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态人情 世无匹   》 第十二回 两头脱空负心人忒煞欺心 一计收罗长舌妇偏生饶舌      E Chuanzhuren

  词曰:
  自家庭院,反与伊人藏美眷;别徙华堂,又被他家赶得忙。田园一罟,还欲将他家计掳。地风波,不得人间巧几多。
  右调《减字木兰花》
  看官你道陈与权要独霸干家宅子,自然另买房屋,搬出丽容另居,原是正理。为何忽有个孙老爹走来,说是他家产业?依我看来,定是假冒的了。原来不然。那陈与权狼心狗肺,负义忘恩,虽然终身受干家之惠,就如享用自家孙子的,一笔也不在心上。今见干白虹配徒远境,自然不得回家,止剩茕茕母子,柔弱可欺,故任我为之,异无顾忌。贪了干家这所宅子宽大,便与乔氏私谋,要驱逐他出门,方遂并吞之念。这乔氏机谋深巧,便教唆丈夫做这鬼局,推了出门,便不管他闲事。
  这孙老爹号叫做孙秀卿,是城中一个富户,与陈与权原非厚交,两家相识,却有一个缘故。那孙秀卿因是小姓出身,加添有了臭铜,就有这些光棍去起意他。一日家里围墙倒了,叫人重砌,只因房子少,人口多,觉住不下,反在这围墙之内,起了一所大楼,接连九间,费了三四百银子。才造得完,便被几个恶少,竟向保昌县进了一张状子,说民间房宅,只有连三连五,惟帝王宫殿方是九间之数,道是百姓僭了皇制,目无君上,竟告了叛逆。
  知县也闻他是个好主顾儿,亲临踏勘,只说要解府解司,吓得这孙秀卿慌了手脚,各处央求分上,知县都不肯听。只因这知县姓陈,也是湖广人,与陈与权虽不同宗,也曾通谱,一向弟兄往来,最相亲厚。因此那孙秀卿只得寻陈与权讨情,把一千银子馈与县公,三百两送陈与权酬谢。那知县千不依,万不允,恰恰倒听了陈与权的情面,竟消释了。这孙秀卿完成讼事,就把楼子拆去了两间,众人便没处生衅,才清净了。陈与权有这一面往来,故此相熟。
  一日,偶然城里有个朋友人家请陈与权吃酒,这孙秀卿也在座间,因听陈与权要寻房子与亲戚暂寓。从来有钱的,巴不得要奉承贵客,这孙秀卿连忙就说自己有一所空房,与仁寿村相近,愿借与他,并不要租价。陈与权不胜之喜,回家与乔氏说了,就哄金丽容到来,假托堪舆之言,说这房子划断两家,各有许多不好之处。丽容信为实然,果搬了出来,不想才住两月,便有人来催赶出房,惹得满腔疑惑。虽显然陈与权做的圈套,心里犹恐不真,必要自去问个明白。次日绝早起来,梳洗停当,叫了一乘轿子,带着两个丫头,出门而去。正是:
  蜃楼海市本无因,错认亭台面面新。
  直待随风都灭没,乱山深处海云昏。
  丽容直至内厅,一个陈与权正走出来,劈头撞见,欲侍转身,脚已缩不进去。一个脸儿白了红,红了白,觉得甚没意思。丽容道:“陈爷今日在家里么?”陈与权道:“正是。请到里边去坐。”丽容知他要卸身出去,便道:“不消了。我此来有句话儿,昨日叫老仆过来,问得不明,故今日自家到宅。此处房子,虽然已属陈爷,然尚是我家之物,前半既已划出,只留后半自居,亦不为过,陈爷必欲归并,故另寻这一所与我迁去,这也罢了。不想往得两月,便有个姓孙的从城里来催我出房,这是何说?若果系陈爷所买,他人安得冒认?倘是孙姓之产,陈爷便不该把来哄我,因此特特过来相问,不知这宅子果是买的不是?”
