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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志 》 華陽國志 》
捲十一
常璩 Chang Qu
後賢志
聞之:善志者述而不作,序事者實而不華。是以史遷之記,詳於秦、漢,班生之書,備乎哀、平,皆以世及事邇,可得而言也。西州自奉聖晉後,俊偉倜儻之士,或修德敷讓,行止從時,或播功立事,羽儀上京,策勳王府,甄名史錄,侔於先賢。會遇喪亂軋構,華夏顛墜,典籍多缺。族祖武平府君愍其若斯,乃操簡援翰,拾其遺闕。然但言三蜀,巴、漢未列;又務在舉善,不必珍異。揆之《耆舊》,竹素宜闡。今更撰次損益,足銘後觀者凡二十人,綴之斯篇。雖行故墜沒,大較舉其一隅。
衛尉、散騎常侍文立廣休
散騎穆穆,誠感聖君。
西河太守柳隱休然
西河烈烈,秉義居貞。
漢嘉太守司馬勝之興先
漢嘉剋讓,謙德之倫。
郫令、州主簿常勖修業
郫君謇諤,自固厎身。
江陽太守何隨季業
江陽皎皎,命世清淳。
梓潼太守王化伯遠
梓潼矜矜,在險能平。
太子中庶子陳壽承祚
庶子稽古,遷固並聲。
漢中太守李宓令伯
漢中暐曄,纔蓋群生。
犍為太守杜軫超宗
犍為卬卬,友於寔令。
給事中任熙伯遠
給事溫恭,尚德衊榮。
中書郎王長文德俊
中書淵識,寶道韜明。
大長秋壽良文淑
長秋忠肅,明允篤誠。
大司農、西城公何攀惠興
司農運籌,思侔良、平。
少府、成都威侯李毅允剛
少府果壯,文武是經。
衡陽內史楊邠岐之
衡陽固節,隱然不傾。
尚書、三州都費立建熙
尚書準繩,古之遺直。
湘東太守常騫季慎
湘東氾愛,仁以接物。
武平太守常寬泰恭
武平亹亹,冰清玉嶷。
揚烈將軍、梓潼內史譙登慎明
闕
江陽太守侯馥世明
闕
文立,字廣休,巴郡臨江人也。少遊蜀太學,治《毛詩》、《三禮》,兼通群書。州刺史費禕命為從事,入為尚書郎,復闢禕大將軍東曹掾,稍遷尚書。蜀並於魏,梁州建,首為別駕從事。鹹熙元年,舉秀纔,除郎中。晉武帝方欲懷納梁、益,引緻俊彥,泰始二年,拜立濟陰太守。武帝立太子,以司徒李胤為太傅,齊王驃騎為少傅,選立為中庶子。立上疏曰:“伏惟皇太子春秋美茂,盛德日新,始建幼志,誕陟大繇,猶朝日初暉,良寶耀璞。侍從之臣,宜簡俊乂,妙選賢彥,使視觀則睹禮容棣棣之則,聽納當受嘉話駭耳之言,靜應道軌,動有所采,佐清初陽,緝熙天光。其任至重,聖王詳擇,誠非糞朽能可堪任。臣聞之,人臣之道,量力受命,其所不諧,得以誠聞。”帝報曰:“古人稱:與田蘇遊,非舊德乎?”立上:故蜀大官及盡忠死事者子孫,雖仕郡國,或有不纔,同之齊民為劇。又上:諸葛亮、蔣琬、費禕等子孫流徙中畿,宜見敘用,一則以慰巴、蜀民之心,其次傾東吳士人之望。事皆施行。
十年,詔曰:“太子中庶子立忠貞清實,有思理器幹。前在濟陰,政事修明;後事東宮,盡輔導之節。昔光武平隴、蜀,皆收其纔秀,所以援濟殊方,伸敘幽滯也。其以立為散騎常侍。”纍辭,不許。上疏曰:“臣子之心,願從疏以求昵;凡在人情,貪從幽以致明。斯實物性,賢愚所同,臣者何人,能無此懷?誠自審量,邊荒遺燼,犬馬老甚,非左右機納之器。臣雖至愚,處之何顔1詔曰:“常伯之職,簡纔而授,何謙虛也?”
