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下险救汉时镜
不名奇桌走潇湘
刘向朝是徐树仁和胡立文二人的老朋友,收藏路上的起步时间,与胡立文的起步时间难分先后。
刘向朝是国家公务员,在浏阳市政府任政府常务副秘书长、政府办公室常务副主任、政府政务公开中心主任,身兼多职,精明强干。浏阳近几年两年一届的"花炮节",邀请佳宾、组织客户、审定货源、布置场地、防范措施等等,皆是在他的统一指挥下按部就班的。市长理所当然为"花炮节"组委会主任,他刘向朝,则理所当然是副手。热闹非凡的"花炮节"的高峰在施放花炮那天,浏阳市万人空巷,浏阳河畔施放现场则远近两三里地人山人海。精明的刘向朝深夜才回到家中,斟上一杯酒,拖着疲惫的脚步上楼,在电视机前坐下。他为自己庆贺,盛大节日平安地落下了帷幕;他给自己"洗尘",操劳数十天,有许多日子,上午、下午、晚上一日三会,他东奔西跑……
就是这个刘向朝,他曾经担任过文化局长,文化与文物只有一字之差,离开文化局后,文化和文物的概念并没有离开他。正因为这样吧,他的收藏便始自他还没有忘却文化和文物两个概念的日子。
那一天,他去看他修建新居的工地。那是个山坡,远远地便看见基建工人们围着在观看什么,忽然又听到"光当"的一声响。他赶紧跑过去,是一位工人师傅挥动铁锄砸泥中一件东西。
"慢点慢点,让我看看。"刘向朝分开众人,看见松软的泥土上有一件圆圆的长了绿锈的东西。他马上想到"青铜镜",抢前一步捡起,果然是。"我的天,幸好泥土松软,一锄砸下去有缓冲,要不早就四分五裂了。"他心里默念着,拍打拍打铜镜上的泥土,塞进公文包中,对工人们说:"要是挖到了古墓,就要停下来罗,要报告文物部门的。"
接下来的几天,刘向朝总要抽空去工地看看,呆个十来分钟,他担心挖着古墓,文物部门第一时间赶不来。怪就怪在从此再无他物出现,工人们只捡到七八只破烂的陶罐,大小都有。
刘向朝毕竟还未踏上收藏路,对古玩文物缺乏面对面的研究。于是他去找徐树仁,做官徐树仁可能不如他,研究古玩,刘向朝自认赶不上徐树仁。有面铜镜,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我擅长书画研究,青铜镜倒是没有研究过。"徐树仁实事求是,他仔细观察一番铜镜,又说:"不过,就我个人的认识,这个东西起码是战国或者汉代的,很有收藏价值。"
刘向朝笑笑,突然提出一个问题。"不会是别人不要的假古懂,扔在哪里的吧?"见徐树仁一脸的惊讶,他接着说:"……所以,我也就自己留着了,万一是个假东西,我去张扬,闹个笑话反而不好。"
徐树仁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仰起头"嘿嘿"一笑。"那倒也是,这个社会,假作真来真亦假。留着吧,你就是上交,不见得有人看重,说不定随手往哪个角落一扔--以后研究吧--你还说不上话!"
于是,刘向朝的第一件藏品正式落户刘家。
铜镜直径10厘米,背面纹饰分内、外两区。外区镜沿呈立墙式,窄而平,内区边沿为锯齿纹,内外区边沿之间是卷叶纹,线条委婉而灵动。锯齿纹规范整齐,成凸突状隐起,将内外区分隔开来。紧挨锯齿纹的是下隐的短线地纹,然后才是内区主体纹饰,由圆纽座外的双线方框与"四角的"V"形纹分成四小区,每区两个乳钉纹饰,乳钉有圆座。铜镜绿绣自然,纹饰清晰,带有比较明显的战国晚期至西汉早期的铜镜风格。
令人惊奇的,是这面铜镜的外区卷叶纹。根据专家学者的看法,陶瓷上使用卷草纹晚至隋代,卷叶纹则更晚一些。当然,这种结论是依凭已知的出土器物作出判断的,没有发现的,或者尚未从深土中步入人世间的更大量的陶瓷器物是否早在隋唐以前便使用,没有人敢说不。这面铜镜的制作年代,根据内区由大方格与"V"字纹划分小区的设计隋唐比较多见的情况判断,当是隋镜。而依据乳钉和锯齿两种纹饰多在汉代及汉代以前常见的情况看,则又当是汉镜……但出土地点确切,发现人陈述决非编造。2007年10月26日晚上,笔者在刘向朝家中作客,他和他的夫人向我讲述发现经过,绘声绘色,焉能怀疑市政府的常务副秘书长伙同夫人无端欺骗?谈话间,刘夫人匆匆从屋外取来两只无釉黑陶小罐。
"捡到这面镜子的地方,民工还捡到这几个小东西,我都放在庭院里。"刘夫人将小陶罐送到我手上,又说:"烂的也有,我就没留下来了……"
小罐为汉陶。
亲眼目睹实物,笔者才发现,刘向朝收藏的这面铜镜,鉴识特征分外明晰。镜纽圆座外的大方格,亦有称其方座的,四边各有一"T"字形规矩纹符号,与大方框四角的"V"字形规矩纹符号、"T"形规矩纹符号前面的"L"形规矩纹符号相组合,并非专家们称之为简式规矩镜的,原就是西汉晚期至新莽时期的规矩纹镜!