  陈与权道:“我家屡次蒙受照拂,何敢相欺!但这房子实实有个隐情。我虽然做个举人,并无一些恒产,萧条之况,大嫂固所深知。为因此地风水不吉,故又寻这孙氏一所房屋,争奈手中空乏,这千金之价,一时措处不来。因孙家与我相厚,每事可以通融,原打算我自己搬去,慢慢还他屋价,争奈此地已成了个乡绅门径,不好搬得,故此反屈大嫂迁移,实是不安得紧。那房价之事,目下虽拿不出,日后我自然还他。若大嫂可以凑得出来,倒先与我兑了去,我苟有所入,即当补上,断然不少。”
  丽容道:“说那里话。我自家有屋不住,反去买人家的。既然你未曾交价,尚是别人房子,怎好住他?只是原还我后边这几进,仍旧搬回来罢了。”那乔氏也正走出来,就接口道:“里边我已做了房户,如何好端端又去动他!你手中不比我家穷蹙,就买了孙家这所宅子,日后少不得照价补还,难道就不妥了?”丽容道:“现今受了脱骗,还来哄人。此间现是我家祖产,如何白占我的,只是出还我后段便了。”陈与权听了,反发话道:“干兄与我怎样相交?今日却说这『白占』两字。我偏不出还,差了甚么?”丽容怒道:“你受我家何等大恩?反这等出言无状!当初在南雄岭上的时节,有这般享用?有这般安居?有这般荣贵么?我家丈夫屡次为你几死,今日如此报答,天理良心何在?“
  陈与权见揪出他的根底,老羞成怒,暴跳如雷说道:“我读书发达,是本分中来,穷途落泊,亦士人之常,何必耻笑!你家丈夫犯法遭刑,与我甚么相干?也把来埋怨!”丽容道:“你这举人道是文章之力,不记得我家丈夫风霜劳顿,回来取这万金的日子么?我丈夫打死刘天相,实因为你报仇。你不见戚宗孝是个匹夫,一端小惠,尚且仗义殉身,你衣冠中人,反如此恩将仇报,可不羞死!”
  陈与权道:“当初万金之费,你丈夫还扶持了一个姓曾的,如今也寻他讨些好处么?就是刘天相,谁叫他打死,弄出这般祸来!”丽容道:“刘天相不是你仇家,我大夫怎么杀他?总是忘恩负义之人,我也不与你多说。眼见房子已被你占去,谅不肯还,我也拼得弃下了。如今只把前日那些田房产业,交还了我,讨得下,讨不下,我自去料理,今后再不上你门了。”陈与权道:“这那里说起。田地是我家田地,房产是我家房产,你那里交与我的,反来图赖!”
  丽容听这说话,大吃一惊,因发急道:“前日当头对面交付你的,你说讨了租利,照数还我,怎倒不认起来?”乔氏便道:“你家的田产如何在我手里?就是寄付,难道不问我家讨个凭据?如今拿得出凭据来,就还你便了,你不要做了梦,在这里赖人!”丽容道:“当初一家住着,且是有恩于你,非比路人,如何勒你执照!也不匡你今日负心。”陈与权道:“我家田产虽有,那田地现今都是陈姓完粮,房产租契亦俱写到陈处,那里有个干字在上头,却来认帐!”丽容怒道:“你家这些田产,都是南岭上带过来的么?若不还我,怎肯与你干休!”