立自內侍,獻可替否,多所補納。甄緻二州人士,銓衡平當,為士彥所宗。故蜀尚書犍為程瓊雅有德望,素與立至厚。武帝聞其名,以問立。立對曰:“臣至知其人,但年垂八十,稟性謙退,無復當時之望,不以上聞耳。”瓊聞之,曰:“廣休可謂不黨矣,故吾善夫人也。”西界獻馬,帝問立:“馬何如?”對曰:“乞問太僕。”帝每善其恭慎。遷衛尉,猶兼都職。中朝服其賢雅,為時名卿。連上表年老,乞求解替還桑梓,帝不聽。鹹寧末卒。帝緣立有懷舊性,乃送葬於蜀,使者護喪事,郡縣修墳塋,當時榮之。
初,安樂思公世子早沒,次子宜嗣,而思公立所愛者。立亟諫之,不納。及愛子立,驕暴,二州人士皆欲表廢。立止之曰:“彼自暴其一門,不及百姓,當以先公,故得爾也。”後安樂公淫亂無道,何攀與上庸太守王崇、涪陵太守張寅為書諫責,稱“當思立言”。凡立章奏集為十篇,詩、賦、論、頌亦數十篇。
同郡毛楚、楊宗皆有德美,楚牂柯,宗武陵太守。
柳隱,字休然,蜀郡成都人也。少與同郡杜禎、柳伸並知名。隱直誠篤亮,交友居厚,達於從政。數從大將軍姜維徵伐,臨事設計,當敵陷陣,勇略冠軍。為牙門將、巴郡太守、騎都尉,遷漢中黃金圍督。景耀六年,魏鎮西將軍鍾會伐蜀,入漢川,圍戍多下,惟隱堅壁不動。會別將攻之,不能剋。後主既降,以手令敕隱,乃詣會。晉文帝聞而義之。鹹熙元年,內移河東,拜議郎。武帝踐祚,以為西河太守。在官三年,以年老去官,乞骸還蜀。卒於傢,時年八十。長子充,連道令。次子初,舉秀纔。
杜禎,字文然,柳伸,字雅厚,州牧諸葛亮闢為從事。禎,符節令、梁益二州都。伸,度支、漢嘉、巴東太守。禎子珍,字伯重,略陽護軍。大同後並舉秀纔。珍子弢,字景文。伸子純,字偉叔,有名德幹器,舉秀纔,巴郡、宜都、建平太守,西夷、長水校尉,巴東監軍。
司馬勝之,字興先,廣漢綿竹人也。學通《毛詩》,治《三禮》。清尚虛素,性澹不事榮利。初為郡功曹,甚善紀綱之體。州闢從事,進尚書左選郎,徙秘書郎。時蜀國州書佐望與郡功曹參選,而從事侔臺郎;特重察舉,雖位經朝要,還為秀孝,亦為郡端右。景耀末,郡請察孝廉。大同後,梁州闢別駕從事,舉秀纔,歷廣都、繁令,政理尤異。以清秀徵為散騎侍郎,以宗室禮之。終以疾辭去職。即傢拜漢嘉太守,候迎盈門,固讓,不之官。閑居清靜,謙卑自牧,常言:“世人不務求道德而汲汲於爵祿。若吾者,可少以為有餘榮矣。”訓化鄉閭,以恭敬為先。年六十五卒於傢。子尊、賢、佐,皆有令德。
常勖,字修業,蜀郡江原人也。祖父原,牂柯、永昌太守。父,高廟令。從父閎,漢中、廣漢太守。勖少與閎子忌齊名,安貧樂道,志篤墳典。治《毛詩》、《尚書》,涉洽群籍,多所通覽。州命闢從事,入為光祿郎中、主事,又為尚書左選郎,郡請迎為功曹。時州將董軍政,置從事,職典刑獄。以勖清亮,復為督軍,治訟平當。還察孝廉,除郫令,為政簡而不煩。魏徵西將軍鄧艾伐蜀,破諸葛瞻於綿竹,威振西土。諸縣長吏或望風降下,或委官奔走,勖獨率吏民固城拒守。後主檄令,乃詣艾,故郫𠔌帛全完。刺史袁邵嘉勖志節,闢為主簿。勖善儀容翔集,動為表觀,言論壯烈,州裏重之。然交友惟賢,不交下己者,汎愛之恩猶不足。邵徵,還傢,道卒。
忌字茂通,蜀謁者、黃門侍郎。喪親,以至孝聞。察孝廉為郎,使吳稱職。歷長水參軍、什邡、雒令。大同後,刺史邵坐治城被徵。忌詣洛陳訴:“遠國初附,君民始結,不宜改易。”又表:“修治城池,居安思危,邊將常職。”事皆中情。晉文帝時為相國,闢忌捨人。武帝踐祚,拜騎都尉,除河內令。州名為難治,忌挫折豪勢,風教大興。縣有姦嫂殺兄者,群黨蔽匿,前令莫得,忌皆窮治。入為州都。方議為郡守,會卒。忌為人信道任數,不從下人,故為貴勢所不善。是以作詩著論,先攻己短;臨喪與樂,歡哀俱至,為士類所稱。
忌友人廣漢段宗仲亦有學行,蜀時官與忌比。袁邵闢為主簿,與忌共理郡事,文帝善之。梁州闢別駕從事,舉秀纔。稍遷,官至雲南、建寧太守。
何隨,字季業,蜀郡郫人也,漢司空武後。世有名德,徵聘入官。隨治《韓詩》、《歐陽尚書》,研精文緯,通星歷。郡命功曹,州闢從事,光祿郎中、主事,除安漢令。蜀亡,去官。時巴土饑荒,所在無𠔌,送吏行,乏,輒取道側民芋。隨以綿係其處,使足所取直。民視芋見綿,相語曰:“聞何安漢清廉,行過,從者無糧,必能爾耳。”將綿追還之,終不受。因為語曰:“安漢吏取糧,令為之償。”察孝廉。大同後,臺召,不詣;除河間王郎中令,不就。居貧固儉,衣弊蔬食,晝躬耕耨,夕修講諷。鄉族饋及禮厚皆不納,目不視色,口不語利。著《譚言》十篇,論道德仁讓。嘗有屠牽豬過隨門,豬索斷,失之,強認溷中豬。隨便牽豬與之。屠人出門,尋得其所失豬,謝隨,還豬,遂以乞之。隨傢養竹園,人盜其筍。隨偶行見之,恐盜者覺怖,走竹中,傷其手足,挈屐徐步而歸。其仁如此。太康中,即傢拜江陽太守,民思其政。年七十一卒官。後州鄉人言議平當者,皆相謂“何江陽”;至於汶山夷有正直廉讓者,亦號“夷中何江陽”。杜景文、何興仁皆為作傳。
