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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 》 新元史 》
捲一百三十九·列傳第三十六
柯劭忞 Ke Shaomin
張柔宏彥宏略宏範珪
張柔,字行剛,汲州定興人。少康慨,尚氣書,以豪俠稱。右額有肉如錢,怒則墳起。貧不事産業,嘗曰:“大太夫當為公侯,田捨翁不足道也。”金貞祐間,河北盜起。柔年三十四,有女道蔡氏語之曰:“金祚將訖,君當為諸侯輔新朝。”以兵法授之。柔聚衆保西山東流寨,選壯士自衛,盜不敢犯。縣人張信假柔勢,納流入女為妻,柔鞭信百,而還其女。信憾之,謀殺柔。既而信有罪當誅,柔救之獲免,部衆益服柔之威德。
中都經略使苗潤承製柔定興令,纍遷青州防御使。道潤表其纔,加毅大將軍,遙領永寧軍節度使,兼雄州觀察使,權元帥左都監,行元帥府事。道潤為其副賈瑀所殺,瑀使告柔曰:“吾得除道潤者,以君不助兵故也。”柔怒叱其使曰:“瑀殺吾所事,吾食瑀肉且未足快意,反以此言戲吾耶1遂移檄道潤部麯,會於易州軍市川,誓復仇。適道潤麾下何伯祥得道潤所佩金虎符以獻,因推柔行經略使事。金主加柔驃騎將軍、中都留守,兼大興府尹、本路經略使,行元帥事。太祖十三年,大兵出紫荊口,柔戰於狼牙嶺,馬蹶被執,遂以衆降。太祖還其舊職,得便宜行事。柔攻下雄、易、安、保諸州,獲賈瑀,部其心以祭。瑀部將郭瑀亦降,盡有其衆,徙治滿城。
金真定帥武佩來攻,柔從數騎躍馬直抵仙營,敵衆披靡,獲其旗鼓以歸。又明日,益張旗幟為疑兵,援桴徑進,佩大敗,僵屍數裏。乘勝攻完州,命部將聶福堅架飛梯,躍而登城,鞏彥輝率突騎繼之,城遂拔。獲州甄同,詞色不撓,柔義而釋之。十四年,仙復來攻,敗之,進拔山、祁陽、麯陽諸城寨。既而中山叛,柔引兵圍之,與仙將葛鐵槍戰於新樂,流矢中柔貪折其二齒,拔矢以戰,斬道數千級,遂剋中山。仙復攻滿城,柔登城拒戰,為流矢所中。仙兵大呼曰:“中張柔矣。”柔不為動,開門突擊,仙敗遁。又敗仙兵祁陽,進攻深澤、寧晉、安平,拔之。分遣別將攻下平棘、藁城、無極、奕城諸縣,拓地千餘裏。由是深、冀以北三十餘城。緣山鹿兒、野狸等寨相繼降。一月之間,與仙十七戰,仙望風輒敗。
方獻捷於在所,閃宣德,而易州軍叛,逐其守盧應,據西山馬頭寨自保,柔聞之,即引還,出奇兵,破其寨,叛者皆伏誅。加榮祿大夫、河北東西等路都元帥,賜號拔都,將土遷授有差。
蒙古帥孱赤臺數凌柔,柔不為下,乃譖柔於行省曰:“張柔驍勇無敵,嚮被執而降,非其本意。今委以兵柄,威震河朔,失今不圖,後必難製。”行省召柔至,囚之土室,孱赤臺立帳寢其上,環以甲騎,明日將殺之。孱赤臺一夕暴死。柔始獲免。
十十年,武仙既降復叛,殺元帥史天倪,其弟天澤來筷援。柔遣驍將喬惟忠等率千餘騎赴這,仙大敗,遂分遣惟忠、宋演略彰德,聶福堅略大名。璽書授柔行軍千戶、保州等處都元帥。二十二年,移鎮保州。州毀於兵,十餘年為盜藪。柔畫市井,定民居,修官廨,引泉水入城,疏溝渠以匯之,遷廟學城東南,增其舊製,屹然為河朔重鎮。
太宗四年,從睿宗伐金,語其部將曰:“吾用兵殺人多矣,寧無冤者,自今以往非與敵戰,誓不殺人。”大兵圍南京,柔軍於城西北,金人屢出戰,柔皆卻之。金哀宗自黃陵岡渡河,敗走歸德,崔立以南京降,柔入城,於金製無所取,獨入史館,榷金實錄》並秘府圖書,訪求耆獻及燕趙大姓十余家,衛送北歸。從軍圍歸德,城瀕水,諸將背水而營。柔曰:“敵開門擊我,必擠我於水中。”衆不聽。既而金人果乘夜來襲,衆潰亂。柔率百餘騎援之,敵敗走。復益兵而出,勢張甚。柔命艤舟南岸,示無還意。下令登舟者斬,使一卒執大旗,立提上,伏戰土於下,伺敵至擊之。敵意不敢逼而退。金言走蔡州,州恃柴潭為阻。宋孟珙以兵來會,决其南,潭水涸。金人懼,開門死戰,柔中流矢如蝟,為金人所獲。珙麾兵救之,挾柔出。已而宋後奪柴樓,柔使聶福堅先登,破外城,又遣張信墮其西城,諸軍齊奮,東城始陷。大將下令屠城,一小校縛十人待。一人貌獨異,柔問之,狀元王鶚也,乃解其縛賓禮之,後卒為名臣。六年柔入朝,太宗歷數其功,班諸將上,賜金虎符升萬戶。