  陈与权道:“世上空手成家的都从那里带来?就是南雄岭遇了风雪,也不是出丑的事,还强如你家丈夫,在南雄府做强盗劫杀哩!”丽容道:“我丈夫不在雪中救你,今这性命何来?当初刘天相负心,你原恨之切骨,今日你来负我,将心比心,亏你过得去么?我的田产,授受有凭,待我取了文契来与你对口。”陈与权道:“干家的文契怎么要得陈家的田产,说这般屁话!”乔氏道:“这样不明事的娘女们,相公何苦与他斗口,逐他出去便了。”丽容大怒道:“这不贤贱妇,你身体还是我丈大把银子娶来的,也这等放肆!”两下大家不逊,几乎一场厮打,反亏几个丫头劝了出来。丽容含忿而归。正是:
  或解还珠,或能结草。
  人而负恩,不如禽鸟。
  陈与权夫妇二人得了干家产业,正觉支吾不去,反幸今日一场变面,弄得恩断义绝,他自然不来上门,就好安稳享用。见丽容出门,两人笑个不了。乔氏道:“倘然他回去取了文契到此,你如何抵对他?”陈与权道:“总然他请了皇帝来,我只是一个不认。那怕他跳上了天去,我只是一个不睬。”乔氏道:“万一他做出癞皮身分,日日在此吵闹,却怎么处?”陈与权想一想道:“我有个驱他的妙法,包管他抱首惊窜,走之不迭,还可连他家里所蓄的都弄来受用哩!……”乔氏听着,喜得眼睛都没了缝。这边的计策已安排停当,只等丽容到来,就要兜他一网,且按下不题。
  却说金丽容到了家中,思想田产都被他坑匿,反受了一肚皮恶气,忿恨不已。欲待告他,那陈与权有财有势,自己力蹙势孤,就象麻雀与苍鹰相斗,终久弄他不倒,反被他笑,只得隐忍住了。不隔一月,那孙秀卿果然又来催促,一见丽容,便问道:“前日这番说话,可曾问明了么?”丽容道:“说也可恼,原来真是陈与权这亡八,昧心吞上我的产业。”便把他夫妻两人的情状,一一说与孙秀卿得知,孙秀卿也大骇道:“真个有这等事么?原来那陈举人竟是个兽心人面,这乔氏也算得长舌后身。世间忘恩负义的也多,从不见这恩将仇报的丧心男女,岂非衣冠中之枭獍!这等说起来,我也误认得了地。如今还好,若再与他亲近,也险些做你家的样子了。亏得这所房子到了他的手中,还不曾被他占去,如今幸还在我手里,若奶奶要时,也不论价钱,听凭兑些银子,买来住罢。”
  丽容想道:“自家宅子这禽兽谅不肯吐还,若要寻屋,此间已费过一番收拾,再没个另买了房子,又去搬移之理。便道:“我家人口少,本不消住这许多。无奈已搬在里头,一动不如一静,就买了也罢。只不知孙老爹当初原价多少?如今得几何才肯成就?”
  原来孙秀卿这所房子也是父亲遗下来的,落在乡间,与城市窵远,自己又不便住他。若将他生利来租赁的,又嫌他忒大,故此空搁了数年,欲要卖掉他,一时又不得主顾。听见丽容问价,满心欢喜。便说道:“我家原契是千金之外,如今情愿八百两就兑与人。若你家要我的,再少些也罢了。”丽容道:“我没有许多银子,如今只有三百两,除非立一张典契,暂时典来住住,满了年月,或是赎去,或是加贴,可使得么?”孙秀卿道:“既奶奶尊意,典也使得。只是三百金太少,必得五六之数,或者勉强到年满后加用。若再少时,我怎肯将千金房产,轻轻变售?”丽容道:“五百金原不为多,只是我如今手头没有,比不得夫主在家时,银子容易。”大家讲来讲去,直议到四百五十两,听了二十两作修理之费,方才成了。就择了一个吉日,约孙秀卿出来立议。
  孙秀卿这日别了进城,到得临期,丽容备起两席酒,请了当日与父亲相好的两位朋友居间,孙秀卿绝早出城,到丽容家来,写了文契,即交银子。原来当初金守溪果然殷富,把家私传到女儿手中,被干白虹如此挥洒,又被陈与权如此坑赖,今日买这房子,立地取出四五百金,毫不窘涩。且兑出来的银子,真正雪白松纹,孙秀卿并无言语,吃了酒,欣然而去。丽容又把些中物,谢了居间,各各称谢而散。有诗云:
  名园花柳景初和,风雨抛人此处多。
  只道一枝容燕雀,偏生双沼起鼋鼋。
  情当好处良非善,事到真时始是讹。
  空向春风洒红泪,不堪回首问谁何?
