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宝玉,也是在老太太、太太房里胡乱应个景儿,便同黛玉一道退了出来,一路说笑着进了潇湘馆。可巧湘云也来寻黛玉。宝玉便问:“你作什么来?”湘云道:“你们两个溜得快,竟没听见新闻?”宝玉忙问:“有何新闻?”湘云道:“方才我在老太太那里,听见凤姐姐说那边院子里大太太正发火儿呢,撵了司棋的父母哥嫂去了,又要撵走王善保一家,亏得咱们太太劝说,才保住了。可司棋的父母哥嫂到底挨了一顿好板子,已赶出府去了。”宝玉急得忙问道:“那司棋呢?到底为的何事?”湘云悄悄道:“八月里头你们府里自个儿抄检大观园,不是说司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把他撵了么。这司棋当真不怕事,回去这几个月,天天和他家里人混闹,要死要活的。前儿又闹了一场,竟跟着他那个表弟趁黑夜跑了——倒也有骨气,没拿家里一点子东西。大太太把他母亲叫上来骂了一顿,说他管教不严,做出这等丑事来,要传出去,还不把府里的体面扫光了。勒令他找去,又摸不着去向,便要撵他。偏偏那个王善保家的又是司棋的老娘,又是大太太的陪房,大太太空自咆哮一番,也要撵走。太太和凤姐姐并珍大嫂子又劝了半日,方才罢了。至于那司棋逃跑私奔之事,大太太又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捕人,总以祖宗颜面为要,放他一条生路去了。”
宝玉听了,只说得一声:“好一对远走高飞的野鸳鸯!”黛玉此时已是听得痴了,半日叹道:“近日看书,也曾见那书中云:‘大凡人情意相投,纵是容貌寻常,也顿生怜爱。自古至今,又有多少郎才女貌,被那愚顽父母固执不通,做坏事体,大则生死相关,小则淫私纷起。’真乃可叹可恨!”湘云笑道:“好不害臊!你一个女孩儿家,说出这等话来。幸而是我听见了,要是别人听见——。”黛玉自知忘情,不觉雪白花容飞满红云,便啐了湘云一口,转身摔帘子进屋里去了。宝玉正欲说话,只听外面有人传话:“贾雨村老爷拜见二老爷,请宝二爷即刻到外书房会客。”宝玉一听,心里又不自在起来。湘云道:“还是这个脾气不能改。罢,我也不敢劝,劝不成反要吃撵。只是一句话,老爷的性子违拗不得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自掂量去。”说得宝玉无言以对,半日方回怡红院换了穿戴,磨磨蹭蹭往外书房去了。
原来雨村造访贾政,说有要事相告。这贾政素习最和雨村相契,况且如今雨村又升了兵部尚书,掌管三军事务,参赞朝政,越发不敢怠慢。宾主入座,寒暄几句,雨村便笑道:“学生此来,一为后日是赦老爷六十大寿。学生自思蒙赦、政二老的提携,方有今日。自是不敢忘旧,惟有殚心竭力,肝脑涂地报效皇上,方不负二老力荐之恩。因备薄礼一份,聊表心意。”贾政再三称谢,方命小厮送到大老爷书房去,因道:“家兄前日偶染微恙,尚养卧在床,不能亲谢,容弟在此代为谢过。”雨村笑道:“学生本该亲自前去望慰赦老,只因有极要紧的大事与政老相商,又因后日有差任在身,不能亲奉寿酒一杯敬于赦老,尚愧于怀,政公如此客气,倒叫学生越发不安了。”说着两人呵呵笑了一回。
雨村喝了口茶,又慢慢道:“学生此来第二件事——”顿了一顿,因看看旁边下人,贾政忙示意退下,那雨村方道:“政公外任学差三年,主持科考,可知如今有内阁大学士吴法参奏上年各省科考,试官多通关节营私舞弊之事?”贾政吃惊道:“自外任归来,已赋闲在家多时,未曾听说此事。雨村兄何处得此消息?”雨村道:“不瞒政公,如今学生倒与吴大人有些往来,又常在朝中相见,所以略知一二。据说参奏有十几人,各省各地皆有,正请求圣上制裁。如今皇上已下谕速召回在外任考官之官员大臣,并暗派执法官往各省地查访取证。”贾政方知回来数月未见上头传召,原是朝中有人作梗,虽也有些惶恐,仍正色道:“身正那怕影子歪。便查起来,大约也与我无关。”正说着,只见宝玉进来,垂手侍立一旁,请老爷安。雨村见了宝玉,忙携手同入座,笑道:“二爷越发出众了,前几日听几位朋友说起二爷近日的诗作来,竟是越发进益了。”宝玉只得勉强应酬对答。贾政因心上有事,也想不起问宝玉学业等事,犹自垂头暗思。那雨村与宝玉谈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贾政亲自送出。宝玉如同获赦一般,忙溜回园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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