七年,從皇子闊出伐宋,拔棗陽。又從大帥太赤攻徐、邳、檣其外城。宋守將出戰,諸軍悉力拒之。柔繞出敵背擊之。敵潰走,溺死者甚衆。又與史天澤邀南海潰走者,盡戮之。後從大帥察罕出許州,略淮東、分戍許、鄭兩州,而還。九年,詔屯兵曹武以逼宋,道出九裏關,柔欲率所部徑進。或言道隘,宋必設伏,柔不聽。從二十騎,方解甲而食,伏起,圍數重,右皆失色。柔怒馬馳突意與二十騎達於曹武。復攻拔洪山寨,寨據山頂,四壁鬥絶,柔肉薄而上,剗其壘。遂會諸軍圍光州,柔夜遣鞏彥輝率勁卒二百伏城西南,柔攻其西北,城人悉力拒,柔、彥輝乘虛而入,拔其外城,宋守將降。又進攻黃州,宋重兵據三山寨,地險絶,柔誘敵出戰,潛遣死士從間道魚貫而上。會天霧,守者不覺,遂崩潰,斬馘數萬。柔壁於黃州西北隅,城人每次舟出者,柔曰:“此偵我者也,夜必襲我來備。”乃分軍為三,以待之。宋人果夜至,柔大敗之,宋人懼,請各。柔乃班師,使王安國攝行府事,戍光州。
察罕攻滁州,柔以騎往。城久不下,察罕欲解去,柔請决戰。既陣,柔突入宋軍,宋將執柔轡曳之,遇救得還,飛石中柔鼻,裹創復戰。夜遣鞏彥輝劫其營,焚城東南隅,柔率銳座先登,竟入滁州。十一年,詔以本官節制河南諸翼兵馬徵行事,河南三十餘城皆屬焉。
柔闢王汝明為書記。汝明年二十餘,始見柔,說以軍事,柔與語竟日,不覺墮塵尾於地,自是深重之。明年,詔柔等八萬戶伐宋,王汝明說柔曰:“明公終歲用兵,惟資兩淮糧𠔌以給軍食,非久遠計也。莫若用許、鄭兩州戍兵開屯墾,以給糧儲。”柔從之。十三年,賜禦衣數襲、名馬二、尚廄馬百匹。柔帥師自五河口濟淮,略和州。裨將趙明、石文戰歿,柔哭之曰:“當為婚姻不負汝也。”師還,命王汝明、聶福堅將千人屯田於襄城。察罕奏柔總諸軍屯杞縣。初,河决於汴西南,入陳留分而為三,杞居中潬。宋人恃舟楫之利,由毫泗以窺汴,柔乃平河築連城,通以浮橋,為進戰退守之計。未幾,又敗宋兵於泗州,王汝明漕襄城粟數千斛至,軍食以濟。鼕,還軍札縣,命子宏範娶趙明女,以己女妻石文之子,人皆服其主義。乃馬真皇后稱製五年,柔帳下吏夾𠔌顯祖得罪亡走,上變誣柔,詔逮柔至和林訊之,執政素知柔,以百口保之,座辯其誣,顯祖伏誅。柔聞陵川郝經賢,請教其諸子經,為柔經國大要,柔深加禮敬焉。
憲宗即痊,換金虎符。三年,柔遣王安國與總管叱剌攻宋盧州。四年,王安國略漢南,深入而還。柔遣張信戍潁州,自帥山漢軍城毫州,移戍之。五年,安國復侵宋,率水軍出臺子灣,抵蒙縣。柔支會元帥不憐吉歹,攻蘄州及五河口,自毫州以南築甬道抵百丈口,中為橫堡,又東六十裏六柵水中,由是宋之舟師不能北犯。奏入,憲宗大悅,賜衣一襲、詡根甲一、金符九、銀符九,頒將校之有功者。
九年,分遣裨將張果、王仲仁,從憲宗入蜀;王安國、鬍進、田伯榮、宋演從塔察兒攻荊山;柔自從世祖攻鄂。世祖出大勝關,柔出虎頭關,與宋兵遇於沙窩,柔子宏彥擊敗之。世祖濟江,柔以兵來會,使何伯祥作車,洞掘其城,別遣勇士先登。城垂陷,憲宗兇問至,宋亦行成。世祖北還,使統諸軍以俟後命。
中統元年,世祖即位,詔班師。阿裏不哥叛,徵柔入衛,至盧朐河,復止之。分其兵三千五百人衛京師,以子宏慶為質子。二年正月,入朝於上都,廷議削諸侯權,選耆德監之。諸萬戶懼。柔言於上曰:“今治郡者皆年少,未習於政事,獲罪不加以刑,則廢法,重繩之,則沒其先世之微勞。請使老成人監之為便。”世祖大悅,遂立十道安撫司。諸萬戶皆怒,已而鹹德之。三年,柔請老,年已七十,封安肅公,以第八宏略襲其職。李璮反,詔柔與子宏範率精兵二千入衛,未九復止其行。宋夏貴出蘄州為璮聲援,宏範敗之。
至元三年,城大都,起柔判行工部事,將二十萬人以受役,子宏略佐之。御史臺建,博羅請以柔為御史大夫,帝曰:“臺臣構怨之地,非所以處功臣也。”議封柔國公,帝以柔起於燕,成功於蔡,詔自擇之。柔曰:“燕子所都,臣封蔡足矣。”乃進封蔡國公,刻印賜之。五年六月卒,年七十九,贈推忠宣力翊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謚武康。延祐五年,進封汝南王,謚忠武。
子十一人:福壽,早卒;宏基,順天宣權萬戶;宏正,襲宣權萬戶;宏規,從郝經受《左氏春秋》順天、涿州等路新軍奧魯總管;第四子宏彥、第八子宏略、第九子宏範最知名。
宏彥,從郝經受學,善騎射,前後殺虎以百數,從伐宋荊山有功,授新軍總管。攻鄂州,先登者再。中統元年,扈駕上都,;改順天路新軍總管。三年,授新軍萬戶,佩金虎符。至元二年,授鄂州萬戶。十六年,裕宗在東宮,召為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年四十告老,八十而卒。