長子觀,字巨忠,清公淑慎,知名州裏。察孝廉,西都、南安令,平西長史。張昌作亂荊州,從黨西上,郡守無不望風降下,至江陽。平西將軍羅尚表為安遠護軍,討賊,平殄。除巴郡太守。朝議欲以為寧州刺史,會病卒。次子遊,治中從事。
隨時同郡繁令張崇清廉推讓,見稱當時。
王化,字伯遠,廣漢郪人,漢將作大匠王堂後也。祖父商,字文表,州牧劉璋時為蜀太守,有懿德高名,在《耆舊傳》。父彭,字仲,巴郡太守。化兄弟四人,少有令望。化治《毛詩》、《三禮》、《春秋公羊傳》。郡命功曹,州闢從事,光祿郎中、主事,尚書郎,除閬中令。為政清靜。察孝廉。大同後,端右。郡察孝廉,為樂涫令。縣近邊塞,值鬍虜反,化率吏民積𠔌堅守。虜斷道重圍,孤絶七年。伺虜怠惰,出軍討之,民得野掠。大軍至,虜退。以功封關內侯。遷朱提太守,撫和殊俗,得夷、晉歡心。轉任梓潼,復有稱績。為人嚴重,言論方雅,臧否允衷,州裏服其誠亮。年七十二卒官。
弟振,字仲遠,亦有德望。廣都令,巴東太守。叔弟岱,字季遠。恪居官次,歷廣陽、作唐令,早亡。
少弟崇,字幼遠。學業淵博,雅性洪粹。蜀時東觀郎。大同後,梁州闢別駕,舉秀纔,尚書郎。與壽良、李宓、陳壽、李驤、杜烈同入京洛,為二州標瀎五子情好未必能終,惟崇獨以寬和無所彼此。著《蜀書》及詩、賦之屬數十篇。其書與陳壽頗不同。官至上庸、蜀郡太守。
陳壽,字承祚,巴西安漢人也。少受學於散騎常侍譙周,治《尚書》、《三傳》,銳精《史》、《漢》。聰警敏識,屬文富豔。初應州命,衛將軍主簿,東觀、秘書郎,散騎、黃門侍郎。大同後,察孝廉,為本郡中正。
益部自建武後,蜀郡鄭伯邑、太尉趙彥信及漢中陳申伯、祝元靈、廣漢王文表皆以博學洽聞,作巴、蜀《耆舊傳》。壽以為不足經遠,乃並巴、漢,撰為《益部耆舊傳》十篇。散騎常侍文立表呈其傳,武帝善之。再為著作郎。吳平後,壽乃鳩合三國史,著魏、吳、蜀三書六十五篇,號《三國志》。又著《古國志》五十篇,品藻典雅。中書監荀勖、令張華深愛之,以班固、史遷不足方也。出為平陽侯相。華又表令次定諸葛亮故事,集為二十四篇。時壽良亦集,故頗不同。復入為著作。鎮南將軍杜預表為散騎侍郎,詔曰:“昨適用蜀人壽良具員,且可以為侍御史。”上《官司論》七篇,依據典故,議所因革。又上《釋諱》、《廣國論》。華表令兼中書郎,而壽《魏志》有失勖意,勖不欲其處內,表為長廣太守。遵繼母遺令,不附葬,以是見譏。數歲,除太子中庶子。太子轉徙後。再兼散騎常侍。惠帝謂司空張華曰:“壽纔宜真,不足久兼也。”華表欲登九卿,會受誅,忠賢排擯,壽遂卒洛下。位望不充其纔,當時冤之。
兄子符,字長信,亦有文才,繼壽著作佐郎,上廉令。符弟莅,字叔度,梁州別駕,驃騎將軍齊王闢掾,卒洛下。莅從弟階,字達之,州主簿,察孝廉,褒中令,永昌西部都尉,建寧、興古太守。皆辭章粲麗,馳名當世。凡壽所述作二百餘篇,符、莅、階各數十篇。二州先達及華夏文士多為作傳,大較如此。
時梓潼李驤叔竜亦雋逸器,知名當世。舉秀纔,尚書郎,拜建平太守,以疾辭不就,意在州裏。除廣漢太守。初與壽齊望,又相昵友,後與壽情好攜隙,還相誣攻,有識以是短之。亦有列傳。
李宓,字令伯,犍為武陽人也。祖父光,朱提太守。父早亡,母何更行,見養祖母。治《春秋左傳》,博覽五經,多所通涉。機警辨捷,辭義響起。事祖母以孝聞,其侍疾則泣涕側息,日夜不解帶,膳飲湯藥,必過目嘗口。本郡禮命,不應。州闢從事,尚書郎,大將軍主簿,太子洗馬。奉使聘吳。吳主問蜀馬多少,對曰:“官用有餘,民間自足。”吳主與群臣汎論道義,謂“寧為人弟”。宓曰:“願為人兄。”吳主曰:“何以為兄?”宓曰“為兄供養之日長。”吳主及群臣稱之。
