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理查愤怒地咧咧嘴,"就这么回事---但你的宝贵的生活理想又有什么价值可言呢?汤姆不就是在光荣的、美好的自由的苏维埃祖国长大的吗?""我不想跟你讨论政治,理查。"
"当然,"安娜说,"你不应该讨论政治。"
"当政治脱不了干系的时候,为什么不讨论呢?"
"因为你不会讨论政治。"摩莉说,"你只会照搬从报纸上得来的口号。"
"我可不可以这样说:两年前还看得见你和安娜忙进忙出,参加这个会,组织那个会……"
"我根本不是那样。"安娜说。
"别回避事实了。摩莉确实就是那个样。现在又怎么样了呢?俄国已经失势,那些同志们如今又有什么用处呢?据我所知,他们中大多数的人已精神崩溃,或者正在大把大把地捞钱。"
"问题的关键是,"安娜说,"社会主义在我们国家还不成气候。""其他地方也是。"
"好了。如果你是说汤姆的一大不幸是他被培养成了社会主义者,而做一个社会主义者就不会有安宁的日子---当然,我们都同意这一点。"
"你这'我们'指的是保皇派还是社会主义者?还是仅仅指安娜和摩莉?"
"就这次争论的立场而言,是社会主义者。"安娜说。"两年前你们不是改变立场了吗?"
"还没有。这是一个如何看待生活的问题。"
"你们是不是要我相信,你们那种属于无政府主义的对待生活的方式,就我所能理解的,属于社会主义呢?"
安娜看了看摩莉;摩莉一直在微微地摇头,但被理查看见了,他说:"在孩子面前别讨论这种事,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使我感到震惊的是你的傲慢自大。这种态度你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呢,摩莉?你是个什么人呢?最近你在《丘比特的翅膀》这部名剧中扮演过一个角色吧。"
"我们二流演员无法选择剧本。再说,我已经到处漂泊了一年,没有赚到钱,我落魄了。"
"那么,你那种自信是从到处漂泊中获得的吧?它肯定不是从你做的工作中得来的。"
"别再说了,"安娜说,"我是主席---此番讨论到此结束。我们现在要谈的是汤姆。"
摩莉不理睬安娜,回击理查说:"你说的话可能是对的,也可能不对。但你的傲慢自大又是从何而来呢?我不想让汤姆成为一个商人。你就别宣扬你的那套人生观了。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商人,不是吗?这还是你自己说过的呢。别装蒜了,理查,你过去不是经常上我这儿来,坐在那里说你的生活多么空虚而愚昧吗?"
安娜即刻作出警告,摩莉却耸耸肩膀继续说下去:"不错,我这人说话不圆滑。我为什么要圆滑呢?理查说我的生活没有什么意义,我很同意他的说法,但他自己的生活如何呢?你的可怜的马莉恩活得像个家庭主妇,或者说像个女主人,但从来不像一个人。你的孩子一个个被你送进了贵族学校,仅仅因为你想这样做,他们自己并无任何选择。你做的事那么愚昧,无聊,为什么我非得受你的影响不可呢?"
"我看得出,你们两人事先都商量好了。"理查说,一边怀着敌意朝安娜看了一眼。
"不,我们没有商量过,"安娜说,"但这许多年以来我们也确实无话不谈。最近我们就一直在讨论汤姆的事。他来看望过我,我告诉他应该去看看你,试试他是否能承担某些需要专业知识的工作,但不是经商,光经商是愚蠢的,而应做点有意义的工作,如联合国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的什么工作。通过你的关系他进得去,是不是?"
"是的,他进得去。"
"他自己怎么说,安娜?"
"他说他想一个人考虑考虑。为什么不可以由他自己考虑考虑呢?他已经二十岁了。如果他自己想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应该让他思考思考人生并亲身去体验体验呢?我们为什么要恐吓他呢?""麻烦的是,汤姆从来也没有受过什么恐吓。"理查说。"谢谢你。"摩莉说。
"他没有任何目标。摩莉只是放任自由,好像他一直就是个大人。什么自由啦,自己拿主意啦,我不打算给你施加任何压力啦,等等。这一切你觉得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与此同时,还有那些同志啦,纪律啦,自我牺牲啦,向权威磕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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