宏略,字仲傑。憲宗五年,入朝,授金符,權順天萬戶,從徵蜀,以其幼,賜錦衣還。柔致仕,授宏略金虎符、順天路管民總管、行軍萬戶,仍總宣德、河南、懷孟等路諸軍屯毫州,中統三年,李璮反,求救於宋將夏貴。貴乘虛北奪毫、滕徐、宿、邳、滄、濱七州,瓣蔡、符離、蘄、利津四縣,殺守將。宏略率戰船禦之於渦口,貴退保蘄縣,宏略水陸並進。宋兵素憚毫軍,焚城宵遁。盡復所失地李璮既誅,追部當與璮通書者,獨宏略書勸以忠義,事得釋。朝延懲璮叛逆,務抑諸侯權以保全之,因解宏略兵職,宿衛京師,賜衹孫冠服,以從宴享。
至元三年,城大都,佐其父為築宮城總管。八年授朝列大夫、同行工部事,兼領宿衛親軍、儀鸞等快局。十三年,城成,賜內帑金扣、毒瑁卮,授淮東道宣慰使。十四年,宋廣王昺據閩、廣,時東海縣儲粟萬,行省檄宏略將兵二千戍之,仍命造舟運傑入淮安。宏略雇民舟,有能載粟十石者與一石,人爭趨之,一月而畢。
十六年,遷江西宣慰使。會饒州盜起,犯都昌。宏略以饒州雖屬江東,與南康止隔一湖,寇不嚴竣,則南康必有相扇而起者。乃使人搗其巢穴,縛賊酋磔於市,餘黨潰散。下令曰:“不操兵者皆為平民,餘無所問。”頃之,略曰:“公但居毫,未在江財産,入見宜自明。”宏略曰:“吾明之,則言者獲譴矣。吾寧引疾傢居。”
二十九年,見世祖於竜虎臺,請曰:“臣之子玠長矣,願備宿衛。”從之,且賜以酒曰:“卿年未老,謝事何為?”特命為河南行省參知政事。元貞二年卒。贈推忠佐理功臣、銀青榮祿大夫、平章政事、上柱國、蔡國公、謚忠毅。子三人:玠、瑾、琰。
宏範,字仲疇。年二十,兄宏略為順天路總管,上計,留宏範攝事,吏民服其明决。蒙古軍肆暴,宏範杖之,入其境無敢犯者。
中統初,授御用局總管。三年,改行軍總管,討李璮於濟南,瀕行請氈帳。柔曰:“汝欲即安耶”不與。戒之曰:“汝圍城勿避險地,險則己不敢懈,兵必致死。且主將知其險,有來犯,必赴救,可因以立功。勉之。”宏範營城西,璮出軍突諸將營,獨不嚮宏。宏範曰:“我營險地,璮乃示弱玩,必以奇兵來襲,謂我不司也。遂築長壘,內伏甲士,而外為壕,開東門以待之,夜令士卒瀎壕益深廣,璮不知也。明日,果擁飛橋來攻,未及岸,兵陷壕中,得跨壕而上者,入壘門,遇伏皆死,降兩賊將。柔聞之曰:“真吾子也。”璮既誅,朝廷罷大藩子弟,宏範例解總管。至元元年,宏略入宿衛,授宏範順天路管民總管,佩金虎符。二年,移守大名。歲大水,宏範輒免本縣租賦。朝廷罪其專擅,宏範請入見,進曰:“臣以為朝延儲小倉,不若儲之大倉。”帝曰:“何說也?”對曰:“今歲水潦不收,必責民輸租,倉庫雖實,民死亡殆盡,明年租將安出?曷若活其民,使不逃亡,則歲有恆收,非陛下大倉乎?”帝悅其言,詔勿問。然卒坐盜用官錢免官。
六年,括諸道兵圍宋襄陽,授益都淄萊等路行軍萬戶,復佩金虎符,戍鹿門堡,以斷宋餉道,且絶郢之救兵。宏範建言曰:“國傢取襄陽,為延久之計者,所以重人命而欲其自斃也。曩者,夏貴乘江漲送衣糧入城,我師無禦之者。其境南接江陵、歸、峽,商行旅士卒絡繹不絶,寧有自斃之時乎?宜城萬山以斷其西,柵灌子灘以其東,則庶幾速斃之道也。”帥府奏用其言,移宏範兵千戍萬人。
既城,與將士較射出東門,宋師奄至。將佐謂衆寡不敵,宜入城自守。宏範曰:“吾與諸君在此,敵至不戰可乎?敢言退者死。”即擐甲上馬,遣偏將李庭當其前,自率二百騎為長陣,令曰:“聞吾鼓則進,未鼓勿動。”宋軍步騎相間突陣,宏範軍不動,再進則卻,宏範曰:“彼氣衰矣。”鼓之,前後奮擊,宋師奔潰。
八年,築一字城逼襄陽。破樊城外郭。九年,攻樊城,流矢中其肘,裹瘡見主帥曰:“襄、樊相為唇齒,故不可破。若截江斷春援兵,水陸平攻,樊必破矣。樊破,則襄陽何所恃1從之。明日,復率銳座先登,遂拔樊城。未幾,襄陽亦下。偕宋將呂文煥入覲,賜錦衣、白衣、寶鞍,將校行賞有差。十一年,丞相伯顔伐宋,宏範率左部諸軍循漢東略郢西,南攻武布堡,取之。大兵渡江,宏為前鋒。宋相賈似道督兵屯鞠湖,殿帥孫虎臣據西傢洲。宏範轉戰而前,諸軍繼之,似道敗走,宏範去驅至建康。伯顔大會諸將,出庫金行賞。宏範後至,伯顔曰:“祖宗之,以軍事命集,罪加後至者,雖貴近無所貸,爾何為後至?”宏範曰:“臨陣居先,受賞在後,何為不可?”伯顔默然而止。十二年五月,帝遣使諭伯顔:方署,宜少駐以待。宏范進曰:“聖恩待士卒誠厚,然緩急之宜,不能遙度。今故已奪氣,正當乘破竹之勢取之。豈應迂緩,使敵得為計耶?”伯顔然之,馳驛至闕,面論形勢。詔進兵。