大同後,徵西將軍鄧艾聞其名,請為主簿,及書招欲與相見,皆不往。以祖母年老,心在色養,拒州郡之命,獨講學,立旌授生。武帝立太子,徵為洗馬。詔書纍下,郡縣相逼。於是宓上疏曰:“臣以險釁,夙遭閔兇,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歲,舅奪母志。祖母劉愍臣孤弱,躬見撫養。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零丁孤苦,至於成立。既無伯叔,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晚有兒息。外無期功強近之親,內無應門五尺之童,煢煢孑立,形影相吊。而劉早嬰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湯藥,未孕尷離。逮聖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後刺史臣榮舉臣秀纔。臣以供養無主,辭不赴命。詔書特下,拜臣郎中;尋蒙國恩,除臣洗馬。猥以微賤,當侍東宮,非臣隕首所能上報。臣具表聞,辭不就職。詔書切峻,責臣逋慢;郡縣逼迫,催臣上道;州司臨門,急於星火。臣欲奉詔奔馳,則劉病日篤,苟順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蒙矜愍,況臣狐苦,特為尤甚。且臣少仕偽朝,歷職郎署,本圖宦達,不矜名節。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猥蒙拔擢,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有所希冀?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臣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亦無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是以區區不敢廢遠。臣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劉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養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願氣終養。臣之辛苦,非徒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見明知,皇天後土,實所共鑒。願陛下矜愍愚誠,聽臣微志,庶劉僥幸,保卒餘年。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1武帝覽之,曰:“宓不空有名也1嘉其誠款,賜奴婢二人。下郡縣供其祖母奉膳。
及祖母卒,服終,徙尚書郎,為河內溫令。敷德陳教,政化嚴明。太傅鉅平侯羊公薨,無子,帝令宗子為世子嗣之,不時赴喪。宓遣戶曹賫移推轂遣之。中山諸王每過溫縣,必責求供給,吏民患之。宓至,中山王構蓉,徵芻茭薪蒸。宓箋引“高祖過沛,賓禮老幼,桑梓之供,一無煩費。伏惟明王孝思惟則,動識先戒,本國望風,式歌且舞,誅求煩碎,所未聞命。”後諸王過,不敢煩溫縣。盜賊發河內餘縣,不敢近溫,追賊者不敢經界。隴西王司馬子舒深敬友之,而貴勢之傢憚其公直。宓去官,為州大中正。性方亮,不麯意勢位者,失荀、張指,左遷漢中太守。諸王多以為冤。一年,去官。年六十四卒。
著《述理論》,論中和仁義、儒學道化之事,凡十篇。安東將軍鬍羆與皇甫士安深善之。又與士安論夷、齊,及司馬文中、杜超宗、郄令先、文廣休等議論往返,言經訓詁,衆人服其理趣。釋河內趙子聲誄、詩、賦之屬二十餘篇。壽良、李驤與陳承祚相長短,宓公議其得失而切責之。常言:“吾獨立於世,顧景為疇,而不懼者,心無彼此於人故也。”
宓六子,皆英挺秀逸,號曰“六竜”。長子賜,字宗碩,州別駕,舉秀纔,汶山太守。少與東海王司馬元超友昵,每書詩往返,雅有新聲。少子興,字雋碩,太傅參軍。幼子盛碩,寧浦太守。
宓同時蜀郡高玩,字伯珍,少受學於太常杜瓊,術藝微妙,博聞強識,清尚簡素。少與宓齊名,官位相比。大同後,察孝廉,除麯陽令。單車之縣,移檄縣綱紀,不使遣迎。以明三纔,徵為太史令,送者亦不出界,朝廷稱之。方論大用,會卒。
杜軫,字超宗,蜀郡成都人也。父雄,字伯休,安漢、雒令。軫少師譙周,發明高經於譙氏之門。郡命為功曹。鄧艾既破蜀,被徵。鍾會進成都,時太守南陽張府君不肯出官,軫進曰:“徵西囚執,鎮西在近,必有所遣。軍亂之際,交害無常,宜避正殿。”府君即出住下捨。會果遣參軍牽弘為太守,數百騎擐甲馳馬入郡。前驅問侯所在,雲:“已出”。善之。弘復召為功曹。察孝廉,除建寧令,徙任山陽、新城、池陽,所在有治。入為尚書郎。每升降趍翔廊閣之下,威容可觀,中朝偉之。遷犍為太守,惠愛在民。還為州大中正。軫既才學兼該,而氣量倜儻,武帝雅識之。方用內侍,會卒。時年五十八。
