有封豕”为“有王亥”(说详该节注)之误文,彼经“鸟足”之“嬴民”即此经有易所化之摇民,故云此经“困民”之“困”乃“因”字之误,因、嬴、摇一声之转:其说是也。史记秦本纪略云:“秦之先柏翳(伯益),舜赐姓嬴氏,生子二人,一曰大廉,大廉玄孙曰孟戏,鸟身人言。”而此经下文云:“帝舜生戏,戏生摇民”。已知舜与伯益均一人之化身矣(见前“蒍国”节注),则伯益之裔孟戏与舜之裔戏亦必为一人可知也。孟戏“鸟身人言”而姓嬴,当即海内经所记“鸟足”之嬴民;戏与摇民虽未记其形貌,然亦必为鸟形可知,则摇民之为嬴民可以证成矣。准斯而言,此经“困民”固当是“因民”之讹也;因、嬴、摇一声之转也。
  ② 何焯云:“‘而食’下有脱文。”郝懿行云:“‘勾姓’下,‘而食’上当有阙脱。”珂案:而字或当是黍字之缺坏。黍,篆书作□,缺其上部禾字之半,即与而形近易讹。“勾姓,黍食”,则辞晓义明,完整无缺矣。
  ③ 珂案:王亥一名,在古书中最为纷歧:卜辞、古本竹书纪年及此经均作王亥;楚辞天问作该,又作眩,云“该秉季德”,“眩弟并淫”;吕氏春秋勿躬篇作王冰,云“王冰作服牛”;初学记卷二十九引世本作篇作胲,云“胲作服牛”;御览卷八九九引同书则作鲧:知胲可误鲧,胲亦可误为“眩弟并淫”之眩矣;而史记殷本纪作振,云“冥卒,子振立”;索隐引世本作核;汉书人表又作垓;山海经海内经讹误最大,乃作封豕(详海内经“嬴民、封豕”节注):其实皆一名之讹变也。
  ④ 珂案:当亦图象如此。
  ⑤ 郭璞云:“河伯仆牛皆人姓名。托,寄也。见汲郡竹书。”珂案:郭云“河伯仆牛皆人姓名”,又云“见汲郡竹书”,但下文郭注引竹书却无“仆牛”字样,知“仆牛人姓名”盖郭臆说也。仆牛,天问作“朴牛”,王逸注:“朴,大也。”世本作“服牛”,服牛,驯牛也。均无“人姓名”之意。则仆牛者,亦非“人姓名”可知已。此句当言王亥托寄其所驯养之牛羊于有易与河伯。
  ⑥ 郭璞云:“竹书曰:‘殷王子亥宾于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绵臣杀而放之。是故殷主(宋本作上,是也——珂)甲微假师于河伯以伐有易,灭之,遂杀其君绵臣也。”珂案:关于王亥被杀故事,楚辞天问叙其事较详,云:“该秉季德,厥父是臧,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干协时舞,何以怀之?平胁曼肤,何以肥之?有扈牧竖,云何而逢?击床先出,其命何从?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何往营班禄,不但还来?昏微遵迹,有狄不宁,何繁鸟萃棘,负子肆情?眩弟并淫,危害厥兄,何变化以作诈,而后嗣逢长?”诗文义古奥,又兼传写讹挩,不可尽释。约言之,首四句概叙王亥被杀于有易,丧失牛羊事。次四句写王亥王恒兄弟初至有易备受歌舞饮馔接待情景。次四句写王亥因“淫”而被杀,杀王亥者乃有易一激于一已嫉愤之“牧竖”。次四句写王恒至有易求情,得其兄所丧失牛羊,因有所恋,不即返国。次四句写上甲微兴师伐有易,灭其国家,肆情于妇子,使国土成为一片荆榛。末四句谴责王恒既与兄并淫,复以诈术危害其兄,其后嗣反而繁荣昌盛,足见天道之难凭也。诗中有扈、有狄,即有易也,昏微即上甲微也(说见吴其昌卜辞所见殷先公先王三续考)。易大壮六五爻辞云:“丧羊于易,旡悔。”旅上九爻辞云:“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咷。丧牛于易,凶。”说者亦以为是王亥故事云。
  ⑦ 珂案:经文“河念有易”,王念孙于“河”下校增“伯”字,是也。
  ⑧ 郭璞云:“言有易本与河伯友善,上甲微殷之贤王,假师以义伐罪,故河伯不得不助灭之。既而哀念有易,使得潜化而出,化为摇民国。”
  ⑨ 珂案:此言摇民除有易所化之一系而外,复有一系是由帝舜之裔戏所生。此乃摇民传说之异闻,故附记于此。其实有易即戏也,易、戏声近,易化摇民即戏生摇民也。
  25、海内有两人①,名曰女丑②。女丑有大蟹③。