十三年,次瓜洲,分兵立柵,據其要害。揚州都統薑纔以二萬人出揚子橋,宏範佐都元帥阿術禦之,與宋兵平水陣。宏範以十三騎徑度衝之,陣堅不動,宏範引卻。一騎躍馬揮,直趨宏範,宏範旋轡剌之,應手頓斃馬下,其從潰亂。追至城門斬首萬餘級。宋將張世傑、孫虎臣等率水軍陣於焦山,宏範率所部橫衝其陣,宋帥大敗。追至圌山之東,奪戰艦八十艘,俘馘千數。上功,改毫州萬戶,賜名拔都。
是年,復從董文炳由海道會伯顔,進次臨安近郊。宋主上降表,以伯侄為稱,往返未决,宏範將命入城,數其大臣之罪,皆屈服,取稱臣降表上。未幾,臺州叛,宏範遣人持書諭之,守將殺使焚書,宏範力疾攻拔之。部將請屠城,宏範不許,但誅其守將,臺民感悅。十四年,師還,授鎮國上將軍、江東道宣慰使。
十五年,宋張世傑立廣王昺於海上,閩、廣響應。宏範入覲,自奮請討之,乃授蒙西、漢軍都元帥。陛辭,奏曰:“漢人無統蒙古軍者,乞以蒙古軍者,乞以蒙古信臣為帥。”帝曰:“汝知而父察罕之事乎?其破安豐也,汝父欲留兵守之,察罕不人人。師還,安豐復為宋有,進退失據,汝父深悔之,以委任不專故也,豈可使汝復有汝父之悔。”面賜錦衣、玉帶,宏範不受,以劍甲為請。帝出武庫劍甲,聽自擇,且諭之曰:“劍汝之副也,不用今者,以此處之。”將行,薦李恆為副,從之。
至揚州,先將校水陸二萬人,分道南徵,以弟宏正為先鋒,戒之曰:“汝戲勇,非私汝也。軍法重,我不敢以私撓公,勉之。”宏正所賂剋捷。攻三江寨,拔之。進剋漳州,又攻鮑浦寨拔之。由是瀕海郡縣皆望風降附。獲宋丞相文天祥於五坡嶺,使之拜,不屈宏範義之,待以賓禮,送至京師。及宏範座天祥在國之垂涕焉。
十六年正月庚戍,由潮陽港乘舟入海,至甲子門,獲宋斥候將劉青、顧凱,乃知廣王。辛酉,次崖山。宋軍千餘艘碇海中,建樓櫓其上,隱然堅壁也,宏範引舟師赴之。崖山東西對峙,春北水淺,舟膠,非乘朝不能進,乃由山之不轉南入大洋,始得逼其舟,又出奇兵斷其汲路。宋人以烏蛋船十餘艤大舟,宏範夜操小艇,帶勁兵潛襲之。取烏蛋船載劃,乘風縱火。宋預以泥塗艦,懸水筒無數,火船至,鈎而沃之,竟莫能毀。宏範乃與李恆了畫圖定計,授恆以戰艦二,使守北面。
二月癸未,將戰,或請用炮。宏範曰:“火起帥舟迸散,非計也。”明日。四分其軍,軍其東南北三面,宏範自將一軍相去裏餘,下令曰:“宋舟潮至必東遁,急攻之,勿令去。聞吾樂作乃戰,違令者斬。”先麾北戰軍乘潮而面一,不剋,李恆等順潮而退。樂作,宋將以為休息,少懈。宏池率舟師復犯其前,命將士負盾而儲存,令之曰:“聞金聲起,先金而亡動者斬。”飛矢集如蝟,伏盾者不動。舟將接,鳴金撤舟中布幕,弓弩火石交作,頃刻破其七舟,宋師大潰。宋丞相陸秀夫抱其主昺赴水死。世傑陵。其餘將吏,皆降。嶺海悉平,勒石紀功而還。
十月,入朝賜宴內殿慰勞甚厚。未幾,以染瘴癘疾作,帝命尚醫診視,敕衛士監門,止雜入毋擾其病,病甚,沐浴易衣冠,扶掖至中庭,面闕再拜。退坐,命酒作樂,與親故言別。出所賜劍甲,付嗣子珪曰:“汝父以是立思汝佩服勿戽也。”語竟,端坐而座卒,年四十三。贈銀青榮祿大夫、平章政事,謚武烈。至在四年,加贈推忠效節詡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齊國公,改謚忠武。延祐六年,加保大功臣,進封淮陽王,謚獻武。
宏範喜讀書,身長七尺,修髯如畫,歌詩踔厲奇偉,著有《淮陽集》。子珪。
珪,字公瑞。年十六,攝管軍萬戶。至元年十七年,拜昭勇大將軍、管軍萬戶,佩其父虎符,鎮建康。未幾宏範卒,喪畢,世祖召見,珪奏:“臣年幼,軍事重,聶禎者,從臣祖、父,久歷行陣,幸以副臣。”嘆曰:“求老成自副,常兒不知出此。”厚賜而遣之,遍及從者。十九年鼕,以使事入覲。初宏範以功高,凡內宴,賜坐諸王上,至是,特敕珪坐宏故處。
還鎮,賊起蕪湖及宣、微二州。珪率所部討之,蕪湖平,乃言於行省曰:“宣、微蜚我所部,然不敢分彼此,以誤軍國之事。”遂進討宣州賊。官兵屢敗於賊,幾卒有殺民傢豕並傷其主者。珪曰:“此兵之所以敗也。”斬之。明日戰,三合三勝。時賊勢尚,珪曰:“宣卒敗而怯,勿纍我。”命名張旗鼓為聲勢,自將所部攻之,賊大敗,斬首三百人,餘衆悉降。又有吳道子者,以妖術惑衆。易珪年少,欲因入剌殺珪,珪執而斬之。其黨又欲襲珪,珪伏兵山上,令曰:“賊至而起。”明日,賊悉衆來攻,伏起,蹴賊墮死岩𠔌者無算,拎其酋磔之。宣州平,移兵討微州獲生三十,縱之歸,使散語其人曰:“張萬前知汝為逃獲生口三十縱之歸,使散語其人曰:“張萬産知汝為逃死計,與官軍鬥非汝本心。