弟烈,字仲武。貞幹敏識,平坦和粹,名譽侔軫。察孝廉,歷平康、牛鞞、南鄭、安陽令。王國建,首選為郎中令。遷衡陽太守。兄軫喪,自上求去官,以兄子幼弱,軫喪飄颻,欲扶將靈柩葬舊墳。武帝嘆惜軫能用未盡,而嘉烈弟意,轉拜,徙官犍為太守,又轉湘東。
少弟良,字幼倫,亦有當世局分。舉秀纔,茶陵、新都令,王國郎中令,遷涪陵、建寧太守。兄弟並興,州裏以為美譚。
軫二子:長子毗,字長基;少子秀,字彥穎。珪璋琬琰,世號“二鳳”。毗舉秀纔,大將軍闢掾,太傅參軍,平東長史,尚書郎,稍遷鎮南軍司、益州刺史。秀,州主簿,早卒。
任熙,字伯遠,蜀郡成都人,漢大司農任昉後也。世有德彥。父元,字秀明,犍為太守,執金吾。熙治《毛詩》、《京易》,博通五經。事親至孝,居喪毀瘠,為州鄉所稱。察孝廉,除南鄭令,以病去官。復授南鄭,不就。轉梓潼令,為政清淨。辭疾告歸,勤農力穡,居室緻給。循訓閨門,內則可報。博愛,以謙恭接物,開門待賓,傾懷下士,客無長幼,必有供膳。清談遊講,不妄失言,祗慎著聞。太康中,除越巂護軍,非其雅好,不往。徵給事中。熙以侍臣日月左右,贊暉揚光,不可苟私,終以病辭。而蜀郡令每至官,為之修謁,歲緻羊酒。即傢拜朱提太守,固讓不之官。好述作,詩誄論難皆粲豔。年六十九,卒於傢。
子蕃,字憲祖,察孝廉,新都令、西夷司馬、涪陵太守。蕃子迪,字叔孤,少與巴西龔壯俱知名,而學業優之,早歿。
熙同時犍為楊彭敬宗、弟逵訓宗,各以德行稱,同察孝廉。彭,比蘇令,甘露降其縣;逵,滇池令,殊俗懷其德。
王長文,字德俊,廣漢郪人也。父顒,字伯元,犍為太守。長文天姿聰警,高暢敏識,治五經,博綜群籍。弱冠,州三辟書佐。丁時興衰,託疾歸傢。大同後,郡功曹,察孝廉,不就,遂陽愚。嘗絳衣絳帽,牽豬過市中乞,人與語,偽不聞。常騎牛周旋。郡守初至,詣門修敬,至閭,走出,請,終不還。刺史淮南鬍羆闢從事祭酒,臥在治。羆出板舉秀纔,長文陽發狂疾,步擔走出門。羆纍遣教請還,終不顧。還傢養母,獨講學。著《無名子》十二篇,依則《論語》。又著《通經》四篇,亦有卦名,擬《易》、《玄》。以為《春秋》三《傳》傳經不同,每生訟議,乃據經摭傳,著《春秋三傳》十三篇。又撰《約禮記》,除煩舉要,凡十篇,皆行於時。
長文才鑒清妙,汎愛廣納,放蕩闊達,不以細宜廉介為意,亦不好臧否人物,故時人愛而敬之。以母欲祿養,鹹寧中,領蜀郡太守。郫有孝子羅偶,事親至孝。二親將亡時,病,不能食肉,終身不食肉。郡察孝廉。長文追為立表以旌之。宰府闢,三司及撫軍大將軍王濬纍闢,不詣。濬薨,以故州將軍,吊祭。元康初,試守江原令。縣收得盜馬賊及發塚賊,長文引見誘慰。時適臘晦,皆遣歸傢。獄先有係囚,亦遣之,謂曰:“教化不厚,使汝等如此,長吏之過也。蠟節慶祈,歸就汝上下,善相歡樂;過節來還,當為思他理。”群吏惶遽,爭請,不許。尋有赦令,無不感恩,所宥人輟不為惡,曰:“不敢負王君。”將喪去官,民思其政。大將軍梁王肜及諸府並闢,長文曰:“吾從其先命者。”遂應肜招,為從事中郎。諸王公卿慕其名,鹹與之交。賈氏之誅,從肜有功,封關內侯,再為中書郎。愍懷太子死於許下,博士、中書論虞祔之禮。長文議:“虞祭宜還東宮,以繼太子者為主;配食於潁川府君。”皆施行。除洛陽令。長文見肜曰:“主者不庶幾,奏長文為洛陽令。”肜笑答曰:“卿乃不庶幾,非主者也。”固辭不拜。聞益州亂,以《通經》筮,得“老蠶緣枯桑”之卦,嘆曰:“桑無葉,蠶以卒也。吾蜀人殄於是矣。”拜蜀郡太守,暴疾卒。時年六十四。
長文時人蜀郡柳竺、任興亦博學著聞,俱為州別駕。竺在右職,公亮蹇蹇。刺史盛怒,欲殺人,群下請,不聽。竺乃懷縛徑入,頓幾上,乃極陳其刑理。刺史從謝還縛。皆早亡。
壽良,字文淑,蜀郡成都人也。父、祖二世,犍為太守。良少與犍為張徵、費緝並知名。治《春秋》三傳,貫通五經。澡身貞素。州從事,散騎、黃門侍郎。大同,郡主簿,上計吏。察孝不就。州闢主簿、治中、別駕,舉纔行。刺史皇甫晏貢之三司,遂闢太宰。除霸城令、始平太守,治政著稱。從扶風轉秦國內史。文立卒後,溫令李宓表武帝,言:“二州人士零頽,纔彥凌遲,無復厠豫綱紀後進、慰寧遐外者。良公幹英特,二州之望,宜見超予,紹繼立後。”帝徵為黃門侍郎,兼二州都、給事中、梁州刺史。遷散騎常侍、大長秋。卒,葬洛北芒山。
