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代 南明史   》 第二十八章 清軍大舉進攻西南及永歷朝廷的播遷      顧誠 Gu Cheng

  第一節清軍三路進攻貴州、雲南
  孫可望的發動叛亂和兵敗降清,在清廷看來無異是天賜良機,可以利用南明的內訌,一舉蕩平黔、滇,實現統一大業了。1657年(順治十四年,永歷十一年)十二月十五日,清廷正式下達三路進軍西南的詔諭:一,任命平西王吳三桂為平西大將軍與固山額真墨勒根侍衛李國翰率領所部由陝西漢中南下四川,進攻貴州;二,任命原定駐防江寧的固山額真趙布泰為徵南將軍,統兵南下湖南,由經略洪承疇撥給部分漢兵,取道廣西會同定藩下提督綫國安部,北攻貴州;三,任命固山額真宗室羅托為寧南靖寇大將軍同固山額真濟席哈等統兵前往湖南,會合洪承疇節制的漢兵一道由湖南進攻貴州①。
  1658年(順治十五年)正月初九日,清廷又任命信郡王多尼為安遠靖寇大將軍,同平郡王羅可鐸、貝勒尚善、杜蘭、固山額真伊爾德、阿爾津、巴思漢、卓羅等帶領大批八旗兵南下,“專取雲南”,敕諭中明確規定“如貴州三路大兵有料理未盡者亦並加綏定”①,這意味着賦予多尼以節制三路清軍的指揮權。多尼的任命雖距三路進軍的詔諭不到一個月,但實際上清廷的意圖是要看進攻貴州是否順利,再决定多尼率軍南下攻取雲南的日期。
  由於李定國在平定孫可望叛亂後,舉措不當,不僅沒有及時部署針對清方必然乘釁發起的攻勢,反而為了“整頓”內部把久經戰陣的領兵大員調回昆明,從而嚴重削弱了同清方接境地區的防禦力量。在這種情況下,清軍的三路進攻貴州進展得極為順利。現分述如下:
  羅托率軍於二月間到達湖南常德後,即會同經略洪承疇部左標提督李本深、右標提督張勇等部官兵一萬六千名進占辰州,另由偏沅巡撫袁廓宇領總兵李茹春、王平、南一魁、陳德等部官兵一萬一千名由寶慶進占武岡、新寧、城步、綏寧。這月下旬到三月間,羅托、洪承疇指揮的清軍已經占領湖南沅州(今芷江)、靖州②,長期在湘西同清方相持的明軍全綫潰敗。清軍趁勝追擊,占領貴州鎮遠、黃平、平越州(今福泉);四月,占領省會貴陽①,南明安順巡撫冷孟飪兵敗而死②。
  同年二月,平西王吳三桂、固山額真李國翰由陝西漢中統兵南下四川。三月初四日到達保寧(今閬中市),初七日起經南部縣、西充縣嚮南推進,十四日到達合州,一路上人煙斷絶,“枳棘叢生,箐林密佈,雖鄉導莫知所從。惟描蹤伐木,伐一程木,進一程兵”。吳三桂的記室(文案幕客)馬玉賦詩云:“空山惟有啼鵑淚,剩屋曾無乳燕巢”,還自認“未足狀荒涼萬一”③。南明鎮守重慶總兵杜子香棄城而逃,吳三桂部於四月初三日占領重慶。當時川東、川西還駐有不少南明軍隊,吳三桂和李國翰為了遵守清廷諭旨會攻貴州,於十三日率領主力渡過長江嚮南推進,為防止後路被切斷,留下永寧總兵嚴自明和新設的重夔總兵程廷俊(原廣元副將)鎮守該城④。吳三桂、李國翰軍取道四川綦江縣於二十五日進至貴州桐梓縣境的三坡、紅(虹)關、石臺關①,這一帶山高路窄,“上則摩於九天,下則墜於重淵,人皆覆澀,馬皆釘掌,節節陡險,一夫可守”。明將劉鎮國帶領兵員和大象扼險以守,被吳三桂軍擊敗②。三十日,清軍占領遵義,明將郭李愛等率部卒五千餘名投降①。五月初三日,吳軍繼續南下,經息烽、紮佐到達貴陽同寧南靖寇大將軍羅托會師。十一日回師息烽,在開州(今貴州開陽)倒流水擊敗明總兵楊武部②。不久,吳三桂返駐遵義,一面休養兵馬,一面招降南明官員,先後來歸的有水西宣慰司安坤、西陽宣慰司冉奇鑣、藺州宣慰司奢保受、興寧伯王興及部下七千餘人③。