  那知金丽容买了房子,早已吹到陈与权耳中,便与乔氏说道:“这干家己为我费过几万银子,今田地房产,又被我通占了来,只道他家事已差不多损了,不想又将四五百金,买这一所房屋,却还如此容易,不知手中尚有多少积蓄哩!”乔氏道:“他三四个人口栖身,还买这许多房子,家中所蓄,毕竟还多。况旧时这样一个富家,不要说父母家财,就是他私房,也少不得还有一万五千银子,那得一时就穷!”陈与权道:“便是如今世界,寡妇孤儿,还该诈穷。若非实实有物,怎肯买这些住宅,招摇人的耳目?”
  乔氏道:“再不道干家这样资财广厚,好不有趣!你怎么能勾想个策儿,一发谋了他的并与我家,岂不豪富。”陈与权道:“我也久已起了这个念了,只没处下手他,却怎么好?除非叫些家人,黑夜里赶到他家,昏天黑地,一阵搬了回来,可使得么?”乔氏笑道:“若这般做法,你也学干白虹的强盗样子了。干白虹还亏有个戚宗孝与他替死,你的替死鬼在那里?也要去抢劫。”陈与权道:“若不去取他的,再有甚么方法?难道倒教他送上门来不成!不然叫个精细小厮,悄悄在他屋旁边狗洞里钻将进去,轻脚轻手,偷了出来。再叫两个人在外头接递,可不好么?”
  乔氏一发大笑道:“贼盗、畜生都是你做尽了!万一被人捉住,跟到家来,你还认是窝主?认是贼头?”陈与权道:“要了钱财,也顾不得许多品行。除了这两策,你倒有甚妙着儿,寻一个来,大家商议去做。”那乔氏想了想,忽大喜道:“一些不难。我如今就把你向日说的,使他抱头惊窜,走之不迭,把家里所蓄的东西,尽情与我搬来。叫他没处伸冤,无门控诉,若吞声忍气便罢,但硬一硬,连性命都结果他哩。”
  陈与权听说,喜得耳痒难当,忙问道:“此计真是神妙,只不知怎样个做法。”乔氏附在陈与权的耳根边说道:“只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怕他不上我的钩么!”陈与权拍手狂笑道:“果然你的智谋胜我数倍,又干净,又停当,岂不快哉!”这边夫妇两个暗里阴谋,要倾他家产,丽容那里知道?他挣这一所房屋,思量等丈夫回来好看,并望儿子成人,争些体面,不想倒为他动了陈与权的恶欲,若下一段祸根,连家私囊蓄,都送在别人口里,岂不可怜!诗云:
  春风拮据燕巢新,掠水衔泥倍苦辛。
  正欲抱雏还息影,忽摧风雨堕香尘。
  丽容一日正在房中查检孩儿书课,却见个大丫头捧着个盒子,笑嘻嘻走进房来。丽容认得是陈家婢女,当初乔氏随嫁的,便问道:“你来何干?”那丫头道:“奶奶差我来送些小物件与干奶奶哩。”一头说,一头把那盒子放在台上,掀开了盖,却是两匹莲色温绸,一个珈(王南)梳匣,两瓶苏州露油,一匣搽面珠粉。丽容道:“你家主人、主母前日把我这等怠慢,已是断绝往来,如何忽地把这东西送我?”丫头道:“因是前日冲撞了,今日过来请罪,我家奶奶就到哩。”