徵字建興,張翼子也,篤志好學,官至廣漢太守。緝字文平,清檢有治幹,舉秀纔,歷城令、涪陵太守,遷譙內史。
何攀,字惠興,蜀郡郫人,漢司空汜鄉侯武弟潁川太守顯後也。父包,字休楊,察舉秀孝,皆不行;除琅琊王中尉,不就。攀兄弟五人皆知名。攀少夙成,奇姿卓逸。弱冠,郡主簿、上計吏,州闢從事。刺史皇甫晏稱攀“王佐纔也”,以為主簿。泰始十年,喪母歸傢。晏為牙門張弘等所害,攀操表徑詣洛訟釋,事得清。刺史王濬復闢主簿、別駕。
鹹寧三年,濬被詔罷屯田兵,作船,為伐吳調。攀進曰:“今見佃兵但六百人,計作船六、七年,財可勝萬人,後者未成,前者已腐,無以輔成國意。宜輒召回休兵及諸郡武吏,並萬餘人造作,歲終可辨。”濬及綱紀疑輒召萬兵,欲先上須報。攀曰:“官傢雖欲伐吳,疑者尚多,卒聞召萬兵,必不見聽;以佃兵作船,船不時成。當輒召,以速為機,設當見卻,功夫已成,勢不得止。”濬善之。議欲入山裁船,動數百裏,艱難。攀曰:“今塚墓多種鬆柏,當什四市取,以速為機。”濬悅之,任攀典舟船器仗。
鼕,遣攀使洛。攀曰:“聖人之功可成,使人信之不可必也。夫高祖之大略,猶未察於韓信、婁敬,因蕭何、子房而後用之。今建非常之功,或莫之信。羊公,使君同盟,國傢所重,加曩日失策西陵,思有夙駕,宜與相聞,此一助也。”濬曰:“何但羊叔子,亦宗元亮之憂。君至洛,官傢未有舉意,便前至襄陽與羊、宗論之。”攀既至洛,拜表獻策,因至荊州與刺史宗廷論,宗未許。乃見羊祜,纍日共畫用兵之要。攀曰:“若令青、徐循海以趣京下,壽春、揚州直指秣陵,兗、豫逾淮並據桑浦,則武昌以東、會稽以西必然駭睏。荊州、平南徑造夏口,巴東諸軍固守西陵,益、梁之衆浮江東下,封樂鄉,要巴丘,則武陵、零、桂、長沙、湘東從風而靡矣。但明信賞,首尾俱會,旌旗耀天,四面雲合,乘勝席捲,傳檄南極,吳、會不盡平者,未之有也。”羊祜大悅,遂表請伐吳。尋徵濬大司農,至晉壽,詔以濬為竜驤將軍,除攀郎中,參濬軍事。攀頻奉使詣洛,時未婚,司空裴公奇其纔,以女妻之。
五年秋,攀使在洛,安東將軍王渾表孫皓欲北上,邊戍警戒,朝議徵卻須六年。攀上疏策皓必不敢出,宜因今戒嚴,掩取甚易。中書令張華命宿下捨,設諸難,攀皆通之。又言:“濬性在忠烈,受命必果,宜重其位號。”詔書遷濬平東將軍,督二州事。
吳平,封關內侯。濬入拜輔國,攀為司馬。上《論時務》五篇。除滎陽令,進廷尉平。有盜開城門下關者,法據大辟。攀駁之曰:“上關執信之主,下關儲備之物。設有開上關,何以加刑?”遂減死。多所議讞。遷散騎侍郎。
太傅楊駿謀逆,請衆官。攀與侍中傅祗、侍郎王愷等往。惠帝從楚王瑋、殿中中郎孟觀策,戒嚴,誅駿。外已匆匆,攀與祗逾墻得出侍天子。天子以為翊軍校尉,領熊渠兵,一戰斬駿,社稷用安。封西城公,邑萬戶。策曰:“於戲!在昔先王光濟厥世,罔不開國列土、建德表功也。故逆臣楊駿謀危社稷,構兵,飛矢集於殿庭,白刃交於宮闈。攀受命奮討,兇逆速殄,忠烈果毅,朕甚嘉焉。今以魏興之西城為攀封國,錫茲玄社,苴以白茅,永為晉藩輔。往欽哉!敬乃有土,惠康黎元,無或以隳爾顯烈。”又賞絹萬匹,攀固辭,受五千匹。又錫拜弟逢平鄉侯,兄子夔關內侯。遷宣城內史,不就,轉東羌校尉。西虜寇邊,遣長史楊威討之。違攀指授,失利。徵還,領越騎校尉。武庫災,百官皆救火,攀獨以兵衛宮,復賞絹五百匹。領河南尹,遷揚州刺史,假節。在職數年,德教敷宣。徵虜將軍石崇表東南有兵氣,不宜用遠人,徵拜大司農,兼二州都。自表以被疾錯忘,不堪銓量人物,讓都職於任熙、費緝,不聽。遷兗州刺史,錫寶劍、赤舄,固辭不之官。時帝室政衰,多害忠直,又諸王迭起,好結黨徒。攀闔門治疾,不與世務。朝議欲以為公,會薨,時年五十七。天子愍悼,追贈司農印綬,謚曰桓公。遺令敕世子務行恭儉,引荀公曾、諸葛德林為模範。子璋嗣。
李毅,字允剛,廣漢郪人也。祖父朝,字偉南,州別駕從事。父旦,字欽宗,光祿郎中、主事。毅少散達,不治素檢。年二十餘,乃詣郡文學受業,通《詩》、《禮》訓詁,為學主事。太守弘農王濬臨學講試,問祭酒姬豔曰:“學中有可成進幾百人?”豔對曰:“可有百人。”濬怒曰:“童冠八百,而成者百人,教少何為?”毅對曰:“如豔之言,明府之教,盛於孔氏,不為少也。”濬奇之,命為主簿。濬嘗夢得三口刀,雲人以禾益之,手持不得,以問郡丞與掾吏,莫能知。毅對曰:“吉祥也。三刀者‘州’字;而‘益’之禾,持不得,‘禾’旁‘失’者‘秩’字。明府秩當至益州。”濬笑曰:“如卿言,當相以為秀纔。”
