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思考 內闈—宋代的婚姻與婦女生活   》 第七章 女紅      伊沛霞 Patricia Ebrey

  13世紀的詩人舒嶽祥(1217—1301)註意到浙江的農村婦女多麽辛苦地勞動,採茶、車水、從井下汲水、把食物送到田邊地頭、舂打稻穀、做衣服、種莊稼、賣魚賣菜。他寫了為數10首的一組詩歌紀念她們的勞動,前3首如下:
  前壟摘茶婦,傾筐帶露收。
  艱辛知有課,歌笑似無愁。
  照水眉誰畫,簪花面不羞。
  人生重容貌,那得不梳頭?
  田頭車水婦,輓水要流通。
  烏帽掀炎日。青裙鼓晚風。
  翻翻循故步,踏踏似虛空。
  聽取勞歌意,生身莫嫁農。
  江上提魚婦,朝朝入市。
  守船留稚子,換酒醉良人。
  不著凌波襪,長垂濺水裙。
  渾傢同泛客,笑剎別離津。①132
  詩人和畫傢似乎很樂於描繪勞動時的婦女;註視着沉浸於勞作、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被人觀察的女人,這時候的想像略帶一點色情意味。儘管如此,我們還得感謝他們留下了證據。畢竟在必須通過勞作滿足自己衣食之需的大多數家庭裏,女人得像男人那樣辛苦、長時間地幹活。在中部和南部更暖和的地方,女人被描繪為在戶外幹農活的形象。陸遊(1125—1210)的日記記載,他註意到崇德縣一帶的女人,腳下一邊踩着水車,手上還在捻麻綫。範成大(1126—1193)的一首詩記述老太太、年輕姑娘、孩子在背上睡覺的媽媽們,采桑葉的季節剛剛過去又立刻去採茶。陳藻(13世紀)寫了題為“田傢婦”的一首詩,開女人的玩笑,“一田夫婦兩身泥”。②
  然而無論婦女幹了多少農活,在中國學者看來她們的主要任務還是在別處。女人的工作是耗時、費工、大多數工序需要在室內完成的紡綫織布。象徵意義上陪伴女人的東西是布,因為自古以來對勞動性別分工簡單扼要的說法就是“男耕女織”。③紡織業被視為基本的、可以與耕種相比的生産活動。就如人需要吃飯一樣,他們還需要穿衣禦寒。男男女女各自做好分內之事,一傢人就可以豐衣足食。這個模式長期以來已成為朝廷賦稅制度的依據。幾個世紀以來,農戶必須在秋季用𠔌物繳納應繳賦稅的大頭,其餘不小的一部分是在夏天繳納本色布帛。朝廷就這樣在鼓勵每傢每戶織布的背後施加徵稅體係的威力。
  宋代作者繼承了長期的傳統,習慣於把男人在田間種莊稼與女人在傢裏製造布匹相提並論。在回憶皇帝登基的文章裏,司馬光描述了男人不畏嚴寒從夏到鼕的耕地、播種和收割,女人養蠶、績麻、把綫裝在織布機上,絲絲縷縷地織成經緯交叉的布匹。他觀察到,農戶為了完稅納捐,償還債務,得在夏秋兩季加緊勞作,因而,還沒等到𠔌物從田間運到傢裏,或是布匹從梭子上卸下,艱辛勞動的果實就已不再是他們自己的了。④監管百姓投入生産、133積極務農的地方官,常常提到女人的貢獻。1179年朱熹催促南康百姓努力幹農活,特意號召他們植桑種麻,這樣女人就可以養蠶,紡綫,織麻布和絲綢。⑤在一項法律判决中,鬍穎(1232年中舉)描述了典賣田地的農民如何在土地上苦苦勞作,積攢每一個錢以贖回田地:“日夜夫耕婦蠶桑,一勺之粟不敢以自飽,一縷之絲不敢以為衣……銖積寸纍。”⑥
  並不是所有的農傢婦女都必須織布。氣候和土質的不同使有的地方不出産布匹,而適合出産別的東西例如茶葉,專業化的茶戶總可以買回他們需要的布。最窮的農戶可能沒有能力置備織布需要的土地和設備。種桑樹的家庭要有采摘和貯藏桑葉用的梯子和籃子;養蠶和繅絲需要孵化蠶蛾的蠶室,扁平的畚箕,放置蠶箔的架子,纏綫的大框子,紡錘和梭子,綫軸,紡紗用的大輪紡車。如果自己織布,還要有織布機,一般是竹製的機杼和竹筘。衹種麻或種苎麻、棉花的農戶即便不需要生産絲綢用的那麽多東西,仍需要置辦一部分紡綫和織布的設備。⑦每生産5匹麻布或苎麻布(每匹大約0.6米寬,12米長),通常需用1—3畝耕地種植纖維植物。如果以生産同等數量的絲綢為目標,他們就得拿出大約幾畝以上的土地,栽上一千株桑樹。五口之傢每年織5匹布,足夠給每人做兩套衣服,其餘的用來納捐。⑧
  宋代農傢婦女生活狀況的記錄非常少。但是我們可以相當肯定地說她們花了很多時間幹各種活。本章將具體考察她們的紡織工作需要什麽。出於兩個原因我用相當多的篇幅描寫工作本身。第一個原因是我們的無知。生活在20世紀末,我們知道一點做飯、洗衣、照管小孩意味着什麽,甚至也知道什麽是監管僕人或採茶;但是我們很少知道捻綫、紡紗或織布,以及製作布匹過程中的每一道工序是什麽樣子。第二個原因,由於最終的成品很容易賣掉,換成錢,婦女的紡織工作提出了很多問題,如婦女參與商品經濟,她們在家庭內部的身份、紡織方面的勞績如何影響對婦女社會價值的更廣義的評估,以及三者之間的關係是什麽?從唐代後期到宋代,經濟的商業化進程速度非常快。市場容量擴大,商品空前地多——包括大多由婦女生産出來的布帛——都捲入了市場。商業化對布匹生産組織産生了衝擊,更多家庭成為特134定形式的或特定工序的專業戶。這些發展怎樣影響了婦女?⑨女人的勞動可以換來很多錢以後,她們在决定家庭財産如何使用時得到更多的權力了嗎?賺錢機會的增多使女人更自主嗎?
