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瘿公在《赚文娟》两戏后,力疾写出了《青霜剑》和《金锁记》,程艳秋分别首演于1924年6月和7月,形成继《鸳鸯冢》后的第二个创作高峰,从此奠定了程派艺术悲剧为主的艺术风格。
《青霜剑》写豪绅方世一觊觎董昌之妻申雪贞,诬陷董入狱身亡,计谋雪贞嫁己;申识破阴谋,携家藏青霜剑上轿,洞房中刺杀仇人,又去董坟前哭祭后自刎,塑造了有智有勇、坚毅沉着、具有鱼死网破的反抗精神的烈妇典型。
《金锁记》述窦娥被冤斩,六月飞雪的故事。京剧原有传统老戏《六月雪》,只"探监"、"法场"两折,主要亮唱工,"探监"中的二黄慢板,"法场"中的反二黄慢板,为旦行名唱。程艳秋很喜欢这两折,崇敬同情这个不幸而又坚强的女性,请王瑶卿帮助加工修改唱腔,又经陈德霖点拨数处,他唱得很精彩,唱出了含冤受屈的窦娥的痛苦无告的心情,成为程派的代表性名唱。1922年他初赴上海时,曾将此两折公演于亦舞台。戏园老板担心戏冷不上座,程却坚定地说:"就是一个人听,我也要唱。"初卖座只五成,然而唱腔幽咽婉转,表情凄楚动人,声名不胫而走,再演必满,被誉为程的"旧剧诸戏中占第一位"。罗瘿公参考明传奇《金锁记》,为这两折增益了首尾,写成大戏,刻画了窦娥的温厚善良、舍己为人的品格,比元代关汉卿笔下的《感天动地窦娥冤》中那个倔强、大胆、质天问地的窦娥,虽少了几分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却增添了人物淑婉温顺、柔中有刚的另一侧面。这样一个善良妇女,却被恶人诬陷,身受酷刑,难免一死,自身的遭际终于使她唱出了"没来由遭刑宪受此磨难,看起来老天爷不辨愚贤。良善家为何遭此天谴?做恶的为什么反增永年?"的诅骂和质问,其对封建黑暗昏聩的憎恨、咒怨和反抗的精神是一致的;只是一个更倔强外化些,另一个则深沉内在些。结尾改为海瑞雪冤,是照顾观众希望奸人得惩、受难者最终有个良好结局的欣赏习惯,境界反不如关汉卿杂剧中六月飞雪、血上白练、亢旱三年的天怒人怨的大悲剧强烈。
《青霜剑》和《金锁记》正是程、罗所向往的振聋发聩、警世喻人的"贞烈义敬可歌可泣之剧"。申雪贞和窦娥的反抗性格,比《鸳鸯冢》中王五姐强烈。王五姐渴望、追求自主的婚姻,但行动软弱无力,最后只能哀病而死。人们同情、哀怜她,却不太敬爱。申雪贞和窦娥都有坚强的斗争意志和可贵的牺牲精神,一个看透了恶霸劣绅害夫谋妻的嘴脸,以坚强的斗争意志和可贵的牺牲精神,手刃仇敌;另一个为救年迈婆母,宁肯挺身受刑也不肯屈从恶人,两者都是宁死不屈,而且控诉了封建官吏的昏庸和法制的黑暗、助纣为虐,这有如两把利剑,直刺从土豪劣绅到贪官污吏的更深更广的社会面,摆脱了儿女风情和婚姻问题的狭小范围。1924年,二十岁的程艳秋能编演这类有进步倾向和社会意义的戏,表达出他憎恨邪恶,同情善良,对黑暗迫害有种不妥协的反抗意识,难能可贵。
程艳秋对这两出戏在艺术上也着意经营,唱腔、表演都很精美。《青霜剑》"说亲"一场,只有四句唱,主要是念白。申雪贞本不知底细,通过对媒婆的察言观色,发现方世一杀夫谋妻的阴谋,媒婆是仇人派来的代表,她镇静地周旋,每句话后面都有思考判断,台上很静,却显露出申雪贞激烈的内心活动。最后送客,嘴里温和地说:"妈妈慢些走呀",满脸含笑;一扭过头,立时现出说不尽的忿恨,无言的"背躬"使戏很饱满。"祭坟"时,幕内导板,申雪贞手提仇人头颅,上场唱"回龙",走三个大圆场,一个比一个快,接着走S形,边走边唱三眼,既快又稳,唱腔配合得当,水袖变化多端。《青霜剑》中"灵堂"的成套唱腔,《金锁记》中"探监"、"法场"中的大段二黄、反二黄慢板,都是程派名唱,隽永美听。表演亦十分精美细腻,像《金锁记》中张驴儿借尸图诈,把蔡婆扭送公衙,窦娥追下,唱"辞别了众高邻……",随唱起舞,先推左手,上步,再伸右臂一拧,使一个曼妙的转身直线扔出水袖又曲线收回,顺势左臂水袖抡起一个旋转花,正好唱完,匆匆而下,唱做浑然一体,表达了窦娥的急迫心情和与奸徒拼争的决心;而这美好的做工,是他从太极拳的"白蛇吐信"和武生"大刀花"的招式变化而来。窦娥受禁婆责打时,凝视高举的竹板,战兢兢地慢慢跪在地上的眼神和身段;"法场"起唱前的"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慢说我心碎,行人也断魂"的四句吟诵式的念白,表演丰富,勾魄与夺魂,一个人占满了舞台空间,叩击着观众心弦,使人不禁潸然泪下。再接唱大段反二黄,更显得情感真挚、哀切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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