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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承志:粗飲茶(4)
賈平凹 Gu Pingao
在清真寺裏閑談最方便:一個眉清目秀的小滿拉,永遠一頭津津有味地聽,一頭微傾開壺,註上那一口水。若是話題重大,他添水時更加莊重,註水時不易察覺地嘴角一動,輕輕地自語一聲“比斯民倆西”。
在農民傢炕頭上也沒有兩樣,大都是晚輩的傢兒子或者侄兒子斟水。女人不露面。似我一來再來的客,日久熟識了,女人不再規避,也衹是立在門口聽。她若倒茶,要先遞給自傢男人,再轉給客。貧窮封閉僻壤,民風粗礪。一旦有緣和那些農民交了朋友,便覺得揪面片子噴香誘人,春尖粗茶深有三昧。老人們立在屋角,過意不去地說:“山裏,尋不上個細茶,怕是喝不慣?”而我卻發覺,就像內蒙新疆一樣,所謂Xiar、Hara和Tas,所謂春尖和粗細的種種命名分類,其實都是後來人比附。在茶葉和茶磚的産地,一定另有名稱和茶農、茶工的職業見解。南北千裏之隔,人們徑自各按各的方式看待這些茶,其中觀念差之千裏。若說還有什麽相通之處,也許衹在一個粗字。
粗茶的極緻,是西海固的罐罐茶。
我是在久聞其名之後,纔喝到了它的。當然我完全沒有料到,這種茶居然與我發生了那麽深刻的關係。我還懂了:其實貧瘠甲天下的排名,未必就一定數得上西海固。若以罐罐茶為標志劃分,就我陋見,甘肅的朗縣也許纔是第一。
滿掌裂繭的粗黑大手,小心翼翼地撮來一束枯幹的細枝。不是樹枝,是草叢中或者能算木本的、一些豆細的蓬蓬幹枝。架起的火苗衹有一股。這火苗輕輕舐着一個細筒(約一尺高、寸半粗細、熏燒得焦黑的鐵直筒)的底兒,而關節粗壯的手指又捏起一撮柴,顫顫抖抖地添在火上。鐵筒有個把子,焊在頂沿。煮的水,並不是滿罐,而是一盅。茶是砸碎的末,而且,是蒙古人稱作“黑”、哈薩剋稱為“石頭”的磚茶末子。
令人拍案驚奇的是,如同一握之草的那幾撮細枯枝,居然把罐罐煮開了!我判定是因為那寸半的底面積:火雖細,攻一點。驚嘆間,火熄了,主人殷勤地立起身,恭敬地給客人斟上。果然衹有一盅,罐筒裏不剩一滴。
客人推辭不過,持盞慢飲,茶味苦中微甜,呷着覺得那麽金貴。火已經又燃起,頭一罐罐是客人的——主人解釋着。而炕上有三四人圍坐,都微笑,歡喜這罐罐茶給客人添了個新鮮。煮滾的第二罐又不是主人傢的,炕上一個老漢半推着接過杯盞。三一罐罐,四一罐罐,最後的一個罐纔輪到主人傢——又稱奇的是:頭一罐敬客的茶還沒有飲完。
於是大傢娓娓而談。水早已註上,火苗還在舐着罐底。很快新一輪的頭一罐,又斟進了客人的杯盞裏:怪的是,如此久熬,茶依然釅釅的。我十餘年橫斷半個大西北,住過數不盡的村莊,後來飲這種罐罐茶上癮忘情,伴着這茶聽夠了農民的心事,也和農民一起經了不少世事——我沒有見過有誰換茶葉或者添茶葉。
茶是無望歲月裏惟一的奢侈。若是有段經文禁茶,人們早把這殘存的欲望戒了,或者說把這一撮茶錢省了。而罐罐茶,它確實奇異,千燉百熬,它不單不褪茶色而且愈熬愈濃,愈燉愈香!
在西海固的三百大山裏,條條溝裏的村莊都睡了。出門小解,夜空五月,深藍的天穹繁星滿布。四顧漆黑,衹有我們一戶亮着燈火。爬回炕上,連說睡睡,話題卻又挑出一個要緊故事。人興奮了,支起半個身子說得繪聲繪色。“娃!起給!架火熬些茶!”於是乖巧的兒子蹦下炕,捅着了爐子。年年我一來,他們就弄些煤炭,支起爐火。罐罐茶用煤火燉,多少是浪費了些。
半夜三更,趴在炕上蓋着被,手裏端着一碗滾燙的罐罐茶。小口喝着,心裏不僅熱乎而且覺得神奇。茶不顯得多麽濃,衹是有一絲微澀的甜味留在舌尖。我們有時壓低聲音,好像怕隔墻的婦人女子的耳朵聽了去。有時禁不住嗓高聲大,一抖擻,掀翻了被子。旋即又自己不好意思,趕緊側着臥下。人啊人,生在世上行走一遭,如此的情義和親密,究竟能得着幾分呢?想着,仰脖咽下一大口,苦苦的甜味一直沁穿了肚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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