  捻 綫 和 紡 綫
  並不是衹有女人介入製作布匹的工作。男人種植纖維植物、幫女人養蠶、管理原材料及半成品和成品的買賣、加工,在更專業化的織布工序裏還有更多的作為。然而,女人和姑娘們長時間地幹着單調乏味、費時費工的那些工種。作為同時種莊稼的農戶的副業,織布所需要的綫都是女人紡出來的。技術簡單得足以使業主或承包人不必購置大的設備,不必雇工人。的確,紡綫這件事由女人在自己傢裏用簡單的設備就可以幹好,何時開始,何時停工,都可以服從傢裏別的事的需要。
  自古以來,人們日常穿的衣服都是麻布做的,粗糙的麻衣還被用來當作喪服。麻是一年生植物,中國大部分地區都可種植。麻籽可以榨油,莖皮(韌皮)會長成長長的纖維,雄性麻株的纖維比雌性的更好,因此雄株的韌皮常用來紡綫織布,雌株則做麻繩、麻袋及同類産品。幾乎與麻同樣重要的植物是苎麻,苎麻主要生長於南方,四川和河南也有。苎麻衹能用於紡織,而且不能在寒冷的北方生長。另外,它是多年生植物,一年可收穫3次。苎麻纖維比麻纖維更柔軟,更有光澤,特別適合做夏衣,即便在潮濕的氣候裏也易於晾幹。一旦出售,苎麻布的價錢是麻布的好幾倍。⑩
  麻桿的加工須經過很多步驟。男人割下麻桿,把它們放在水裏漚一天。然後,男人或女人,通常是男人,把麻皮也就是麻纖維從麻桿上剝下來;漚麻要漚一夜,白天再洗麻、曬麻。下一步,或男或女把曬幹的麻桿打軟使麻皮和莖桿分開,然後把麻纖維從桿上剝下來,梳理成一把一把的。再用手把麻捋成光滑的一團,除去殘留在綫上的雜質,然後再次放到水裏面漚,隨後分成一根一根的綫。下一道工序是紡綫,格外費時耗工而且總由女人幹: 把一根根麻綫的首尾接在一起用手捻,捻成長長的綫圖16紡麻綫的女人們,劉鬆年(約1150—1225以後)作。國立故宮博物院: 《故宮名畫選萃》,臺北,1970。
  (圖16十分理想地表現了3位安詳從容地紡綫的女子)。麻綫紡出來後,還要把兩根綫扭在一起,或拼成雙綫使它們結實得足夠用來織麻布。苎麻的製作過程沒有這麽多的工序,135但是要在一定的時限內完工。麻桿割下以後必須在田邊地頭上就把含纖維的麻纖維從莖桿上剝下來。然後漚麻,颳去外皮上的雜質,再挂起來曬幹。最後由女人們把纖維一根根分開,連成長綫,紡,織,仍然得在一定期限內完工。
  由於捻綫的工作沒有任何程度的機械化,在大量種植麻和苎麻的地區,捻麻綫的活計耗費了婦女很多時間。範成大記載,蘇州附近一個以産布而知名的市鎮,在路上可以看見村裏的女子一邊走路一邊捻麻綫。比較而言,紡綫的人如果有一個好一點的紡錘,工作效率要高一些。宋代的很多家庭使用簡單的手持紡錘。136王禎的《農書》(1313)描寫了一種簡易紡錘,左手牽着綫繞到右手拿着的紡錘上。村民發現,有了這種紡錘,可隨時隨地把空閑時間利用起來。手持紡錘的問題不僅在於紡出來的綫粗細不勻,還在於速度太慢。有人計算過,供一部踏板織布機工作一天所用掉的麻綫,需要用手持紡錘紡30—40天。有能力多投一點資的家庭因而可以為女人購置一部紡車,如圖17所示。這時,一位婦女拿着綫團,另一位搖紡輪。效率更高的是腳踏紡車,同時有三四個紡錠在轉,效率提高好幾倍。為了減輕妻子和女兒的勞動,並趕上期限,中國北方一些地方有了一種明顯的可能,即把捻好的綫裝到水力驅動的大紡車上紡。王禎臨摹了一副“大紡車”圖,並建議別的地方也用這種紡車。
  麻和苎麻並不是可以用來織布的惟一的植物纖維。有些豆科匍匐植物和蕉類植物的纖維也可通過特有的辦法用來織布。沿中國邊界地區的小族群用棉花織布已經有幾個世紀了。棉花最初産於印度,從中亞、緬甸——雲南兩條路綫傳入中國。但是在宋代,棉花生産戲劇性地興盛起來。11世紀,棉花已經種植於廣東和廣西,到12世紀末已達海