來降,吾能活之。不然,吾殺汝立荊”明日,有持牛酒來見者,珪厚加撫恤,遠近漸以信服,獨南岩西坑寨尤險固,又嘗敗官軍,堅守不降。珪選壯士百餘人鳥道緣登柵後,度已上,縱兵擊之。賊出戰,登者已奪其棚,賊回顧朱巢穴不得還其孥,由他道走。諸將請邀之。珪不可。已而賊以孥出漸懈,珪曰:“可矣。”追之盡殲其衆。南陵盜又起攻宣州,宣州告急。珪帥輕騎赴之,賊見兵無後,拒引人圍珪。珪揮槊出入,斬首數千級,振旅而還。宣州人德珪,立生祠祀之。賊平,軍中無事。珪迎宋禮部侍郎鄧光薦,師事之。光薦授以所著書曰:《相業》,謂珪曰:“熟讀之,後必賴其用矣。”
珪在軍中凡十有四年而復入朝,時至兇十十九年也。廷議江灘行樞密院可罷,江浙行省參知政事張瑄領海運。亦以為言。樞密副使暗伯問於珪,珪曰:“風上當自言之。”召對,珪曰;“使行院可罷,亦非瑄所應言。”帝深然之。未幾,拜行樞密院副使。太傅月兒魯諾延言:“珪尚少,請試以僉書,異日大用未晚。”帝曰:“不然,是傢為國滅金、滅宋,盡死力者三世矣!漢人賜號拔都者,惟史天澤與珪傢。史徒持文墨議論,孰與其傢功多,今可吝此耶1進鎮國上將軍、江淮行樞,密院副使。
成宗即位,罷行樞密院。大德三年,遣使巡行天下,珪使川、陝,問民疾苦,以便宜振之,罷冗官無益於民者。使還,擢江南行御史臺侍御史,換文階中奉大夫,遷浙西肅政廉訪使。劾罷郡長吏以下三十餘人,徵贓巨萬計。珪得監司姦利事,將發之,事幹行省,平章政事阿裏欲中以危法,賄遺近臣,妄言珪有壓事,且沮????法。帝遣使雜沼之,得行省大小吏及????官期罔狀,皆伏罪。召珪拜僉樞院事,入見賜衹孫冠服侍宴,又命買宅以賜,辭不受。拜江南行臺御史中丞,因上疏極言天人之際災習之故,其目有修德行、廣言路、進君子、退小人、信賞必罰、減冗官、節浮費,以法祖宗成憲,纍數百言。是時中書平方章政事梁德珪以受張暄、朱清賄謫湖廣,夤緣近幸求復相位,阿裏亦由行省人為中書平章政事。珪並劾之,不報。又馳驛面論其事,亦不報。遂謝病歸。久之,拜陝西行臺中丞,不赴。武宗即位,召拜太子諭德。未數日,拜太子賓客,復拜詹事,辭就不就。御史中丞久闕,議擇人,仁宗時在東宮,曰:“必欲得真中丞,惟張珪可。”即日拜御史中丞。至大四年,帝崩,仁宗將即位,廷臣用皇太後旨,行禮於隆福宮,珪言:“當禦大明殿。”御史大夫止之曰:“議已定,雖百奏無益。”珪曰:“未一奏,安知無益1奏入,帝果移伏禦大明殿。賜珪衹孫衣二十襲、金帶一。帝嘗親解衣賜珪。明日復召,謂之曰:“騰欲賜卿寶玉,非卿寶玉,蜚卿所欲。”以拭面額,納諸珪懷,曰:“騰面澤之所存,心之所存也。”
皇慶元年,拜榮祿大夫、樞密副使。微政院使失列門請以洪城軍隸興聖宮,自以徽政使領之,以上旨移文樞密院,衆恐懼承命,珪固不署,事遂不行。是年十二月,拜中書平章政事,綱領國子學,請減煩冗還有司以清政務,得專修宰相之職,帝從之,著為令。教坊使曹咬住拜禮部尚書,珪曰:“伶人為宗伯,何以示後世1力諫止之,皇太後以中書右丞相鐵木迭兒為太師,萬戶別薛參知行省政事,珪曰:“太師論道經邦,鐵木迭兒非其人。別薛無功,不得為外執政。”帝韙之。是時車駕幸上都,已度居庸,皇太後宮幄在竜虎臺,遣失列門召珪切責,杖之,珪創甚,輿歸京師,明日遂出國門。珪子景元符璽,以父病篤告,遽歸。帝驚曰:“嚮別時,卿父無玻”景元頓首涕泣,不敢言。帝不懌,遣參議中書省事換住賜上樽,拜大司徒,謝病傢居。繼丁母憂,廬墓側寢苫啜粥者三年。六年七月,帝憶珪生日,復賜上尊、禦衣。
至治二年,英宗召見於易水之上,曰:“卿四世舊臣,朕將畀卿以政。”珪辭歸,丞相拜住問珪曰:“宰相之體何先?”珪曰:“莫先於格君心,莫急於廣言路。”是年鼕,起珪為集賢大士。先是,鐵木兒既復相,以私怨殺平章蕭拜註御史中丞楊朵兒衹、上都留守賀伯顔,皆籍沒其傢。會地震風烈,敕廷臣集議弭災之道,珪抗言於坐曰:“弭災,當究其所以致災。漢殺孝婦,三年不雨;蕭、楊、賀冤死,非緻沴之一端乎?死者固不能復生,而清議猶可昭白,毋使朝廷終失之也。”又拜中書平章政事,侍宴萬壽山,賜玉帶。