張弘殺益州刺史皇甫晏,誣表晏反。毅白濬曰:“皇甫侯起自諸生,位極方州,又當何求?且廣漢與成都密邇,而統梁州者,衿益州之領,須防若今日也。益州有禍,乃此郡之憂。加張弘小竪,衆所不與,宜時赴討。”濬欲先上後行,毅曰:“大夫出疆,苟利社稷,專之為賢,何況殺主賊!急,當不拘常宜。”濬從之,發兵與牙門滿泰等共討弘,斬之。詔書遷濬益州刺史,毅復為州主簿、別駕,舉秀纔。
及濬伐吳,與何攀並為參軍。吳平,封關內侯,除隴西護軍。以疾去官,徙繁令。遷雲南太守。濬臨薨,上表。後武帝思濬勳,問毅所在。徙犍為,使持節、南夷校尉。
久之,建寧民毛詵、李叡與朱提民李猛共逐太守杜竣雍約以叛,衆數萬。毅討破之,斬詵、猛首。叡走依五茶夷,夷亦叛。晉朝復置寧州,以毅為刺史,加竜驤將軍,封成都縣侯。夷遂大反,破沒郡縣,攻圍州城。中原亂而李雄寇蜀,救援不至,疾病,薨於窮城。懷帝嘉其忠節,追贈少府,謚曰威侯。毅性通博,居情雅厚,賑恤寒貧,篤於故舊,人鹹愛歸之。但好談調,德重猶少。
從弟苾,字叔平,修身砥礪名行,數諫毅宜自矜嚴。毅笑應之,曰:“吾小來不治名素,終杖旄節,故可至九卿。卿清檢履道,卒不失成都令也。”時毅始受南夷,而苾為歷城令,果作成都,遷犍為太守,位官不及毅。
毅子釗,世秉儒學,有格望。以父任為謁者,除壽林侯相,不就,為尚書外兵郎。自表赴難。至牂柯,夷斷道,不得進,經年。以寧州城中無𠔌,父疾病,未知吉兇,不食𠔌,惟茹草,迄至奔喪。官至朱提、越巂太守、西夷校尉。
毅女秀,適漢嘉太守新都王載,有才智。父亡後,州文武推領州三年。
二州當元康中位至方州節將者:壽良、何攀及毅。永嘉中,巴張弈希祖為荊州刺史、南蠻、長水校尉;蜀郡張峻紹茂為監南中八郡事、西夷校尉、持節。
楊邠,字岐之,犍為武陽人也。少好學志古,藻勵名行。州闢主簿、別駕,刺史王濬舉秀纔,安漢、雒令,王國中尉。以選為尚書郎,遷汶山太守。值夷復讎,失殊俗和,徙授巴東,轉廣漢。永嘉初,進衡陽內史。遇流民叛亂,攻沒長沙、湘東,邠輒救助。賊衆浸盛,遂破郡城,獲邠,欲以為主。邠不許。賊晝夜持守。邠候其小怠,夜急走,比覺,已去遠。收餘衆,軍重安。欲投湘州刺史荀眺,共圖進齲會眺降賊,邠孤軍固城。賊攻圍之,誓死不移,遂卒城中。時年六十九。帝為鎮東大將軍,嘉其忠節死義,遣使吊贈。策曰:“惟永嘉七年四月己未,使持節、都督揚、江、湘、交、廣五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琅琊王睿謹遣板命前衡陽內史楊君:忠肅貞固,守正不移,雖危逼,節義可嘉。不幸殞卒孤城,甚悼之。今列上尚書,贈靖紗南內史。魂而有靈,嘉茲寵榮。嗚呼哀哉1
邠同郡楊稷文曹,泰始初為交阯太守,平九真、鬱林、日南四部,斬吳交州刺史劉峻、大將修則。武帝方授交州,會孫皓遣大將薛珝、陶璜十萬人攻稷。被攻八月,救援不至,衆寡不敵,遂為珝、璜所獲。囚稷,欲以送皓,稷毆血死。帝嘉其忠烈歿命,追贈交州刺史也。
費立,字建熙,犍為南安人也。父揖,字君讓,巴西太守。立學義衝邃,玄靜瀋嘿。察孝廉,王國中尉。王年少,好輕行遊觀。立常正色匡諫,及上疏風喻,辭義劘切,合箴規之體。出為成都令,縣名難治,立莅之垂績。以性公亮,入為州大中正。除巴西太守,不就,轉梁、益、寧三州都,兼尚書。值大駕西幸長安,常與大臣居守在洛。加員外散騎常侍,封關內侯。每準正三州人物,品格褒貶,帥意方規,無復疏親,莫不畏敬;然委麯者多恨其繩墨。數辭諸郡,意在河、泰、汝、潁。久之,朝議欲以為荊州。永嘉六年,與子並沒於鬍寇。
立時,漢國呂淑字偉德,以清彥闢別駕,舉秀纔,尚書郎、秦國內史、長水校尉、員外常侍、梁州都督,與立同沒鬍寇。
常騫,字季慎,蜀郡江原人也。祖父竺,字代文,南廣太守、侍中。父偉,字公然,閬中令。騫治《毛詩》、《三禮》,以清尚知名。州闢部從事、主簿。郡請功曹,察孝廉,萍鄉令。以選為王國侍郎,出為綿竹令;國王歸之,復入為郎中令。從王起義有功,封關內侯。遷魏郡太守,加材官將軍。以晉政衰,睹中原不靜,固辭去官。拜新都內史。時蜀亂,民皆流在荊、湘,徙湘東太守,疾病,未拜,卒,年六十八。騫性泛愛,敦友宗族,當官修理,恕以撫物,好咨問,動必謙讓,州鄉以為儀範。
二州清官見述者,先有宜都太守犍為唐定義業、隴西太守巴西馮山休翊,而後騫雲。