  137南島和福建。由於大幅度地嚮北延伸,棉株的特性已經發生了變化。生長期逐漸變短,已培植出一種一年生的、分枝少或不分枝的變種。如果不是更早,這個變化發生於13世紀。農民更容易控製一年生植物的産量,從而使植棉業的經濟潛力大大增長。
  棉花不是麻和苎麻那樣的韌皮纖維植物,而是種子纖維植物。在被紡成綫以前,必須先用大叉子把棉朵打鬆,在陽光下曬幹,把棉籽從纖維裏軋出來,用絲綫弓子把棉朵彈得起毛、蓬鬆,然後再把棉團拉直,分成長短均勻、重量相同的棉條。棉花有好幾種吸引人的特點: 它是極好的做鼕裝和被子的保暖填充物,像絲綿那麽好但比絲綿便宜。織成布以後,棉布比麻布或苎麻布既輕又暖。而且,棉布柔軟、舒適。1313年,王禎說明了種棉花的好處:“且比之桑蠶,無采養之勞,有必收之效。埒之枲苎,免績緝之工,得禦寒之益。”它沒有很快在中國推廣的原因似乎是適合中原地區的品種出現得比較慢,脫籽比較難。138
  內闈第七章女紅到宋代末年,棉花的種植在福建已經變為非常重要的行業。謝枋得(1226—1289)在一首詩裏感謝有人送他棉衣做禮物,說福建是一塊福地,因為棉花在那兒生長得好,八口之傢的農戶種一千株棉花就可不再害怕貧窮。宋朝末年,朝廷在江南一帶徵收棉花充當布稅。
  棉花脫籽技術的改進刺激了棉花種植的推廣。王禎記載,在他的時代,用弓子各從對面軋的舊式的、令人不滿的老方法被用滾軸製成的脫籽機取代。一個女人,黃道婆,把當時最先進的棉花加工技術帶到江南地區,這個傳說流行已久。按照陶宗儀(創作活躍期1300—1368)的記錄,土壤貧瘠的鬆江(江蘇)某村,到13世紀末棉花已成為主要作物,種棉者用手軋棉籽。黃道婆從海南島來到那裏,帶來更好的紡紗、織布設備,同時還引進了軋棉籽技術;她就這樣改進了地方經濟,陶宗儀寫道,人們修建了黃道婆祠紀念她。換句話說,在社會性別十分明確的紡織業領域,女人的創舉使她成為女英傑。
  紡棉花比紡麻或苎麻更容易,不必在紡綫以前把棉綫接成長綫,現在衹要抽出等量的短的棉纖維,絮成粗細均勻的棉條,就可捻成粗細均勻的細棉綫。王禎畫圖顯示了女人用的紡車,與紡麻和苎麻的紡車差不多。
  養 蠶 和 繅 絲
  當女人們紡麻綫、苎麻綫、棉綫時,她們實際在做着本質上屬於功利主義性質的日常工作。更浪漫、奇跡般的工作是養蠶。奇妙的小小的蠕蟲每天吃掉大量桑葉,而且,如果喂養得當的話,它們會吐出精緻而又非常結實的長達成百上千米的絲綫,蠶絲可以做成最柔軟、最輕、最光滑的絲製品。
  自古以來中國就出産生絲,而且技術不斷改進。有些學者認為宋代的造絲技術已經達到中國前所未有的最高水平。絲可以紡成不同粗細的絲綫;可以染成各種各樣的顔色;織布工人可以把它們織成不同顔色、不同質地的絲織品,輕薄的綾羅,光鮮的綢緞,厚重的斜紋布和彩色的、工藝復雜的錦緞,更不必說本色的平紋綢布。
  139製絲業需要大筆投資,包括種桑樹,購買養蠶、繅絲、紡綫、織綢用的各種設備。宋元時期的農書用很多篇幅描述絲的生産,特別是陳旉的《農書》(1149),無名氏的《農桑輯要》(1273)和王禎的《農書》(1313)。讓桑樹長出正好需要的桑葉,是一門科學。但是大部分工作由男人做。到了采桑葉的時候,無可置疑,總要女人來幫忙。詩人戴復古(1169—1246以後)以女子的口吻,描寫了那種景象:
  妾本秦氏女,今春嫁王郎。
  夫傢重蠶事,出采陌上桑。
  低枝采易殘,高枝手難扳。
  踏踏竹梯登樹梢,心思蠶多苦葉少。
  舉頭桑枝挂鬢唇;轉身桑枝勾破裙。辛苦事蠶桑。
  王禎在《農書》裏畫了一個男人站在梯子上采桑葉,但是畫面上還有一個女人站在高凳子上摘桑葉。
  在北方,一年衹能養一次蠶,最忙的季節是春天。南方春天就更忙,更需要人手。蠶卵可以安全越鼕。桑葉吐芽時,粘在紙上的蠶卵被放到暖和的地方,直到淺黃色的蠶卵變成緑色,幼蠶孵出來。剛孵化的小蠶必須馬上轉移到扁平的淺箔裏分散開,讓它們有足夠的空間可以長大。淺箔必須放在專門的蠶室裏,這樣纔有利於讓蠶得到細心的照料,並且可以升火爐保持室溫。第二個月的小蠶必須小心對待,一天要喂五六次切碎的桑葉,並謹防蠶受凍。這段時間蠶會“睡”(實際是“蛻 ”)3次,重量變成原來的1000倍,每衹蠶大約重4剋。