三年秋八月,鐵失等弒英宗,逆黨夜入京師,坐中書堂,矯製奪符櫻時衛王徹徹禿監省,珪密說之,徹徹禿意動。珪因曰:“大統應在晉邸,我有密書,非王莫敢緻。徹徹禿恐事泄,珪曰:“事成,王之功,不成,我甘齏粉,不敢以言纍王。”於是徹徹禿使人達其書。泰定帝即位於竜居河,鐵失等皆伏誅。駕至,珪等迎謁,帝顧問曰:“此張平章也,密書來,甚合朕意。”因控囊出片紙付翰林學士承旨麯出曰:“此當書於國史者。”鐵木迭兒之子治書待御史鎖南,議遠流,珪曰:“於法,強盜分首從。鎖南從弒逆,親斫丞相拜住臂,乃欲活之耶1始伏誅。盜竊仁宗廟主,參知政事馬剌兼領太常禮儀使,當遷左丞,曰:“參政遷左丞,雖曰敘進。然太常奉宗祏不謹,當待罪,而反遷官,何以謝在天之靈1合遂不下,泰定元年六月,車駕在上都。先是,帝以災異,詔百官集議,珪與樞密院、御史臺、翰林、集賢兩院官,極論當時得失。珪自詣上都奏之曰:
國之安危,在乎論相。昔唐玄宗,前用姚崇、宋璟則治,後用李林甫、楊國忠,幾緻亡國。雖賴郭子儀諸將效忠竭力,剋復舊物,然自是藩鎮縱橫,紀綱亦不復振。良由李林甫妒害忠良,佈置邪黨,姦惑蒙蔽,保祿養禍所致也。前宰相鐵木失兒姦狡險深,陰謀叢出,專政十年凡宗戚忤己者,巧飾危間,陰中以法,忠直被誅竄者甚衆。始以贓敗,方附權姦失列門及嬖幸也裏失班之徒,苟全其生,尋任太子太師。未幾,仁宗賓天,乘時幸變,再入中書。當英廟之初,與失列門表裏為姦,誣殺蕭、楊等,以快私怨。天討元兇,失列門之黨既誅,坐要上功,遂獲信任。諸子內布宿衛,外據顯要,蔽上抑下,杜絶言路,賣官鬻獄,威福己出,一令發口,上下股慄,稍不附已,其禍立至,權勢日熾,中外寒心。由是群邪並進,如逆賊鐵失之徒,名為義子,實其腹心,忠良屏跡,坐待收係。先帝悟其姦惡,僕碑奪爵,籍沒其傢,終以遺患,構成弒逆。其子鎖南親與逆謀,所由來者漸矣。雖剖棺戮屍,夷滅其傢,不足塞責。今復回給所籍傢産,諸子尚在京師,夤緣再入宿衛。世祖時阿合馬貪殘幾事,雖死猶正其罪,況如鐵木迭兒之姦惡哉!臣等議,宜遵成憲,仍籍鐵木迭兒傢産,遠竄其子孫外郡,以懲大姦。
君父子仇,不共戴天,所以明綱常、別上下也。鐵失之黨,結謀弒逆,君相遇害,天下痛心疾首,所不忍聞。比奉旨:“以鐵失等既伏其辜,諸王按梯不花、孛羅、月魯帖木爾、麯呂不花、兀魯思不花,亦已流竄,逆黨脅從者衆,何可盡誅。後之言事者,其勿復舉”臣待議:古法,弒逆,凡在官者殺無赦。聖朝立法,強盜殺庶民,其同情者猶且首從俱罪,況弒逆之黨,天地不容。宜誅其徒黨,以謝天下。
《書》曰:“惟闢作福,惟闢作威。”臣無有作福作威,臣而有作福作威,害於而傢,兇於而國。蓋生殺與奪,天子之權,非臣下所得盜用也。遼王脫脫,位冠宗室,居鎮遼東,屬任非輕,國傢不幸,有非常之變,不能討賊,而乃覬幸赦恩,報復仇忿,殺親王妃主百餘人,分其羊馬畜産,殘忍骨肉,盜竊主權,聞者切齒。今不之罪,乃復厚賜放還,仍守爵土,臣恐紀綱由此不振。設或效尤,何法以治!縣遼東地廣,素號重鎮,若使脫脫久居,彼既縱肆,將無忌憚。況令死者含冤,感傷和氣。臣等議:纍朝典憲,聞赦殺人,罪在不原,宜奪削爵土,置之他所,以彰天討。
刑以懲懲,國有常憲。武備卿即烈,前太尉不花,以纍朝待遇之隆,俱緻高列,不思補報,專務姦欺,詐稱奉旨,令鷹師強收鄭國寶妻,貪其傢人畜産,自恃權貴,莫敢如何。事聞之官,刑曹逮鞫服實,竟原其罪。輦轂之下,肆行無忌,遠在外郡,何事不為!夫京師,天下之本,縱惡如此,何以為政!古人有言,一婦銜冤,三年不雨。以此論之,即非細務。臣等議:宜以即烈、不花付刑曹鞫之。
中賣寶物,世祖時不聞其事。自成宗以來,始有此弊。分珠寸石,售直數萬,當時民懷忿怨,臺察交言。且所酬之鈔,率皆天下生民膏血,錙銖取之,從以捶撻,何其用之不吝!夫以經國有用之寶,易此不濟饑寒之物,又非有司聘要和買大抵皆時貴與斡脫中寶之人,妄稱呈獻,冒給回賜,高其值且十倍,蠶蠹國財,暗行分用。如賽不丁之徒,頃以增價中寶事敗,具存吏牘。陛下即位之初,首知其弊,下令禁止,天下欣幸。臣等比聞中書乃得奏給纍朝未酬寶價四十餘萬錠,較其元值,利已數倍。有事經年遠者三十餘萬錠,復令給以市舶番貨。計今天下所徵包銀差發,歲入衹十一萬錠,己是四年徵入之數,比以經費弗足,急於科徵。臣等議:番舶之貨,宜以資國用、紓民力,寶價請俟國用饒給之日議之。
太廟神主,祖宗神靈所妥。國傢教治天下,四時大祀,誠為重典。比者仁宗皇帝、皇后神主,盜利其金而竊之,至今未獲。斯乃非常之變,而捕盜之官兵,不聞杖責。臣等議:蔗民失盜,應捕官兵,尚有三限之法;監臨主守,倘失官物,亦有不行知覺之罪。今失神主,宜罪太常,請揀其官屬免之。