  说未了,两个丫头慌奔进来,报说陈奶奶已在厅上。丽容只做不听见,也不接他。隔了一会,乔氏自走进来,未到房门首,先陪着笑脸,叫道:“干奶奶,我夫妻二人一时气激多多得罪了,你千万休怪。”就深深四福。丽容只得也还了礼,乔氏又道:“我家丈夫虽读这几句书,一些事体也不知,向来受你家怎样大恩,不曾补报,岂可反成嫌隙。干奶奶回来之后,我便十分责备他,一连数剥了几场,也觉有些懊悔,故着我来陪个薄面,万万不可见怪。”丽容道:“他前日何等气状,叫我怎么耐得?”乔氏道:“相骂无好言。况且我这丈夫,性又粗卤,更兼干奶奶又说了几句彻底话儿,故一时直跳起来。落后想一想,也甚是过意不去。”
  丽容道:“过意不过意,我也不图他见好,只是这些田产,断断要还我的。”乔氏道:“我正为此而来。因想恩人之物,何敢图赖?自与干奶奶淘气之后,觉得自家不是,便把这些帐目,在这两个月内都括了拢来,今夜特备一尊水酒,请干奶奶到家,一则谢前番之罪,二则当面算明了帐。”丽容道:“我在你家受了这场大辱,如何再上你门?今既良心发现,还我东西,只要开明了帐,我叫家人来取便了。”乔氏道:“帐目牵前搭后,银色高低不一,货物贵贱不齐,如何写得明白?况且前日得罪,若不请去消释,我夫妇面目藏在何地?倘被人说是忘恩负义,可不坏了我丈夫的声名?必要屈过去的。”丽容道:”宁可帐目少了些也罢,只是不到你家里来。”
  乔氏堆着笑脸,双手抱住他道:“我的好奶奶,你真个见怪我了。我如此陪礼,也不看我薄面!不信这条路,两家竟绝足了不成?干奶奶若不过去,我只得要跪在这里了。”丽容恐怕毕竟与他执拗,反要弄得不见好,这帐目便有变故,况意思又如此殷懃,不好固却,只得转口道:“既如此,你先去,我随后就来。”乔氏道:“不好。我去了,你定然不来。我现带两乘轿子在此,定耍与你同去。”竟搀了手要走。
  丽容没奈何,连衣裳都换不及,只得带着儿子干浚郊,唤两个丫头跟了,一同上轿而去。只因这一去,有分教:
  易受明欺,难防暗算,
  去时有路,来即无家。
  不知乔氏之言是好意是恶意?果否还他田产?丽容此去,毕竟做些甚么局面出来?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   
题辞
第一回 摘槟榔老姑露口 操子母啬汉劳心
第二回 多情怜白面干白虹潦倒醉乡 贱价买黄金金守溪浮沉利海
第三回 花烛下气倒丈人峰 风雪途误识奸雄面
第四回 患难临头陈与权雪中遇侠 冤家狭路刘天相杆下亡身
第五回 救饥溺暗里赠多金 为朋友热心得奇祸
第六回 三司设计救危难豪杰遭刑 万金荐友入风云奸雄得路
第七回 谋客货计赚井中人 露官银屈遭盆下狱
第八回 桃花马陌上骋佳人 玉洞轩垆头醉才子
第九回 恶衙蠹坑人穷秀才望门堕泪 贤闺女矢节侠丈夫飞垣救人
第十回 逃灾难举目无亲 救无辜挺身代辟
第十一回 闹公堂村夫殉义 占田产恩妇离家
第十二回 两头脱空负心人忒煞欺心 一计收罗长舌妇偏生饶舌
第十三回 认假成真舅舅甥甥弄成活鬼 道真还假擒擒纵纵算就深机
第十四回 授居停一女报德 投山左万里寻亲
第十五回 临清驿气杀癞头官 大同府喜遇知心友
第十六回 恩怨分明贤太守挂冠归去 贤奸报复小翰林衣锦还乡

Comments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