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料 上午咖啡下午茶   》 張承志:粗飲茶(3)      賈平凹 Gu Pingao

  在新疆走得多了,我被哈薩剋的奶茶逐漸改造,以至於開始為它到處宣傳。也許是由於疲纍的糾纏,我變得“渴茶”。我總盼望到哈薩剋人傢裏去,放鬆身心,喝個淋漓痛快,讓汗出透,讓鬱悶發散。北京有兩傢哈族朋友,他們已經熟悉了我的內心,總是不問時間地在我敲門進屋以後,馬上就開始兌茶。
  哈族式奶茶的主食不是炒米,是油炸的面果子包爾撒剋,這個人人都知道。哈式飲茶重要的是音樂。氈旁挂着一柄鼕不拉,奶茶几巡之後,客人就問到這柄琴。他並不說彈。主人遞給他後,話題便轉到琴上;不知不覺誰彈了起來,突厥的空氣濃郁地呈現了。他們是一個文學性非常強的集團,修辭高雅,富於形容,民歌采用圓舞麯的三拍子。
  這樣,在天山北麓的茶生活就不單是休憩和遊牧流程的環節,它在和諧的伴奏中,發育着豐滿的情調。
  視野中又不僅僅是單調草海,而是美不勝收的天山。藍鬆、白雪,無論沉重或者歡快總悄然存美感——所謂良辰美景對應心事,所謂“四美”,好像差一丁點就會齊備。
  那時禁不住贊嘆。茶後人們都覺得應該捧起雙手,感謝給予的創造者。我的慨嘆還多着一層,我反復地聯想起蒙古草原,想着我該怎樣回答這樣的經歷。
  最後是個磚茶的輸入問題。磚茶是農耕中華和遊牧民族之間的聯繫。古語有“茶馬交易”,一句千鈞,確實,惟有這句概括本質。其餘比如“絹馬交易”就未必影響遠及牧區奧深;宋與西夏之間的“青白????之爭”更是地理决定歷史。一個遊牧社會,尤其是一個純粹的遊牧社會,它可以不依存農耕世界繁衍和生存下去,衹要給它茶。
  不穿絹布可以有皮衣,不食粟米可以“以肉為食酪為漿”,茫茫草海雖然缺乏,但並非沒有????池。草原藴藏復雜,自遠古就盛行黃金飾具和冶鐵術。
  ——衹是,生理的平衡要求着茶。要濃茶,要勁大味足易於搬運的茶。多多益善,粗末不拘。於是,川茶、湖茶、湘茶應召而至,從不知多麽久遠的古代就被製成硬硬的磚頭狀,運嚮長城各口,銷往整個歐亞內大陸的牧人世界。
  唉,磚茶,包括湖北四川的茶場工人在內,有誰知道磚茶對牧民的重要呢?同樣的青黑磚茶,在蒙哈兩大地域裏,又受到了不同的鑒賞。哈薩剋人把色極黑、極堅硬的磚茶,描寫式地稱作“Tascai”,即“石頭茶”。對另外幾種壓製鬆緊和色澤不同的磚茶,不作過分嚴格的區分和好惡。據我看,他們飲用更多的是蒙古人稱之“黃茶”的黃緑色、近兩寸厚、質地比較鬆軟的磚茶——而這種黃茶被蒙古牧民視為性涼、不暖,比“石頭茶”差得多的劣等貨。烏珠穆沁牧民堅持認為石頭般的Haracai(黑茶)性熱、補人,甚至能夠入藥。
  3
  成人之後又走進第三塊大地,在肅殺荒涼的黃土高原度世。我在數不清的磚房、廈子房、土夯院、窯洞和卵石屋裏,結交農産,攀談掌故,吃面片,飲粗茶,一眨眼十數年。
  在河州四鄉,人們喝的是春尖茶。産地多是雲南,鋪子裏都是大簸籮散裝。攤鋪主人經營茶葉買賣多是幾輩子歷史,用兩張粗草紙,把一斤春尖包成兩個梯形的方塊錠子,再罩上一張紅豔的土印經字都哇紙,繩兒轉過幾轉,提上這麽兩錠茶,就是最入俗的禮性。
  春尖茶也大多含些土,沏水前要把茶葉先撲抖一番。漸漸泡開的茶原來都是大葉,仿佛沒有打磚壓型的茯茶一般。我心裏有時琢磨,春尖茶和蒙疆兩地使用的磚茶,味道不同,源頭不一,衹一個粗字概括着它們的共性。粗茶對着窮日月。慢慢地,我幾乎要立志飲遍天下的窮人茶,為這一類不上茶經的飲品做個科學研究。
  不過在甘寧青,黃土高原的茶飲多用蓋碗子。這種碗用着麻煩,其中訣竅是——有一個伺候茶的人,在一旁時時掀開碗蓋續水。做客的不必過謙,儘管放下便聊天扯磨,由着那侍者提着滾開的壺添水。確實那僅僅是添一口水;蓋碗子裏面,民俗禮節要求碗口溢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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