  趙布泰軍於二月初一日自武昌出發④,二十日到達湖南衡州。洪承疇撥給經略標下左路總兵張國柱部兵三千名,於三月初五日赴廣西⑤,會合定藩下提督綫國安部兵八千餘名,取道南丹州、那地州(在今廣西南丹縣西南),北上進入貴州境,經豐寧司(今貴州獨山縣地名上司),於五月間攻占獨山、都勻①。
  到1658年(順治十五年)五月,清方三路大軍已經實現了會師貴州的戰略目標,占領了包括貴陽在內的全省大部分地方。永歷朝廷雖然發動了局部的反攻,如給土司羅大順加官都督,讓他領兵於五月間收復清平(在今凱裏、福泉之間)、新添衛(今貴定縣)②;命張先璧部於八月間兩次反攻貴陽③,都因兵力單薄,很快被清軍擊退。
  這年九月,多尼帶領的增援大軍由湖南進入貴州。十月初五日,在平越州(今福泉縣)東南的楊老堡召開會議,洪承疇由貴陽,吳三桂由遵義,趙布泰由都勻趕來參加。會議决定分兵三路大舉進攻黔西、雲南。除了留下羅托和洪承疇帶領部分軍隊暫住貴陽,鎮守新定地方,料理糧餉外,中路由多尼統率由貴陽進攻安順、安莊衛(今鎮寧縣)、關嶺、普安入滇;北路由吳三桂率領(李國翰已於七月間病死④)攻畢節、七星關入滇;南路由趙布泰統率本部及綫國安、張國柱軍,並增派固山額真濟席哈部一道由都勻西攻安竜、黃草壩入滇①。“十一月,信郡王至貴陽,後數日遂發;吳三桂、卓布泰亦於是日率甲士各五萬行”②,從十四日起開始了針對雲南的大舉進攻③。
  清軍由湖廣、四川、廣西三路進攻,南明軍隊節節敗退。長期同清方相持的湘西、四川、廣西防綫迅速瓦解,連孫可望掌權時期已經成為後方基地的貴州省也大部分被清軍占領。南明西南戰局出現這樣全面的惡化,李定國的舉措失當是主要原因。清軍的進軍順利並不是在兵力上占了絶對優勢,衹要把1658年(順治十五年)同1652年(順治九年)清廷嚮西南戰場投入的兵力作一個對比,至少可以看出以下幾點:一,清方動用的兵員並沒有很大的增加,1652年清方參戰的軍隊有由敬謹親王尼堪統率的滿洲八旗精銳進至湖南;吳三桂、李國翰部由陝西漢中推進到四川南部;廣西則有定南王孔有德藩下的軍隊。到1658年清廷抽調的軍隊和用兵方向基本沒有多大變化。至於統兵將領,奉命由湖南攻貴州的羅托不過是位三等鎮國將軍、固山額真;被任命為全軍統帥的多尼(信郡王)是豫親王多鐸的兒子(襲封時十四歲,這時出任安遠靖寇大將軍也衹有二十三歲),幾乎從來沒有經過戰陣,這同1652年領兵大帥尼堪,多羅貝勒屯齊相比,無論在品級上還是在作戰經驗上都不可同日而語。二,1652年明軍主帥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都親臨前綫,作戰勝算多於敗算;清軍在四川保寧戰役和湖南周傢鋪戰役(又名岔路口戰役)雖僥幸得勝,由於損兵折將不敢輕舉妄動,戰局長期呈現對峙狀態。