  蠶作繭時必須喂養好,特別在最後迅速生長的幾天裏。每天喂食次數增加到10次,其中幾次是在夜裏。陳旉提醒,桑葉放到扁平淺箔裏以前一定要曬幹,否則濕葉子在暖和的蠶室裏會形成“蒸”蠶的效果。如果一切順利,蠶在幾天之內結成繭。蠶繭一旦破開,140必須立刻行動,否則蠶蛹一旦徹底變成蠶蛾,蠶繭就毀了。如果家庭養的蠶不多,可以在蠶蛹還活着的時候把蠶絲繅出來。如果沒有足夠的勞動力同時對付那麽多迅速破繭的蠶蛹,或者還得等着去藉或租繅絲的設備,就得把蠶蛹殺死在繭裏。一般用“蒸”的辦法殺死它們,或者把它們捲裹起來壓在一起,讓它們窒息而死。
  繅絲意味着在蠶繭上挑起絲的一端,同時要把幾根絲扭在一起形成一根牢固得足可紡、織的絲綫。蠶繭必須放在一盆水裏,得讓繭在水裏能活動開。繅絲的工具可以非常簡單,但是秦觀(1049—1100)《蠶書》裏的一幅畫畫了一套很復雜的、可以讓一個人同時挑起兩根絲的繅絲設備。這類繅絲工具時不時出現在繪畫裏。如圖18。繅好的絲在織以前,仍有必要用紡輪把幾股絲扭在一起,並把一些綫紡成經綫。
  圖18繅絲的女子,梁楷(約1200前後)作於13世紀,一段細部,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77.5,第三部分)。
  蠶是出了名的多變動物。有的年頭所有的蠶子都孵化成小蠶,結出的好繭多得不得了;有的年頭又讓人失望。婦女們在體力和感情兩方面投入精力,試圖讓蠶寶寶保持着好脾氣。她們還希望蠶神站在她們一邊。秦觀在《蠶書》裏把祈求蠶神視為養蠶過程裏必不可少的步驟之一。王禎與他以後作者的著作裏都有女蠶神的畫像。洪邁講了一個養蠶繅絲之傢的故事: 這傢人一年一般養100箔桑蠶,這使他們成為頗具規模的生産者。3年裏他傢的蠶每年結3次多得出奇的繭。但是後來的一年,無論春天和秋天,一箔一箔的蠶一個繭也沒結,以後兩年仍然如此。他們把運氣的改變歸結為第一年養過的那衹超常大的蠶。妻子覺得這是一個吉兆,特意仔細地照看着那衹蠶所在的淺箔並把它供在佛像前邊。當這衹箔裏的蠶長得看起來達到極至時,這傢人把它葬在桑樹下。說起來也怪,大概是在暗示,那箔神妙的蠶回報了她們的虔誠,賜給他傢3年好收成,但是後來似乎又不靈了。
  人們有時不由自主地違背了桑和蠶的恰當比例,這時采取的措施多半最好地證明了他們對蠶的焦慮。洪邁記錄了一個頗有啓示的故事:
  南 昌 氏 蠶
  淳熙十四年,預章蠶頓盛,桑葉價值過常時數十倍。民以多為憂,至舉傢哭於蠶室,命僧誦141經而送諸江。富傢或用大板浮籧其上,旁置緡錢而書標雲:“下流善友,若饒於桑者,願奉此錢以償,乞為育此蠶,期無愧於天地。”他不得已而輦棄者,皆蹙額起不忍心。獨南昌縣忠孝鄉民鬍二,桑葉有餘,足以供喂養,志於鬻葉以規厚利,與妻議,欲瘞蠶,妻非之,鬍不顧,喚厥子攜,桑下為穴,悉窖之,且約遲明采葉入市。自以為得策,飲酒醉寢。三更後,聞床壁嘖嘖聲,謂有盜,舉火就視,蓋蠶也。以帚掃去之,隨掃隨布,竟夕擾擾,一傢駭懼,妻尤責言曩愆。鬍愈憤怒,决意屏滌盡,142明日昏時乃定,殊不自悔,但恨失一日摘鬻之利。俄又聞嘖嘖,鬍呼曰:“莫是個怪物又來也?”亟起明燈,足纔下地,覺為蟲所嚙,大叫稱痛。其子繼起,亦如之。妻急奔視,則滿榻上下蜈蚣無數。父子宛轉痛楚,數日,鬍二死,蜈蚣悉不見,子幸無他。而外間人傢,蠶已作繭,鬍桑葉盈園,不得一錢也。
  看來蠶很能報復那些對他們不公的人。
  織布,染布和整布