國傢經賦,皆出於民,量入為出,有司之事。比者建西山寺,損軍害民,費以億萬計;剌綉經幡,馳驛江浙,逼迫君縣,雜役男女,動經年歲,窮奢緻怨,近詔雖已罷之,又聞姦人乘間奏請,復欲興修,流言喧播,群情驚駭。臣等議:宜守前詔,示民有信,其創造、剌綉事,非歲用之常者,悉罷之。
人有冤抑,必當昭雪;事有枉直,尤宜明辨。平章政事蕭拜註中丞楊朵兒衹等,枉遭鐵木鐵兒誣陷,籍其傢,以分賜人,聞者嗟悼。比奉明詔,還給元業,子孫奉祀傢廟,修葺苟完,未及寧處,復以其傢財仍賜舊人,衹酬以直,即與再罹斷沒無異。臣等議:宜如前詔,以元業還之,量其值以酬後所賜者,則人無冤憤矣。
德以出治,刑以防姦。若刑罰不立,姦究滋長,雖有智者,不能禁止。比者也先帖木兒之徒,遇朱太醫妻女過省門外,強曳以入,姦宿館所。事聞,有司以扈從上都為解,竟弗就鞫,輦轂之下,肆惡無忌,京民憤駭,何以取則四方!臣等議:宜遵世祖成憲,以姦人命有司鞫之。臣等又議:天下囚係,不無冤滯,方今盛夏,宜令盛臺選官審錄,結正重刑,疏决輕係,疑者申聞詳讞。邊鎮利病,宜合行盛行臺體究興除,廣海鎮戍卒吏病者,給粥食藥;死者,人給鈔二十五貫,責所司及同鄉者,歸骨於其傢。
歲貢方物有常製。廣州東莞縣大步海及惠州珠池,始自大德元年,姦民劉進、程連言利,分蜓戶七百余家,官給之糧,三年一采,僅獲小珠五兩六兩,入水為蟲魚傷死者衆,遂罷珠戶為民。其後同知廣州路事塔察兒等,又獻利於失列門,創設提舉司監采,廉訪司言其擾民,復罷歸有司。既而正少卿魏暗都剌,冒啓中旨,馳驛督采,耗稟食,疲民驛,非舊製,請悉罷遣歸民。
善良死於非命,國法當為昭雪。鐵失弒逆之變,學士不花、指揮不顔忽裏、院使禿古思,皆以無罪死,未蒙褒贈。鐵木迭兒專權之際,御史徐元素以言事鎖項死東平,及賈禿堅不花之屬,皆未申理。臣等議:宜追贈死者,優敘其子孫,且命刑部及監察御史體勘其餘有冤抑者,具實以聞。
政出多門,古人所戒。今內外增置官署,員冗俸濫,白丁驟升出身,入流壅塞日甚,軍民俱蒙其害。夫為治之要,莫先於安民;安民之道,莫急於除濫費、汰冗員。世祖設官分職,俱有定製。至元三十年以後,改升創設,日積月增,雖常奉旨取勘減降,近侍各私其署,夤緣保祿,姑息中止。至英宗時,始銳然減罷崇祥、壽福院之屬十有三署,徽政院、斷事官、江淮財賦之性六十餘署,不幸遭罹大故,未竟其餘。比奉詔:凡事悉遵世祖成憲。若復循常取勘,調虛文,延歲月,必無實效,即與詔旨異矣。臣等議:宜敕中外軍民,署置官吏,有非世祖之製,及至元三十年以後改升創設員冗者,詔格至日,悉減並除罷之;近侍不得巧詞復奏,不該常調之人亦不得濫入常選,纍朝斡耳朵所立長秋、承徽、長寧寺及邊鎮屯戍,別議處之。
自古聖君,惟誠於治政,可以動天地、感鬼神,初未嘗徼福於僧道,以厲民病國也。且以至元三十年言之,醮祠佛事之目,衹百有二;大德七年,再立功德使司,積五百有餘,今年一增其目,明年即指為例,已倍四之上矣。僧徒又復營幹近侍,買作佛事,指以算卦,欺味奏請,增修布施莽齋,自稱特奉。所司不敢較問,供給恐後。況佛以清淨為本,而僧徒貪慕貨利,自違其教,一事所需,金銀鈔幣不可數計,歲用鈔數千萬錠。凡所供物,悉為己有,布施等鈔,復出其外,生民脂膏,縱其所欲,取以自利,畜養妻子,彼既行不修潔,適足褻慢天神,何以要福!比年佛事愈繁,纍朝享國不永,緻災愈速,事無應驗,斷可知矣。臣等議:宜罷功德使司,其在至元三十年以前及纍朝忌日醮祠佛事名目,衹令宣政院主領修舉,餘悉減罷;近侍之屬,並不得巧計擅奏,妄增名目,若有特奉、傳奉,從中書復奏乃行。
古今帝王治國理財之要,莫先於節用。蓋侈用則傷財,傷財必至於害民。國用匱而重斂生,如????課增價之類,皆足以厲民矣!比年遊惰之徒,妄投宿衛部屬及宦者、女紅、太醫、陰陽之屬,不可勝數。一人收籍,一門蠲復,一歲所請衣馬芻糧,數十戶所徵入不足以給之,耗國損民為甚。臣等議:諸宿衛、宦女之屬,宜如世祖時支請之數給之,餘悉簡汰。
闊端赤牧養馬駝,歲有常法,公佈郡縣,各有常數,而宿衛近侍,委之僕禦,役民放牧。始至,即奪其居,俾飲食之,殘傷桑果,百害蜂;僕禦四出,無所拘鈐,私鬻芻豆,瘠損馬駝。大德中,始責州縣正官監視,蓋暖棚、團槽櫪以牧之。至治初,復散之民間,其害如故。監察御史及河間路守臣屢言之。臣等議:宜如大德團槽之製,正官監臨,閱視肥瘠,拘鈐宿衛僕禦,著為令。