三,1658年清軍三路迅速推進時,南明軍隊不僅沒有捕捉戰機,主動迎擊,而且處處呈現消極避戰,清方的奏疏表明,直到三路主力從湖南、四川、廣西直趨貴州,占領省會貴陽時,都沒有遇到稍具規模的抵抗。這就說明,南明戰局的全面惡化同李定國的失誤有密切關係:如上文指出,他不應出於猜忌把前綫大將調回昆明;清軍三路進軍貴州的實際行動開始於二月二十五日,李定國到七月纔從昆明統軍入黔迎戰,耽誤戰機長達半年;與此相關的是,在總體上南明兵力已處於劣勢的時候,要打破清軍合剿,衹有趁三路清軍相距尚遠之機,集中兵力擊潰其中一路,方可贏得戰略上的主動地位。馬玉說:“夫前此數月,三桂駐遵義,徵南將軍趙布太駐獨山州,信郡王在武陵(湖南常德),惟寧南靖寇大將軍駐貴州。當大衆未合之際,定國觀望逡巡。及楊老堡訂期進兵,刻日飲馬昆明,定國始秉鉞而出,事機已失矣。”①他作為當事人看到了明軍失敗的原因,但他說的“事機”已是順治十五年五月以後,這時多尼的增援八旗兵雖未入黔,但吳三桂駐遵義,羅托駐貴陽,趙布泰駐獨山、都勻,已經實現會師,扭轉戰局為時已晚。
  清軍大舉入黔,敗訊不斷傳到昆明。永歷朝廷經過緊張的策劃後,纔在七月間决定由晉王李定國秉黃鉞出師①。從清方檔案來看,九月到十月間,李定國的部署是首先收復省會貴陽。他自己駐於關嶺,馮雙禮、白文選的軍隊集中於安順一帶,前鋒祁三升、李如碧帶領兵馬三十餘營進抵平壩,距離貴陽已經不遠了。此外,他還以永歷朝廷的名義加封羅大順為竜平伯,派他領兵再攻新添;另派使者聯絡原駐四川酉陽宣慰司的寧國侯王友進、荊川侯王光興領兵由思南府攻湄潭,藉以多方牽製清軍②。然而,這時貴陽及其附近地區集結的滿、漢清軍已經相當強盛,除羅托部八旗兵坐鎮貴陽外,原歸經略洪承疇節制的經略標下漢軍基本上都屯紮在黔東地區。李定國數路包抄貴陽的計劃無從實現。接着,多尼指揮三路進兵的消息傳來,李定國就完全陷入了被動防禦的境地。他命馮雙禮領兵扼守關嶺,祁三升部駐於雞公背,互相呼應,憑險阻擊清多尼部主力③;命李成爵部駐於涼水井(在今貞豐縣境)①,張先璧部駐於黃草壩(今貴州興義縣),阻擊趙布泰部清軍;命白文選領兵駐守畢節的戰略要地七星關②,阻擊吳三桂部清軍。另派竇名望率部增援劉鎮國,加強安莊衛的防禦力量③;給羅大順提供糧餉,讓他由水西騷擾清軍後方。李定國親自統率部分軍隊駐於北盤江西面的雙河口,統籌全局。
  十一月,清信郡王多尼指揮的主力進攻安莊衛(今鎮寧縣),明軍迎戰失利,劉鎮國在城北響水橋陣亡,安莊衛失守④。多尼部清軍乘勝進攻關嶺。馮雙禮為了集中兵力,率部由關嶺移駐雞公背,與祁三升合營。可是,數以萬計的軍隊齊集於雞公背山頂,糧草的運輸成了難題,士兵饑不得食。當清軍發動進攻時,明軍士兵棄險不守,自行撤退。馮雙禮、祁三升見軍心不穩,也衹好隨軍撤退。吳三桂所統清軍進抵畢節,見七星關形勢險峻,易守難攻,就在嚮導指引下於十二月初二日由小路繞過險要,直插天生橋(今威寧縣北天橋)。白文選被迫放棄七星關,率部由烏撒府(今貴州威寧縣)退入雲南。