  寫了這麽多,我還衹討論了紡綫。綫紡出來以後,在變成可以做衣服的布以前,女人們還得幹很多活。一般要把麻綫、苎麻綫和棉綫弄成粗細相同的經綫和緯綫,織成簡單的平紋布。她們都用自傢的織布機,織布機的大小、復雜程度和效率十分不同。周去非(1178年以後去世)記載,在桂林(廣西),人們用繞在腰間的簡易織布機織苎麻布,一邊織一邊還幹些零星雜活。這種相對原始的背帶式織布機大概自商朝以來就有。可以織非常簡單的紡織品,也可織花色品種復雜的毯子,因此産品的價值很高。在中國其他地區,更大的立式織布機已存在了幾個世紀,因此更常見。最好的是腳踏織布機,可以織得更快,因為他或她可用腳提起經綫,騰出雙手來來回回迅速地穿梭。自漢代以來就有人用腳踏織布機織綢布,到宋代還用它們織更實用的紡織品。安裝腳踏織布機是很費力的事,至少要兩個人,才能讓經綫被引導着穿過一個必須穿過的綜眼小孔。
  詩人文同(1018—1079)塑造了一個為了家庭的絹納不停地在腳踏織布機上勞作的女性形象:
  擲梭兩手倦,踏雙足趼。
  三日不住織,一匹纔可剪。
  織處畏風日,剪時謹刀尺。143
  皆言邊幅好,自愛經緯密。
  一部織布機占據的空間相當大,如這首詩所示,很多農戶把它放在院子裏,不足為奇。
  普通農戶用腳踏織布機可以很容易地織出本色綢布。由於絲綫非常纖細,織綢子用的時間比織麻或苎麻布多得多。更有甚者,用很多絲織出特殊的紡織品,包括綾、羅、綢、緞、織錦緞等等。一位織工織一匹大約長12米的紗,朝廷提出的期限是12天。更精密的紡織品需要更好的設備和熟練的織工。織那種紋路復雜、多種顔色交織的錦緞,織以前
  144〖〗〖〗圖19在腳踏梭和拉綫梭上織布的女人,13世紀的人臨摹樓(1090—1162)“織圖二十四”的細部,描繪了絲綢生産的各個步驟。華盛頓史密斯索尼亞學院藝術畫廊(54.20)。要把絲綫分別染上顔色,然後再分別纏在大梭子上。這時最好用提花織布機,一種整體框架很高的機子,織工引導着坐在架子高處的小孩子提起特定的那根經綫。這樣織絲綢是一門專門的手藝,織工一般是男的。但是女人也能學會。一組描繪桑蠶紡織業全過程的宋末繪畫,其中之一畫着一個女人在小孩的配合下在提花織布機上操作(圖19)。
  織好的苎麻布、麻布、棉布不需要再經過很多加工。幹活的男人穿的衣服不需要染色,繪畫裏幹活的男人經常穿着灰白色的本色衣服,與節儉的原則保持一致。他們的衣服大概都是用家庭手工紡織的布做的,可能經過簡單的漂白,在陽光下曬一曬。一位詩人提到木船上織白色苎麻布的姑娘(我推測她們也住在船上),後來把麻布鋪在陽光照耀的河岸上進行漂白。石灰水或某種灰也以能漂白苎麻而知名。女人的衣服常常染過顔色——或至少詩人和畫傢願意把她們的衣服畫成有顔色的。
  可以在傢裏染布。已知宋代有很多種礦物和植物染料。農書介紹了怎樣種最常見的植物染料,比如靛藍和“紅花”。一旦準備染布,就可以染很多已紡好的綫和織好的布塊,一次可以染一個家庭幾個月紡織的綫和布。所以在人口稠密地區,染布店或公共染缸給織戶提供了便利。在大城市的染布店染綢布肯定比較可靠。金華(浙江)的一傢染布店有幾百個用紅花染布的染缸,可以同時用手工染幾百匹綾綃,缸裏面添加了一千多磅紫色植物染料。洛陽的一位染工因為能按照復雜的設計要求染出多種顔色而廣為人知。
  商品化的布匹生産145
  唐末和宋代的經濟發展具如此的戲劇性以至於常被稱為“革命”。勞動的性別分工在那種形勢下不可能保持完全不變。城市給婦女提供了新的賺錢機會;比如說寡婦當小旅店主並不是很少見的。紡織品生産的擴張和商業化使資金緊張的家庭轉而求助於妻子、女兒。與此同時,商品化生産通過催生了男性高級織工改變了行之已久的性別分工原則。
  市場對初級産品如綫和布的需要不斷擴大,塑造了紡織品生産中女工這個類型。沒有一個家庭衹為穿衣而織布,也沒有一個從事紡織生産的家庭包攬所有的工序。家庭可以集中力量幹自己最擅長、效率最高的那道工序,在地方市場或流動商販那裏賣掉多餘的産品。
