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的美目
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小艾的美目,那晶莹、艳丽的美目,因为她有很长的刘海。
她成心遮蔽了自己最美的地方。
小艾和人相处的时候,特别随和,做听众的时候居多,而若轮到她发言,你会发现她其实很健谈,对很多问题都有自己的见地,当她表达时,你会联想起藏在袋子里的宝剑,那锐利的寒光虽被故意掩藏,但偶一显露,便光彩照人。当人留意时,她便常常用了幽默、鲁莽和无心机的说笑消解掉人们对她的注目。
她似乎一边拿着粉笔,一边拿着板擦,让你看见她好,又在不经意间自己抹杀掉那好。 小艾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从她嘴里,很少能听见她的家。父母,哥哥,还有一些亲戚,你听不出她和他们的亲疏远近,所有的亲眷都只是淡淡的影子。
她是上海姑娘,却生长在新疆。在新疆,曾经有多少上海人去支援?去垦荒?兵团的小孩儿籍贯写着大上海,而脸孔却都粗糙皲裂。
据说后来每一户城市来的人家都有一个户口回迁的机会给子女。小艾家的那个给了哥哥。小艾没有意见。在喜爱男孩子的奶奶面前,繁华的故乡是陌路。
她拼了命地去学习。如果不想在荒漠里度过一生,只有靠自己了。
小艾考了一个全自治区的文科第一名,去到了籍贯上的故乡上大学。
然而,去了以后,她后悔了。
上海的楼太高,路太窄,灯太亮,夜晚太长。
小艾不出校园。因为只要她走出去,她就会迷路。而奶奶的家,舅舅的家,还有叔叔的家,她都进不去。他们是她血脉上的亲人,但无论怎样,她都和他们不亲。小艾自尊,她不愿意有一点寄人篱下的经验。
她很小就开始读寄宿学校,珍藏的东西全部放在心里,随时迁徙。她几乎没有行李,携带的东西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冒出峥嵘,有时候是不休止的梦魇,有时候是无人慰藉的抽泣。
小艾的美丽和自卑,捆绑在一起,只有在不能控制的梦境里,她的骄傲才会崩溃。
淡蓝色的玉蝴蝶
就是在这里。小艾遇到了老师。
老师是三十多岁的男子。小艾入学报到的第一天,他刚刚完婚。他穿驼色的薄衫,笑容安闲澹泊,眼神有不经意的关切;他写有一手漂亮的板书,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因为有一种定力,他的课堂秩序井然。
小艾曾经在楼道里,俯身看见过他骑自行车的样子,微微一倾,便斜身上马。
那个动作其实只发生了不到三秒,但在小艾的回想中,被无限拉长。
老师是学长。十年前的学报上经常有他的文章。
小艾在图书馆,查找出所有的这些文字,在学子们低头钻研的时候,她微醺般地摩挲着那些字。
她的爱,像中了毒。因为,她每天都会去看这些书。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她就会闭起眼睛,眼睫毛微微颤栗。
有一次,她险些被老师撞见这一幕。
那天,老师也来图书馆了。他向小艾走来。彼时小艾正沉醉,蓦地一睁眼,老师已近在身前。她慌乱得碰倒了身旁男孩的一摞书,书砸在她的学报上,发出了一连串闷响。
小艾惊慌失措地看向老师,窘迫得无路可逃。而老师却将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便转身了。小艾当时对老师感激的笑,毋宁说是对命运感激的笑。
她见过他杯子里的那朵蝴蝶。枯干的花泡进杯子里,突然就醒了,那痛苦的僵翅一点一点复苏,最后在那滚热的水里,玉蝴蝶竟然活转过来,熠熠生辉,仿佛一惊动,就会飞走。
那时候她在发烧,脸红得让她不能自持,嗓子里有如着了火,面对着来看她的老师,她哑得一句话都不说出来。同学们坐了一屋,大家七嘴八舌,小艾和老师的对话要穿过茂密的丛林方能潜行。
老师告诉她,玉蝴蝶是他家乡的茶,是一味中药,可以清肺火,利咽喉,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千张纸。
为什么叫千张纸?小艾用她的美目问。
老师轻描淡写,情书写一千张,蝴蝶就能飞过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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