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谴责 杜骗新书   》 第十四类 假银骗      Zhang Yingyu

  设假元宝骗乡农
  昔有一人,本农家者流也,辛苦耕田,服食淡薄,而性甚悭吝,家颇充裕。外省有骗棍到此地方,知这乡农性贪识惘,遂探其某日当在某处耕田,预将假元宝二个,重一百两,埋藏其处。俟乡农正在力耕之时,贼棍故意在其山畔,作左寻右寻状。乡农问曰:“你这人在此处寻甚么?”棍云:“我在此寻些东西,你问我则甚?”乡农只得默然。棍又认此树,复认彼树,如有所失状。乡农又曰:“你这人好笑,只管满山认树何为?”棍曰:“实不相瞒,我先父往岁曾被流贼所劫,亦同入伙,后来银子甚多,孤身难带,将银埋在各处,留下一帐登记,欲再来取,不幸死矣。今我依帐来寻此处树下的,不知那个树是,幸遇你在此,可来助我寻。若寻得分些与你不妨。”乡农遂带锄同寻,果在一树下寻得元宝二个。棍佯作喜甚之态。说:“此若寻得,则他处皆可寻了。我实肯分些与你,只是此处无槌凿。”又曰:“此银我无贮藏所在,不如去你家下,代我寻完,分数个元宝谢你,尊意如何?”乡农云:“甚好。但我与你素不相识,一旦至家下来往,岂不招人疑猜。”棍云:“当诈称是何亲故方好。”乡农云:“有了。我有一妻舅,六七岁时曾卖外江客人,至今并无下落,只认作我妻舅回来看取姊姊、姊夫,有何不可。”遂将妻父妻母姓名形状,一一对棍说乞。
  遂领至家下。叫妻子出来见舅。其妻相见,问弟郎面貌如何与我不相类。棍应云:“弟出外省,那边风土不同,以此不类。”
  其妻又问云:“我父何名,形状何如?母何名,形状何如。”
  其棍对言不差。又问:“我叔何名,形状何如。”棍应曰:“我小时出去,只记得父母,记不得叔了。”妻遂信之,杀鸡烹鲜设为盛馔,以侍其弟。乡农兄弟诸人,各设席相待甚厚。棍对姊夫曰:“我要些零碎银用,可在你家取过十五六两与我杂用。”乡农遂群真银十余两,与棍用。
  过数日,棍将帐与姊夫查,更有元宝十余个,在某山某庵中。其庵无人居住,姊夫带饮食二盒挑至庵中。时庵中棍已预令二贼在彼伺候,即将乡农背缚于柱中。其二贼抽出牛尾尖刀,再三要杀之。棍佯劝云:“我受姊夫厚款,吃得他兄弟鸡鱼多,勿杀我姊夫。”三贼将饮食吃了即去。其乡农叫天不应,入地无门。
  至次日午后,一牧童至,乡农叫救命,得解缚归家。妻子问曰:“何待今日方归,舅何不回?”乡农诮曰:“勿说他,勿说他,”至今被人骗者,俗语曰:“勿说他。”
  近有江源地方一人,被一棍亦如此骗,其妻有智,即以其元宝凿来与他,知是锡鏪,遂将此棍捆打,勒其供状,始释之。
  苟非其妻有识,亦蹈前乡农之覆辙也,彼时悔之,宁不晚乎。
  按:此乡农,心苦力勤,啬用薄奉,以致富幸矣。
  何乃为贪心所使,落贼牢笼,以致失财被辱,反不如江源之妇之智哉。然末世滋伪,奸宄百出,近有丢包贼骗人甚多。更江淮间,又有扯遂法,尤难防检。贼只问你一句,你若答应一句,即被他迷,此妖术也,害人尤多。世道人心,一变此至极乎。你因前事,遂备述之,以为出途者警。
  冒州接着漂白鏪
  钱天广,福建安海人也。时买机布往山东冒州药王会卖。