趙布泰帶領的滿漢清軍進至北盤江羅炎渡口,明軍沉船扼險而守。投降的土知府岑繼魯嚮清方獻策,於夜間撈取沉船從下流十裏處偷渡過江①。天亮後,扼守渡口的明軍發現清軍業已過江,倉皇撤退。清軍在涼水井擊敗李成爵所部萬人②,又在雙河口、魯溝③連敗李定國軍。李定國眼看三路堵擊均告失利,特別是北綫吳三桂軍已經越過七星關,南綫趙布泰軍已占領安竜、貞豐、黃草壩(今興義縣),不僅無法阻止清軍入滇,自己統率的軍隊也面臨腹背受敵的危險。於是,他下令放火燒毀北盤江上的鐵索橋④,由馮雙禮斷後,全軍撤回雲南。清信郡王多尼等見鐵索橋已毀,命令軍士砍伐竹木,編成排筏渡過盤江,在鬆嶺擊敗馮雙禮部,貴州全省遂落入清軍之手。十二月下旬,吳三桂軍由烏撒府(今貴州威寧)涉可渡河進入雲南,經沾益州(今宣威縣)、交水(今沾益縣)至羅平,與多尼、趙布泰會合,迅速嚮昆明推進①。
  明軍全綫潰敗,李定國下令放棄貴州的時候,已經估計到清軍必然乘勝嚮雲南推進,明軍不可能保住昆明。十二月初九日他派使者嚮永歷帝報告清軍勢大難敵,奏請“上當移蹕以避清人之鋒”②。永歷朝廷自建立之始,有如一葉扁舟隨風飄泊。移駐安竜時雖然比較穩定,但實際上是處於孫可望的挾製之下,苟且偷生。直到1656年(永歷十年)移居昆明以後纔過上比較安定的日子,朝廷各衙門開始恢復正常工作秩序。雲南百姓從1647—1648年大西軍平定全省後,生活穩定安樂。然而,好景不常,前方兵敗的消息傳來,立即在朝野上下引起巨大震動。
  李定國建議移蹕,在朝諸臣對於放棄昆明以後朝廷移往何處有不同意見,一部分人主張遷往四川,另一部分人則主張嚮西逃竄。翰林院講官劉■聽四川、貴州人士說:“方今蜀中全盛,勳鎮如雲,而鞏昌王全師遵義,若幸蜀圖興,萬全之策也”①,就嚮永歷帝面奏:“今滇雲四面皆夷,車駕若幸外國,文武軍吏必無一人肯從者。就使奔馳得脫,而羽毛既失,坐斃瘴鄉矣。惟建昌連年豐稔,糧草山積。若假道象嶺,直入嘉定,養銳以須,即或兵勢猖逼嘉陽,戰船、商船一刻可刷數千艘,順流重慶,直抵夔關,十三勳聞聖駕至,必夾江上迎。乘此威靈,下搗荊襄之虛,如唾手爾1②朱由榔認為這一方案很好,讓劉■依據地圖指明移蹕途徑,又派錦衣衛官丁調鼎去徵求李定國的意見,定國也贊成這個方案。十二月十三日,李定國回到昆明,在召對時建議:“此時移蹕建昌,必經武定。但武定荒涼,必走賓州一路③,庶幾糧草為便。”永歷帝和晉王既已决定移蜀,當即傳旨命戶部尚書龔彝、工部尚書王應竜備辦糧草,派廣昌侯高文貴扈駕,預定於十五日啓程。然而,另一部分朝臣卻出於種種考慮反對移蹕四川。據劉■的記載,十二月十三日晚上文安侯馬吉翔同其弟馬雄飛、女婿楊在秘密商議移蹕事。吉翔首先說道:“上為蜀人所惑,堅移蹕蜀中。若移蹕蜀中,則文安之必來迎駕,此老非扶(指扶綱)、雷(指雷躍竜)之比,我安能不避賢路乎?老身若退,則衣鉢又安能及賢婿乎?且入蜀,則程源等必據要津,我等內無金少宰(指金維新)之助,外無晉王之援,倘安竜附孫逆之事發,我等舉傢無噍類,而賢婿亦噍礙矣。”說着掉下眼淚來,楊在默然無語。馬雄飛認為哥哥說得有理,事關全家前途性命,當即拍案而起道:“事已至此,莫若於今晚會金少宰,具道其墳墓親屬皆在滇中,安可去蜀?