  ① 郭璞云:“此乃有易所化者也。”郝懿行云:“两人盖一为摇民,一为女丑。”珂案:郭、郝之说均非是。经文“海内有两人,名曰女丑”之间,文字当有阙脱,未可强为解释。
  ② 郭璞云:“即女丑之尸;言其变化无常也。然则一以涉化津而遁神域者,亦无往而不之,触感而寄迹矣。范蠡之伦,亦闻其风者也。”珂案:女丑之尸已见海外西经;女丑盖女巫也,郭释“变化无常”云云则无非臆想之玄说耳。
  ③ 郭璞云:“广千里也。”珂案:大蟹及郭注已见海内北经。经云“女丑有大蟹”,又云“十日炙杀女丑”(海外西经),则女丑之为女巫而被暴益无可疑矣。说详海外西经“女丑之尸”节。
  26、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摇頵羝①,上有扶木②,柱三百里,其叶如芥③。有谷曰温源谷④。汤谷上有扶木⑤。一日方至,一日方出⑥,皆载于乌⑦。
  ① 郝懿行云:“吕氏春秋谕大篇云:‘地大则有常祥、不庭、歧母、群抵、天翟、不周。’高诱注以不周为山名,其余皆兽名,非也。寻览文义,盖皆山名耳。其群抵当即此经之頵羝,形声相近,古字或通。”
  ② 郝懿行云:“扶木当为榑木。”
  ③ 郭璞云:“柱犹起高也。叶似芥菜。”
  ④ 郭璞云:“温源即汤谷也。”珂案:汤谷已见海外东经。
  ⑤ 郭璞云:“扶桑在上。”郝懿行云:“说文(六)云:‘日初出东方所登榑桑,□木也。’即此,□通作若。”
  ⑥ 郭璞云:“言交会相代也。”珂案:海外东经云:“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其居上枝之日,疑即淮南子天文篇所云“登于扶桑,爰始将行”,亦即此经所云“方出”之日也。
  ⑦ 郭璞云:“中有三足乌。”珂案:楚辞天问云:“羿焉彃日?乌焉解羽?”淮南子精神篇云:“日中有踆乌。”高诱注云:“踆,犹蹲也,谓三足乌;踆音逡。”
  27、有神,人面、犬耳①、兽身,珥两青蛇,名曰奢比尸②。
  ① 珂案:海外东经作“大耳”,王念孙据以改此经“犬耳”之“犬”作“大”,宋本正作“大”,作“大”是也。
  ② 珂案:奢比之尸已见海外东经。
  28、有五采之鸟①,相乡弃沙②。惟帝俊下友③。帝下两坛,采鸟是司④。
  ① 珂案:大荒西经云:“有五采鸟三名: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
  ② 郭璞云:“未闻沙义。”郝懿行云:“沙疑与娑同,鸟羽娑娑然也。”珂案:郝云“沙疑与娑同,鸟羽娑娑然”,近之矣,而于弃字无释。弃疑是媻字之讹。媻娑,婆娑,盘旋而舞之貌也。五采之鸟,盖鸾凤之属也。山海经屡有“鸾鸟自歌、凤鸟自”(海外西经、大荒南经、大荒西经、海内经)之记载,此经五采之鸟,相乡媻娑,盖亦自歌自舞之意也。
  ③ 郭璞云:“亦未闻也。”珂案:“惟帝俊下友”者,言惟帝俊下与五采鸟为友也。帝俊之神,本为玄鸟(说见前“蒍国”节注),玄鸟再经神话之夸张,遂为凤凰、鸾鸟之属。楚辞天问:“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致贻,女何嘉(嘉原作喜,据闻一多楚辞校补改)?”离骚:“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凤鸟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同一作者记同一神话,或为玄鸟,或为凤鸟,可见玄鸟即是凤鸟。此帝俊之所以“下友”于五采鸟也。
  ④ 郭璞云:“言山下有舜二坛,五采鸟主之。”珂案:郭注径以舜释帝俊者,盖在彼心目中,帝俊与舜已是二而一也。
  29、大荒之中,有山名猗天苏门,日月所生①。有埙民之国②。
  
  
  ① 珂案:此猗天苏门山,为日月所出山之五也。类聚卷一引此经作猗天山、苏门山,日月所出。御览卷三作苏门日月所出。
  ② 郭璞云:“音如喧哗之喧。”
  30、有綦山①。又有摇山。有(鬲曾)山②。又有门户山。又有盛山。又有待山。有五采之鸟。
  ① 郭璞云:“音忌。”
  ② 郭璞云:“音如釜甑之甑。”
  31、东荒之中,有山名曰壑明俊疾,日月所出①。有中容之国②。