信笔到此,权当为读者提供鉴别要点吧,不该再发累赘之言了。
有道是"上贼船易,下贼船难",收藏这个行当,也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呵!
不是下不了船,是大凡上得船来,没有几个是情愿下去的。
刘向朝被一面铜镜引上"船"来,加之有两个正在收藏路上的老朋友,岂有不亦步亦趋的道理?
话又说到2007年六七月间了。
那一日,刘向朝因公路过万载。想起曾同徐树仁、胡立文一道去过的一位古玩商贩的家,打定主意登门造访。主人虽然热情有加,记得时近黄昏,昏黄的电灯光不明不晦,审察观看古玩却绝非好的光源。
刘向朝看中了一张圆桌似的木器,高仅五六十厘米,直径亦只五六十厘米,似乎略超过高度。圆桌为楠木质地,束腰,卷云纹垂肩牙板,圈式枨,四条腿上部作停留势,然后直下而作兽爪状,上部则雕有兽首,壮硕而强劲。整器古拙而朴素,凝重而厚实。刘向朝拿不准其用途,像桌又非桌,像几又不是几,但他十分喜爱,觉得其古风古韵扑面,一定不是非名无份的东西……话虽如此,毕竟尚在收藏路上学步,他不敢贸然买将下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到浏阳,刘向朝脑海里时时浮沉着那个似桌非桌的器具,牵肠挂肚地思念它。刘向朝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思念一件东西的焦烦味道。他对徐树仁和胡立文数说起这种心绪,二人都笑,笑得开怀,笑得真挚。
"我告诉你,看到一件难遇难求的好古懂,比看到绝代佳人还难忘。"徐树仁有感而发,当然也是经验之谈,他说:"明天正好星期六,你的周末,去,去万载,买回来!"
第二天,三人驱车去万载,恰恰是刘向朝离开万载一个星期之后。在刘向朝眼里,一二百公里路程,简直就是十万八千里,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
还好,似桌非桌的器具尚在。
其实这种似桌而非桌,似几又非几的东西叫火盆座,旧时只有富豪之家才用,又称之为暖桌。寒冬腊月,火盆里燃起木炭,由于这种火盆有四足或五足,一般都很大,盆里有很厚的木炭灰,隔热阻燃,而盆下又有很大的托盘,是不会烧坏火盆座的。火盆座是富人用的东西,因此又很讲究,不单木质要好,且雕刻花虫鸟兽,造型则讲求凝重典雅,粗犷之中见豪放,古朴之余有清新。火盆座之称为暖桌,是笔者儿时在外祖父家里听说的。桌者比之座,似乎概念是有别的。一般人家火盆也用座,高不过二十厘米上下,素面无雕饰。豪华壮硕或谓之有气派的火盆架方可称暖桌,"贫"、"富"有别的。
见到火盆座,徐树仁连说好,当然是背着卖主了。古玩行里玩点欲擒故纵的把戏是常事,有趣的,是这种把戏屡玩屡奏效。
"不像桌子,又不是茶几,买回去,花了钱,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徐树仁对卖主说,弓起指头敲一敲。"看样子只是个座子,太贵了就没有必要买。"这后一句,是故意让卖主知道是说给刘向朝听的。
刘向朝也很默契,摆出一付可要可不要的架式,脸上是无所谓的神情。胡立文则连声说"便宜点可以买,贵了不要"。
卖主显然失了信心,价格放下来不少,几个老朋友搬了火盆座头也不回,塞进车里,即刻踏上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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