  布匹的市場非常大。朝廷需要麻布和苎麻布為士兵做軍裝,需要絲綢發給官員當官俸,還得交給契丹人、女真人做賠償。北宋時期,賦稅收入裏有將近50萬匹麻布和苎麻布,其中來自兩個路的占總數的一多半:“河東路,151,116匹”,“廣南西路,105,647匹”。收上來的更多的是各種絲綢——幾乎有三百萬匹本色綢布,數十萬匹綾綃,成千上萬匹特種織物、錦緞。按定額收集到的布匹有相當多的部分是從商人手裏買來的,商人收購了專業戶的産品,然後賣給必須用紡織品納捐的人傢;朝廷允許以錢抵稅時,也可直接把綢緞賣給朝廷。朝廷也直接收購生産者手裏的布匹,然後單方面定價,壓低價格,從而給織戶增加負擔,迫使他們以低於市場價的價格賣掉産品。由於商人願預付資金,家庭可以投入更多精力專做紡織。洪邁講了一個江西撫州一位平民的故事,他以買賣麻布、苎麻布為業。每年年初他都在州內到處轉,通過經紀人把錢藉給織戶。6—8月以後,親自上門討回藉款。他的一個經紀人從他手裏拿到500貫錢,建成一個紡織品貨棧,把幾千段布料存進去。這類事先拿到錢的家庭可以不賣掉韌皮或紡好的綫,儘管這些初級産品也有市場,但是他們可以幹下一道工序,直到織成成品布。
  146棉花多半從一開始就是經常被買賣的産品。中國北方鼕天必須穿棉衣,需要的棉花肯定多於出産的棉花。有的地方可以種棉,但不擅加工,不能完成紡織的全過程,因為缺少溫度和濕度,不利於紡紗織布。因此得把原棉運到適合紡織的地方,而成品布則運到市場需求高的地方。
  絲綢與市場的聯繫甚深。把做絲綢當作副業的農戶可以買進桑葉和養蠶用的工具、設備;可以賣掉蠶繭、繅好的絲或成品絲綢。生産的絲綢比納捐和自己穿、用的多時,絲綢就成為農戶換錢的手段。一段本色絲綢,1066年的賣價可達1,500個銅錢,當時大概可以買到夠一個成年人吃兩個月的稻米。需求刺激了生産,於是在大城市,大量各種不同類型的絲綢都待價而沽。
  商品化導致生産絲綢的專業戶增多。這包括養蠶和偶爾也做絲織品的農戶,還包括買繅好的絲用來織各種絢麗多彩的綢布的城市居民。在吳興的山村,一部地方志記載,富戶可以養幾百箔桑蠶並雇工織布。浙江金華縣城的很多居民以織布為生——生産得如此之多,以至於他們號稱“衣被天下”。洪邁記錄的一則故事中,一位男子自我介紹時說“吾乃潤州范公橋織羅張八叔也”。陳旉在他的農書裏解說,一個家庭衹養10箔這樣少的桑蠶就可養活自己,“十口之傢養蠶十箔,每箔得繭一十二斤,每一斤取絲一兩三分,每五兩絲織小絹一匹,每一匹絹易米一碩四鬥”。但是絲綢專業戶,無可置疑,顯然常常從公開的市場上買進全部或一部分桑葉,這就使他們不得不依賴市場價,並且當桑葉價格飛漲時會面臨一些問題。
  並不是所有養蠶的農戶都幹織絲綢的活計。有的家庭繅好絲以後立刻把它們賣掉,因為他們也許沒有錢買精緻、復雜的織布機。範成大描寫了一位忙於煮繭、繅絲的農傢婦女,繅絲時的噪音像暴風雨的聲音那麽大,蠶繭似乎在沒完沒了地生出絲綫。由於他們自己無力把蠶絲織成綢緞,就在第二天把蠶絲拿到市場去賣掉。
  朝廷的詔令經常提到“機戶”,大多數機戶都因幹這一行而居於優勢,無論養蠶兼織布或衹織布的,都是如此。147朝廷對機戶很感興趣,因為可以徵收相當高的捐稅,一般是讓他們上繳各種不同類型的優質綢緞。比如張逸記載,1036年,梓州(四川)的幾千傢機戶必須把産品的2/3交給朝廷。在成都,機戶曾經不能滿足朝廷的要求,這時候就派80名士兵幫他們織布。沒有找到更有力的證據說明他們雇用了家庭成員以外的工人為他們幹活,因而成為紡織作坊;相反,機戶似乎衹是家庭企業。宋代紡織專業戶數量的增多削弱了婦女和布匹生産的聯繫。紡織産品的很大一部分,至少是精緻復雜的紡織品的製作,如今已由專業化的男性工匠承擔,大多得到家庭內部女性成員的協助。