  ① 珂案:此壑明俊疾山,为日月所出山之六也。
  ② 郝懿行云:“中容之国,已见上文。诸文重复杂沓,踳驳不伦,盖作者非一人,书成非一家故也。”
  32、东北海外,又有三青马、三骓①、甘华。爰有遗玉、三青鸟②、三骓、视肉③、甘华、甘柤,百谷所在④。
  ① 郭璞曰:“马苍白杂毛为骓。”珂案:尔雅释畜云:“苍白杂毛,骓。”是郭注所本。然大荒南经又云:“有赤马,名曰三骓。”则与“苍白杂毛为骓”之说抵牾,所未详。疑此经三青马、三骓均大荒南经首节所谓“双双”之兽,详该节注。
  ② 珂案:遗玉,已见海外北经“平丘”节。三青鸟,已见海内北经。大荒西经亦云:“有三青鸟,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一名少鵹,一名曰青鸟。”然彼乃为西王母取食之三青鸟,此则疑当是“双双”之鸟之类,详大荒南经首节注。
  ③ 郭璞云:“聚肉有眼。”珂案:视肉已见海外南经“狄山”节郭注。
  ④ 郭璞云:“言自生也。”郝懿行云:“海外北经云:‘平丘甘柤、甘华,百果所在。’海外东经云:‘嗟丘甘柤、甘华,甘果所生。’皆有遗玉、青马、视肉之类,此经似释彼文也。”珂案:郝说非也。荒经已下五篇,本“进在外”或“逸在外”之古经,未经整理,与以上各经,内容或有相同,但“文多凌杂,漫无统纪”(郝懿行语),自不能以此释彼。
  33、有女和月母之国①。有人名曰鹓②,北方曰鹓,来之风曰(犬炎)③,是处东极隅以止日月④,使无相闲出没,司其短长⑤。
  ① 郝懿行云:“女和月母即羲和常仪之属也。谓之女与母者,史记赵世家索隐引谯周云:‘余尝闻之代俗,以东西阴阳所出入,宗其神,谓之王父母。’据谯周斯语,此经‘女和月母’之名,盖以此也。”
  ② 郭璞云:“音婉。”
  ③ 郭璞云:“言亦有两名也;音剡。”珂案:经文“来之风”准以大荒东经“来风曰俊”、大荒西经“来风曰韦”文例,当衍“之”字。又丁山中国古代宗教与神话考云:“大荒东经之古本当为‘北方曰鹓,风曰(犬炎)’,庄子书中亦有坚证:其天地篇有曰:‘谆芒将之大壑,适遇苑风于东海之滨。苑风曰:“子将奚之?”曰:“将之大壑。”’苑风,当即大荒经所谓‘来之风曰(犬炎)’。”说亦可供参考。
  ④ 珂案:经文“处东极隅”疑当作“处东北隅”,“东极隅”不成文义,一也;经文前节言“东北海外”,后节言“大荒东北隅中”,知此亦必位在东北,二也;大荒西经云:“有人曰石夷,……处西北隅以司日月之长短。”石夷亦四方神之一,既曰“处西北隅”,与之相对之鹓,亦必当曰“处东北隅”,三也。有此三者,以知此经“东极”当是“东北”之误。
  ⑤ 郭璞云:“言鹓主察日月出入,不令得相闲错,知景之短长。”
  34、大荒东北隅中①,有山名曰凶犁土丘②。应龙处南极③,杀蚩尤与夸父④,不得复上⑤。故下数旱⑥,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⑦。
  ① 王念孙云:“御览十一作东荒之北隅,卅五同。类聚灾异部(卷一百)作东荒北隅。”珂案:影宋本御览卷卅五作东荒之北隅,卷十一仍从类聚作东荒北隅。
  ② 郝懿行云:“史记五帝纪索隐引皇甫谧云:‘黄帝使应龙杀蚩尤于凶黎之谷。’即此。黎、犁古字通。”珂案:唐王瓘轩辕本纪(见云笈七签卷一百)云:“(黄帝)杀蚩尤于黎山之丘。”说本此。然蚩尤被杀之地,或又传在南方。大荒南经云:“有宋山者,有木生山上,名曰枫木。枫木,蚩尤所弃其桎梏,是谓枫木。”郭璞注云:“蚩尤为黄帝所得,械而杀之,已摘其械,化而为树也。”或又传在东方。初学记卷九引归藏启筮云:“蚩尤出自羊水,八肱、八趾、疏首,登九淖以伐空桑,黄帝杀之于青丘。”青丘,东方地名也。或又传在中冀。周书尝麦篇云:“蚩尤乃逐帝(赤帝),争于涿鹿之河(阿),赤帝大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于中冀,用名之曰绝辔之野。”中冀盖即大荒北经所记冀州之野,亦即涿鹿之河(阿)也。然路史后纪四云:“(黄帝)传战执尤于中冀而殊之,爰谓之解。”解者,宋之解州,今山西之解县也。沈括梦溪笔谈卷三云:“解州盐泽,卤色正赤,俚俗谓之‘蚩尤血’。”则解州虽不必如路史所附会之中冀,后世固亦有蚩尤被杀于其地之神话也。蚩尤被杀之地,于不同之诸说中,要以冀州之野即涿鹿之阿为近正。至此经之凶犁土丘固应龙所居之地,未必即蚩尤夸父被杀之地,云黄帝使应龙杀蚩尤于此丘者,亦由误读经文而生之附会也。