  会期四月十五日起,二十五日止,天下货物咸在斯处交卸。无牙折中,贸易二家自处。一棍以漂白鏪银来买布,每五两一锭,内以真银如假银一般,色同一样。棍将丝银先对广以铁椎凿打,并无异样,打至十余锭,通是一色。广说不须再凿椎打。棍遂以漂白鏪出对,共银六百余两,内只有细丝乙百余两,余者皆假鏪也。银交完讫,布搬去了。
  广收其银,检束行李,与乡里即雇骡车,直到临清去买回头货物,取出其银,皆假银也。那时虽悔不及,然广不甚动情,只说:“是我方承得此会,他人出外贸易,从此止矣。”人慨斯人量大,有此大跌,后必有大发也。棍虽脱骗得金数百,然天理昭昭,子孙必不昌拢盖假银天下处处有之,故录此以为后人之提防,勿蹈天广之覆辙也。
  按:棍之用假银,此为商者最难提防,必得其梗概方能辨认。余于壬子秋,在书坊检得一小本子,辨说银之真假甚是明白,故录之以为江湖诸君览之,则假银若一入眼,灼然明白。略陈其一二于左:夫元宝者坑淘出而原宝,今之官解钱粮,亦倾煎如坑淘出原色,而成元宝也。俗云:“员宝是也。松纹与细系一样,其皆足色也。摇丝,色未甚足,银泻入鏪,以手摇动而成系也,曰摇丝。水丝又名曰干系,自七程八程九程九五止,通名曰水系。画系即水系泻出而无系,以铁锥画系于其上,曰画系。吹系即九程水系,银一入鏪,口含吹筒即吹之以成系也,曰吹系,吸系以湿纸盖其鏪上,中取一孔,以银从孔泻下,吸以成其系也,曰吸系。今人以铁薄盖于鏪上,亦中取一孔,银从孔泻下,亦吸以成系也。盖吸系自七程起,九五止。
  九五者亦看得足色也。茶花以纹银九钱,入铅一钱,入炉中锅内不用一毫之硝,明倾取出,以鏪把淡底填于鏪脚,然后泻银于鏪内,铅方不露,而自成其粗系也,曰茶花。鼎银即汞银也,又曰水银,以纹银五钱,以汞五钱半,入铁鼎中,倾其色通红于内,取出候冷拿出其银,只有一两,拆汞五分,可打之而成鏪,或造之以成饼。以银薄贴于外,以墨微洒之,以掩其太白,更能造酒器及诸项首饰,能拔银系,亦犹细丝者。
  只是色略青些。更有赤脚汞银,文银三钱,铜系二钱,汞五钱半,如同前倾煎,取出不能打造,亦如同水系一般。若辨汞银,其色脚嫩,上面银薄,贴色不同。
  赤脚者,然色赤而带嫩,终不如水系色老。此上古所传,造此换人,亦发家数千,子孙继迹不肖,而家即萧条,害众成家,终不悠久,吊铜以铜篏四傍,而后以银泻下,藏其铜于中,日吊铜。辨之难看其系,终不如细系之明。其系粗而带滞碍,即可疑而凿之,方露其铜。铁碎鏪,以铁碎先入于鏪内,然后以银泻诸鏪,适均,入其银内,包藏铁于其中,至低者亦有九程。九五者有系。或以铜碎如前,名曰包铕银,至低者亦有九程。九五有系,九程无系。钞子铜,用铜乙两,入银三分,入炉中以白信石如硝抽入,泻入鏪中,取出铗四傍者三四分重片。中心者又入炉中倾,再铗,如此者数次,然后用银陶末以石禹碗石禹极细,用酸砒草捣汁,入硼砂三分,以罐子同煮,后放前银末三分,入砒草汁内。以前铜入罐中,以箸炒之,取出以白水洗去其砒草汁,其色甚白。有一人问曰:“铜中只用银三分,后又以银末三分,何能使银相交于外。”其人对曰:“世间宝物,惟金银为至宝,若先不以银三分入铜倾煎,则后用银末,亦为煎煮,必不能入。先以银三分入内,则后用此银末煮之,自然相应也,故造假银。俗曰神仙。”然辨此铜,当认银色,乃死鱼白,无青白之色。再看其脚,有两样,或用胭脂点,或用石朱点,须在点脚,及死鱼白处辨之,则真膺了然。漂用白鏪银倾煎,细系一样。只是鏪甚热,而壁乃薄,而后以騵陶。去其下面者,只留上面其薄者,中以白铜倾一鏪无壁,以前上面安于其上,下面用银薄合其下,用焊焊之后用滓槌槌其脚,为风锅无二。