  在以繅絲織綢為主要謀生手段的家庭裏,男人和女人無疑都分擔了工作。一幅臨摹12世紀繪畫的作品畫了養蠶業的24個步驟,畫面上有42個女人,24個男人,3個男孩,5個女孩,2個嬰兒。嬰兒的在場表明絲織活可以摻在其他傢務活如看小孩中間一塊兒幹。大一點的孩子無論如何也是個幫手。表現最後工序的畫面上,一個男孩坐在手工提花織布機的頂端,提起坐在下邊的女織工指定的經綫,這是織錦緞時必不可少的一種技術。男孩可能是傢裏的兒子,或僕人的兒子,也許是學徒。(稍後時代的畫面[見圖19],坐在上邊的孩子像個女孩。)畫面上的男人照管桑樹,采桑葉,搬運工具,升火爐,裝蠶山,把蠶繭存在缸裏,嚮蠶神祈禱。女人在桑蠶業裏似乎專門照料蠶寶寶,其中有兩位照看着蠶箔。衹有一幅畫面出現了4位以上的一組人: 蠶旁邊的女人正準備挑絲,另外的3男2女正忙着裝蠶山。
  即便在男人采桑葉、搬弄工具時由女人照看着桑蠶,財務多半仍由男人决定。至少洪邁記錄的兩個養蠶家庭面臨高價桑葉時的故事有這種含義,其中之一已記述於上文。兩個事例都寫到男人曾與妻子商量,但又不聽她們的勸告。上文敘述的故事裏,妻子責備了丈夫;另一個故事,男人要倒掉蠶時,妻子和兒媳一致協力搶救出第二年用的蠶卵。
  並不是每一個參與紡織品生産的女人都在傢長的監督之下勞作。單獨一個女人可以在別人傢裏當紡紗工或織布工,就像做廚娘,女裁縫,或洗鍋洗碗的女僕一樣。148洪邁提到一位60歲的寡婦,兒子們都死於瘟疫,兒媳都再嫁了,衹給她留下一個8歲的孫子。她每天到別人傢紡綫織布,然後回傢與孫子一起吃飯。(她衹在一傢幹,還是四處打短工,不太清楚。)宋代惟一在大型紡織場裏幹活的女性是那些官府作坊裏的女工,她們在那兒的勞動至少一部分是強製性的;981年,朝廷取締了湖州的織布場,20名男工被送到京城,58名女工被遣散。
  宋代和過去的時代一樣,如果寡婦需要養活自己和家庭,最好的辦法,就是幹捻綫、紡、織等活計。社會對這種勞動的認可無疑與女人的特性(那是女人幹的活)和她們的位置在家庭以內有關(幹這些活不需要過多地接觸男人)。隨着綫和綢布等紡織品市場的擴大,在宋代,靠幹這些活計養活自己或傢人變得比較容易。陳堂前結婚不到兩年丈夫就死了,她說她不再嫁了,代之以養蠶、紡織來養活小嬰兒和公婆。周氏(1113—1174)帶着5個不大的孩子寡居,養蠶,捻麻綫,紡麻綫,還織麻布,每天孩子們還沒起床她就開始幹活,一天到晚不休息。甚至官員的孀婦據說也要幹這些活以便不使傢人分離。陳氏(1016—1089)的丈夫於1059年死在任上,遠離老傢,孩子又小,幸虧她會紡綫,纔度過難關。當然,女人並不是必須成了寡婦後纔需要自己養自己。一個寄養在另一個家庭裏的妓女的女兒不願服從母命繼承母職,反而告訴母親自己可以幹紡織活養活她,聲明自己掌握了專門技術。應當註意,那些沒有專門技能的人,不能指望得到高收入。一個被丈夫遺棄的農民的女兒,為了得到工錢當了織工,但是收入少得衹夠買自己和婆婆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
  在後工業時代,我們傾嚮於視紡織業為可與造紙業、製陶業相比的工業或工藝。相比之下,傳統中國的紡織業卻是十足的農業活動。農戶養牲畜,種莊稼,多數産品都需要進一步加工以便充分利用: 𠔌物需要去殼,如果用面粉做麵條,還得磨面;蔬菜需要曬幹或醃漬以便保存;豆子需要發酵做成調味醬。種纖維植物和養蠶結繭的全部工序可能更耗工費時,149但是與種莊稼沒有多少基本的不同。整日績麻、紡綫的女性是農婦而不是工匠。