兵戎之興,號為兇器,擅開邊釁,非國之福;蠻夷元知,少梗王化,得之無益,失之無損。至治三上,參卜郎盜,始者劫殺使臣,利其財物而已;至用大師,期年不戢,傷我士卒,費國資糧。臣等議:好生惡死,人之恆性。宜令宣政院督守將嚴邊防,遣良使抵巢招諭,簡罷冗兵,明敕邊吏謹守禦,忽生事,則遠人格矣。
天下官田歲入,所以贍衛士,給戍卒。自至元三十一年以後,纍朝以是田分賜諸王、公主、駙馬及百官、宦者、寺觀之屬,遂令中書酬直海漕,虛耗國儲。其受田之傢,各任土著姦吏為髒,巧名多取,又且驅迫郵傳,徵求餼廩,折辱州縣,閉償逋負,至倉之日,變鬻以歸。官司交忿,農民窘竄。臣等議:惟諸王、公主、駙馬、寺觀,如所與公主桑哥剌吉及普安三寺之製,輸之公廩,計月直折支以鈔,令有司兼令輸之省部,給之大都;其所賜百官及宦者之田,悉拘還官,著為令。
國傢經費,皆取於民。世祖時,淮北內地,惟輸丁稅。鐵木迭兒為相,專務聚斂,遣使括勘兩淮、河南田土,重並科糧,又以兩準、荊襄沙磧作熟收徵,徼名興利,農民流徙。臣等議:宜如舊製,衹徵丁稅,其括勘重並之糧,及沙磧不可田畝之稅,悉除之。
世祖之製:凡有田者悉役之,民田典賣,隨收入戶。鐵木迭兒為相,納江南諸寺賄賂,奏令僧人買民田者,免其賦役。臣等議:惟纍朝所賜僧寺田及亡宋舊業,如舊製勿徵,其僧道典買民田及民間所施産業,宜悉役之,著為令。
僧道出傢,屏絶妻孥,蓋欲超出世表,是以國傢優視,無所徭役,且處之官寺;宜清淨絶俗為心,誦經祝壽。比年僧道往往畜妻子。無異常人,如蔡道泰、班講主之徒,傷人逞欲、壞教幹刑者,何可勝數!俾奉祠典,豈不褻天瀆神!臣等議:僧道之畜妻子者,宜罪以舊製,罷遣為民。
賞功勸善,人主大柄,豈宜輕以與人。世祖臨禦三十五年,左右之臣雖甚愛幸,未聞無功而給一賞者。比年賞賜泛濫,蓋因近侍之人,窺同天顔喜悅之際,或稱乏財無居,或稱嫁女娶婦,或以技物呈獻,殊無寸功小善,遞互奏請,要求賞賜回奉,奄有國傢金銀珠玉,及斷沒人畜産業。似此無功受賞何以激勸,既傷財用,復啓幸門。臣等議:非有功勳勞效著明實跡,不宜加以賞賜,乞著為令。
臣所言,弒逆未討、姦惡未除、忠憤未雪、冤枉未理、政令不信、賞罰不公、賦役不均、財用不節、民怨神怒,皆足以感傷和氣。惟陛下裁擇,以答天意,消弭災變。
帝不從。珪復進曰:“臣聞日食修德,月食修刑,應天以實不以文,動民以行不以言,刑政失平,故天象應之。惟陛下矜察,允臣等議,乞悉行之。”帝終不能用。
未幾,珪病增劇,非扶掖不能行。有詔:常見免拜跪,賜小車,得乘至殿門下。帝開經筵,命右丞相旭邁傑與珪領之,進封蔡國公、知經筵事,別刻蔡國公印賜之。珪薦翰林學士吳澄等以備顧問,求去益力。二年夏,得請暫歸。
三年春,復遣使召珪。珪至,帝曰:“卿來時,民間合如?”珪奏:“真定、保定、河間民饑甚,朝廷雖振以粟帛,惠未及者十之五、六。”帝惻然,敕有司贍之。拜翰林學士承旨、知製誥兼修國史,經筵如故。帝見其贏甚,命養疾西山,繼行旨還傢。
未幾,起珪商議中書省事,以疾不赴。四年,卒。
五子:景武,定遠大將軍、保定等路上萬戶,佩虎符;景魯,海北廣東道肅政廉訪使;景哲,僉河東海右道肅政廉訪司事;景元,河南河北道肅政廉訪使;景丞,內政司丞。
天歷元年,紫荊關敗卒南走保定,沿途剽掠,景武與同知阿裏沙率鄉民梃斃數百人。參知政事也先捏以兵至保定,執景武兄弟五人,盡殺之,籍其傢。詔以珪女歸也先捏。延臣言:“保定萬戶張昌,其諸父景武等既受誅,宜罷所將兵,並奪其金虎符。”不許。
已而御史臺言:“北兵奪紫荊關,官軍潰走,掠保定。本路官與故平章張珪子五人,率民擊官軍死。也先捏不先奏聞,輒擅殺官吏及珪五子。珪祖父三世為國勳臣,即使景武等有罪,珪之妻女又何罪焉?今既籍其傢,又以其女妻也先捏,誠非國傢待勳臣之意。”帝曰:“卿等言是也。詔中書還其所籍。御史臺又論也先捏擅殺之罪,詔竄也先捏於南寧,聽珪女還傢。
至順元年,帝以珪議立泰定帝,追怨之,又疑景武等附上都,復籍珪五子傢資。
元統初,監察御史王文若奏:“珪祖父世巨積有勳烈,諸子橫罹戕害,官籍其傢,且革正之,以為功臣之勸。”奏寢不報。
史臣曰:“張柔平河北,經略江淮有攻城野戰之功。宏範崖山之役,功成身歿,賞不酬勞。珪蹇蹇匪躬,稱為賢相。以三世之忠,不能庇其子孫,唏矣!景武兄弟既駢戮,又籍其傢,失刑莫甚焉!蓋出於文宗之私憾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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