常寬,字泰恭,騫族弟,郫令勖弟子也。父廓,字敬業,以明經著稱,早亡。闔門廣學。治《毛詩》、《三禮》、《春秋》、《尚書》,尤耽意大《易》,博涉《史》、《漢》,強識多聞。而謙虛清素,與俗殊務。郡命功曹,及察孝廉,不就。州闢主簿、別駕,舉刺史羅尚秀纔,為侍御史,除繁令,隨民縣零陵。以舉將喪去官。湘州叛亂,乃南入交州。交州刺史陶鹹表為長史,固辭不之職。雖流離交城,衣敝緼袍,冠皮冠,乘牛往來,獨鳩合經籍,研精著述。依孟陽宗、盧師矩著《典言》五篇,撰《蜀後志》及《後賢傳》,續陳壽《耆舊》作《梁益篇》。元帝踐祚,嘉其德行潔白,拜武平太守,民悅其政。以榮貴非志,在官三年,去職。尋梁碩作亂,得免難。卒於交州。凡所著述詩、賦、論、議二十餘篇。
子長生,字彭祖,亦有學行。州主簿、資中令、治中從事。早亡。
時蜀郡太守巴西黃容,亦好述作,著《傢訓》、《梁州巴紀》、《姓族》、《左傳鈔》凡數十篇。漢嘉太守蜀郡杜敬修亦著《蜀後志》,及志趙廞、李特叛亂之事,及《喪紀禮式》,後生有取焉。
譙登,字慎明,巴西西充國人,譙周孫也。伯父熙,察孝廉,本部大中正、沔奇陽令。叔父同,字彥紹,少知名,拒州郡之命,梁州刺史壽良與東羌校尉何攀貢之三司及大將軍幕府,為尚書郎,除錫令,亦有為作傳者。
登少以公亮義烈聞,郡命功曹,州闢主簿,別駕從事,領陰平太守。郡五官素大姓豪擅,侵凌羌、晉,登誅之,郡中皆肅。後以李特作亂,本郡沒寇,父為李雄巴西太守馬脫所殺,乃東詣鎮南劉公請兵。時中原亂,守公三年,不能得兵,表拜揚烈將軍、梓潼內史,使合義募。登凡募巴、蜀流士得二千人。平西羅尚以退住巴郡,登從尚索益軍討雄,不得。乃往攻宕渠,斬脫,食其肝。巴西賊破,復詣尚求軍。尚參佐多以必無利。登憤恚,數凌折之,又加責於尚,尚但下之而已。會羅羕殺雄太尉李離,舉梓潼來降,登逕進涪城。雄自攻登,為登所破。而尚將張羅進屯犍為之合水;文碩殺雄太宰李國,以巴西降。羅遣軍掠廣漢,破雄叔父驤,虜其妻子,募人斫雄頭。賊以嚮睏,而尚卒。參佐恨登之見矜侮,不供其軍食。益州刺史皮素至巴東,敕平西送故遣將張順、楊顯救登。至墊江,素遇害,順、顯還。雄知登乏食,遣驤緻攻。兵窮士餓,誓死不退,衆亦餓死而無去者。永嘉五年,為驤所生得,輿登緻雄。言辭慷慨,涕泣歔欷,無服降臣折情。雄乃殺之,囚其軍士,皆以為奴虜,畀兵士。而連陰雨百餘日,雄中以登為枉,而所領無辜,怒氣感天,下赦,出登軍士湮沒者。
初,尚之在成都也,與雄攻戰。郫令犍為張昕欽明每摧破雄,雄衆憚之;而救助不能並心,為雄所殺。雄常言:“羅尚將均如張昕輩,吾族早無遺矣。時牙門左汜亦有戰功,尚不能益其兵𠔌。汜恚恨,以母喪歸,尚纍召不往。尚怒曰:“微左汜,當不滅賊乎?”遂殺之。雄聞汜死,大小相賀。
登同郡縣李高亦有武幹,平吳時,與牙門將處前,獲孫皓,封縣侯。官至金城、雁門太守。
侯馥,字世明,江陽人也。察孝廉,平西參軍。平西羅尚薨後,巴郡亂,闢地入牂柯。寧州刺史王遜領平西將軍,復取為參軍。遜議欲遷牂柯太守謝恕為涪陵太守,出屯巴郡之把口;表馥為江陽太守,住江陽之沘源,撫恤蠻獠,剋復江陵,清通長江。雄徵東大將軍李恭已在江陽。馥招降夷獠,修繕舟艦,為進取調。預白遜請軍,移恕俱出涪陵,不能自前。恭舉衆攻馥,衆寡不敵,為恭所破,生虜馥,送雄。雄下廷尉責,馥曰:“事君有死無貳,其次破傢與國。今縱不死,又無益國,灰沒其分,守心而已,無他願望。”雄必欲屈之,使馥同郡人張迎曉喻之。馥怒駡迎曰:”吾等國亡不能存,大難不能死,低眉海內,何面目相見也!且王寧州,治亂纔也,以吾有桑梓之恥,故遠上尚書,遣吾討賊。受命之日,實忘寢食。但裁船未辨,請軍未至,牽揣不及,為他所先。當滅身隕碎,以謝不及,冀上不負日月,下不愧王侯。吾豈苟生如卿兒女之人乎1迎還白雄,雄義而赦之。時雄衆寇所獲犍為太守建寧魏紀,漢國太守梓潼文琰,巴郡太守巴西黃龕,涪陵太守巴西趙弼、永昌謝竣牂柯文猛,皆區區稽顙,無如馥者。數年卒。
撰曰:文王多士,纔不同用,孔門七十,科不一揆,百行殊塗,貴於一致。若斯諸子,或挺珪璋之質,或苞瑚璉之器,或耽儒、墨之業,或韜王佐之略,潛則泥蟠,躍則竜飛,揮翮揚芳,流光遐紀。實西土之珍彥,聖晉之多士也。徒以生處限外,服膺日淺,負荷榮顯,未充其能。假使植幹華宇,振條神區,德行自有長短,然三趙、兩李、張、何之軌,其有及之者乎!譙登、侯馥忠規奮烈,美志不遂,哀哉!
五公:司空何武司空趙戒太尉趙謙司徒趙溫司空張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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