  宋代婦女的織布工作發生了緩慢但穩定的變化。受成熟的市場對各種紡織品的需要的刺激,生産者持續地改造設備,發明更好的紡車、繅絲機和織布機。由於婦女積極地充當紡綫工、繅絲工和織布工,她們無疑非常珍視技術上的改進,並且大概經常由她們自己提出改造工具和工藝的建議。宋朝時代,織一種綢布或另一種綢布獲得的利潤不一樣,農夫的妻子和女兒常常把原來的産品更新為另一種。當然,由於棉花日益廣為人知,適用的軋棉籽機已發明出來,更多的家庭種起了棉花。男人在市場上比妻子更活躍,但是女人可能更有資格决定做哪種産品可獲取更多利潤。
  宋代經濟的商品化意味着家庭可以看到婦女紡織勞動的貨幣價值: 11世紀中期,一匹成品苎麻布值500—700個銅錢,一匹本色絲綢值1500個銅錢。這些賺錢機會使女人在家庭的地位有任何方式的提高嗎?她們得到更多的權力或自治權了嗎?我看支持正面答案的證據很少。首先,紡織品生産完全是家庭事務。沒有更多的理由說賣布所得的錢較多地來源於女人幹的紡織活而較少來源於男人在麻田裏鋤草、剝麻皮。工作由全家人在傢長的統一指揮下幹,任何收入都是全家的收入。
  如果在賣掉紡織品的過程裏女人感到實現了更多自我價值的話,似乎沒有文學作品註意到這一點。對於女人,市場因素更多地滲進家庭紡織品生産僅僅使她們生活得更艱難。代替擔憂織婦變得過分自治,文人們更傾嚮於同情她們必須幹得很辛苦而報酬卻很少。文同(1018—1079)寫了一首詩,表現織婦為減少家庭的捐納負擔而忍受的艱辛。他描寫了織女的疲憊不堪,又講到官員拒收剛織好的布時她的辛酸:
  父母抱歸捨,拋嚮中門下。
  相看各無語,淚迸若傾瀉。
  質錢解衣服,買絲添上軸。
  不敢輒下機,連宵停火燭。150
  當須了租賦。豈暇恤襦袴?
  前知寒切骨,甘心肩骭露。
  裏胥踞門限,叫駡嗔納晚。
  安得織婦心,變作監官眼?
  文同的同時代人徐積(1028—1103)作了題為“織女”的詩,描寫女人立即賣掉剛剛織好的布,再買回更多的絲綫,織更多的布:
  此身非不愛羅衣,月曉寒霜不下機。
  織得羅成還不著,賣錢買得素絲歸。
  兩個世紀以後,文珦(1210—1276年以後)吟詩抨擊對養蠶女的盤剝:
  吳儂三月春盡時,蠶已三眠蠶正饑。
  傢貧無錢買桑喂,奈何饑蠶不生絲。
  婦姑攜籃自相語,誰知我儂心裏苦?
  姑年二十無嫁衣,官中催稅聲如虎。
  無衣衣姑猶可緩,無絹納官當破産。
  鄰傢破産已流離,頽垣廢井行人悲。
  文珦的同代人陳允平用詢問一位熟練女織工的勞動做一首詩的結尾。女子答道:
  ……七日收得繭百斤,十日繅成絲兩束。
  一絲一綫工,織成羅與縠。
  百人共辛勤,一人衣不足。
  詩人以描寫女子的感情作為結束:151
  舉頭忽見桑葉黃,低頭垂淚羞布裳。
  從這位女子的詩我們看到,女人控訴的是官府收稅人,不是社會性別的不平等或與家庭體係有關的任何事。詩人通過描寫女性受害者,為對官府壓榨窮人的抗議增添了幾絲哀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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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海外中國研究叢書”中文版前言序言
自序習用語的說明導言
第一章 男女之別第二章 婚姻的意義第三章 做媒
第四章 婚禮和婚慶第五章 嫁妝第六章 作為內助的上層階級的妻子
第七章 女紅第八章 夫妻關係第九章 為母之道
第十章 寡居生活第十一章 再婚第十二章 妾
第十三章 靠女人延續家庭第十四章 能姦、亂倫和離婚第十五章 對於婦女、婚姻和變化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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