  虽以凿凿开,必不能辨。如辨此,则当时烧焊之际,以火烧去其青青自然之色。如死鱼之白,故曰漂白,以此辨之,灼然明白矣。煎饼银法,每铅一钱,销铜一分,若九程银一两,可用铅一两。八程可用铅二两,七程可用铅三两。灰堤中,用炭装炉,慢扇其火,煎至铅花。若过,后必急扇其火,待油珠大如豆者,即以盖盖之。煞出只九五色。如待金花灿烂,煞出即结果布于上曰布心饼,又曰焦心饼。下面蟹眼回珠二面皆白,即松纹足色。九程饼,亦出炉白,上乃鸡瓜面,下面脚亦白。八程饼,出炉略黑,必用天砂擦之方白,上面蚤班之痕,剪开略白。七程饼,出炉墨黑,亦用砂擦,及用盐梅梅洗之方白,其剪口带赤。六程比七程犹不同些。五程,即梅白饼。盐烧饼,二钱五分银出一两,取出以盐石禹烂水调上一重,在其饼上,入火烧之,取出以锤打去一重铜钅屁,又用盐烧之,再锤打,如此者数次,则外面铜去,而自然白,曰盐烧。白铜倾者,即白盐烧。三铗饼底是足色饼。用陶陶如纸薄,中用白铜熔一饼于中,上面用银入炉中倾出细系,入铅二三钱取出泻入炭锅成一饼样。亦用陶陶甚薄,盖于其上,然后用焊焊成一饼,铗去其四旁者,中间的饼,对面剪铗,尽可瞒人。辨之其饼厚,上下皆真银,中间色自异样。知者以银晐面于杉木中擦之,即见三样色。车壳即灌铅。以松纹细系鏪,晐面以落锥落一孔,然后以割子入其内割之,尽取其囊中者,留其银壳后用铅灌其内填满,再用银打一尖子尖之,又以铁凿子凿之,如风锅一般。然辨此银,要看其两凿面之痕处即见明白。倒茅饼,先以上号白信石,用熔成罐不洧水者,以盐泥固济,入信石于内,打二炷香,升灯盏上轻清者听用。以银七钱铜三钱五分,熔将起炉时,以前信石七分入银内,将盖盖之。取出天砂擦之,其面上亦鸡爪面,如九程银一般。辨之九程出炉自白,不待砂擦,然此饼铗口带黄,九程饼铗口自白。以此辨之郎然。更有:铁线饼、江山白、华光桥、神仙饼、糁铜饼、倒插铅,其余奇巧假银数十样。非言语笔舌所能形容。知者引申触类观此,思过半矣。有等游惰好闲,不务生理,受磨丧心,用此假银,苟计衣食,以度时光,此犹穷徒故不足责。然今贪黩之辈,家颇殷足,尚换此银,用以毒众,自图富厚,以遗子孙,不知丧心悖理,岂有善报,子孙其能昌乎。凡四民交易,只可用七程以至细系,更低者不可用也。如昧心欺人,不惟阴谴之罪难偿,而阳报之网,亦不漏矣。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   
第一类 脱剥骗第二类 丢包骗第三类 换银骗第四类 诈哄骗
第五类 伪交骗第六类 牙行骗第七类 引赌骗第八类 露财骗
第九类 谋财骗第十类 盗劫骗第十一类 强抢骗第十二类 在船骗
第十三类 诗词骗第十四类 假银骗第十五类 衙役骗第十六类 婚娶骗
第十七类 奸情骗第十八类 妇人骗第十九类 拐带骗第二十类 买学骗
第二十一类 僧道骗第二十二类 炼丹骗第二十三类 法术骗第二十四类 引嫖骗

Comments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