  ③ 郭璞云:“应龙,龙有翼者也。”珂案:广雅释鱼云:“有翼曰应龙。”郭说本此。又经文“应龙处南极”,盖谓处凶犁土丘之南极也。
  ④ 郭璞云:“蚩尤作兵者。”珂案:管子地数篇云:“葛卢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剑、铠、矛、戟;雍狐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雍狐之戟、芮戈。”吕氏春秋荡兵篇云:“人曰:‘蚩尤作兵。’”太平御览卷七八引龙鱼河图云:“蚩尤造立兵杖、刀、戟、大弩。”大荒北经亦云:“蚩尤作兵伐黄帝。”此郭注所本也。此经“应龙杀蚩尤与夸父”,又见于大荒北经,云“应龙已杀蚩尤,又杀夸父”。应龙杀蚩尤与夸父者,盖夸父与蚩尤同为炎帝之裔,在黄炎斗争中,蚩尤起兵为炎帝复仇,夸父亦加入蚩尤战团,以兵败而被杀也。说已见海外西经“形天”节注。
  ⑤ 郭璞云:“应龙遂住地下。”郝懿行云:“初学记三十卷引此经云:‘应龙遂在地。’盖引郭注之文也。今文住字当作在,下字盖衍。”珂案:王念孙校与郝同。
  ⑥ 郭璞云:“上无复作雨者故也。”
  ⑦ 郭璞云:“今之土龙本此;气应自然冥感,非人所能为也。”郝懿行云:“刘昭注(后汉书)礼仪志引此经及郭注并与今本同。土龙致雨见淮南说山训及墬形训。又楚词天问云:‘应龙何画?河海何历?’王逸注云:‘或曰禹治洪水时,有神龙以尾画(地),导水径所当决者,因而治之。’案后世以应龙致雨,义盖本此也。”
  35、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①。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②,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③。
  ① 珂案:御览卷五十引此经七千作七十,盖讹也。
  ② 郝懿行云:“说文(五)云:‘夔,神魖也,如龙,一足,从□,象有角手人面之形。’薛综注(文选)东京赋云:‘夔,木石之怪,如龙,有角,鳞甲光如日月,见则其邑大旱。’韦昭注国语(鲁语)云:‘夔一足,越人谓之山缲(下尚漏引“人面猴身能言”数字——珂)。’案此三说夔形状俱与此经异也。庄子秋水篇释文引李云:‘黄帝在位,诸侯于东海流山得奇兽,其状如牛,苍色无角,一足能走,出入水即风雨,目光如日月,其音如雷,名曰夔。黄帝杀之,取皮以冒鼓,声闻五百里。’盖本此经为说也。其文与今本小有异同:流波山作流山,其光如日月作目光如日月,似较今本为长也。又以其皮为鼓作以其皮冒鼓,刘逵注吴都赋引此经亦作冒字,是也。初学记九卷引帝王世纪作流波山,与今本同,而下文小异。”珂案:御览卷五十引此经其声如雷作其音如雷,其名曰夔作名曰夔,以其皮为鼓作以其皮作鼓。
  ③ 郭璞云:“雷兽即雷神也,人面龙身,鼓其腹者。橛犹击也。”珂案:雷神已见海外东经。郝懿行云:“庄子释文本此经及刘逵注吴都赋引此经,并无橛以雷兽之骨及以威天下四字,北堂书钞一百八卷引有四字。”
  珂案:流波山一足夔神话亦黄帝与蚩尤战争神话之一节。绎史卷五引黄帝内传云:“黄帝伐蚩尤,玄女为帝制夔牛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吴任臣山海经广注(大荒北经)引广成子传云:“蚩尤铜头啖石,飞空走险,以馗牛皮为鼓,九击止之,尤不能飞走,遂杀之。”即其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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