即翔、飛等交結已久,何肯遠去?莫若苦勸晉王堅走永昌,事不可為,則幸緬國;若可為,返滇更易。若晉王猶豫,則說以蜀中勳鎮林立,今殿下新敗之餘,遠則袁(宗第)、郝(永忠)諸勳之穴,能保諸勳聽節制乎?恢復荊襄,能保上不再封郝永忠等數親王,以與殿下並立乎?則晉王必聽之矣。”馬吉翔當天晚上就去同金維新商量如何說服李定國改變主意。金維新是雲南人①,長期擔任李定國的幕僚,備受親信。他本來就不願意朝廷從自己的家乡遷走,又同鎮守四川建昌總兵王偏頭為爭奪一位美女鬧過糾紛,擔心轉入建昌後將遭到王偏頭的報復。因此,他也同意馬吉翔等人的密議,對李定國施加影響①。
  十二月十五日,永歷帝率領文武百官離開昆明,同日到達安寧。臨行之前,李定國傳諭百姓:“本藩在滇多年,與爾人民情均父子。今國事顛危,朝廷移蹕,勢難同爾等偕行。恐清兵一至,殺掠淫污,猝難逃避,爾等宜乘本藩未行時,各速遠遁,毋緻自誤。”②昆明百姓知道大禍臨頭,城內城外哭聲鼎沸,不少人扶老攜幼隨軍嚮西逃難。李定國同白文選商量準備在朝廷和軍民撤退以後把昆明一帶的倉庫儲存糧食燒毀,以免資敵。永歷帝卻以“恐清師至此無糧,徒苦我百姓”為理由,傳出旨意不要燒毀③。這種婦人之仁在軍事上顯然是失策的,貴州地瘠民貧,清軍沿途籌糧已極為睏難;明軍在主動放棄昆明等雲南迤東地區時如果按計劃實行堅壁清野,清方大軍雲集,糧匱乏,即便勉強立足,也難以乘勝直追。這點在清朝檔案中也可以得到印證。順治十六年九月二十一日經略洪承疇在一分奏疏裏談到入滇清軍糧草“千萬艱難”時說:“所賴王師駐省城,徵南將軍大兵駐宜良,俱有得獲賊遺糧米。職前三月內到雲南,蒙信郡王令職同固山額真臣宜爾德、卓羅等委戶部章京同提督張勇、總兵馬鷂子及府、廳各官雇覓民夫將省城內外倉米稻穀雜糧逐加盤量實數,派滿漢兵丁看守,聽戶部章京按月支給;其宜良縣米𠔌並委守、巡二道盤查,聽徵南將軍委戶部章京支給。所以二路大兵得支至今九月方完,不待用銀買運,計節省銀數甚多。”①可見,留在昆明、宜良的糧食竟供應了入滇清軍半年以上的食用,結果是養肥了敵軍,拖垮了自己。
  從各種史籍留下的跡象來看,南明永歷朝廷的放棄昆明很難說是一次有組織的撤退。考慮到清軍是在永歷帝離開昆明之後半個多月纔進入該城,永歷朝廷完全有時間召集文武大臣仔細研究戰守機宜。可是,事實卻表明朱由榔撤離昆明時就已經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清朝末年在昆明五華山出土了永歷皇帝的玉璽“敕命之寶”。這顆玉璽被砸成兩半扔下,說明朱由榔等撤離時的慌亂匆迫①。放棄昆明以後,慶陽王馮雙禮、廣平伯陳建、武功伯王會、延安王(艾能奇)長子艾承業率部嚮四川建昌轉移②。二十日,朱由榔等從楚雄出發,二十四日到達趙州。這時清兵已逼近交水,李定國在二十一日領兵撤出昆明。金維新把自己同馬吉翔商妥的意見嚮定國報告,李定國果然改變了主意,决策嚮滇西撤退,派行營兵部侍郎龔應禎趕到趙州,請永歷帝前往永昌。就全國形勢而言,南明已日趨衰微,永歷朝廷無論是嚮滇西邊遠地區撤退,還是輾轉進入四川,都很難扭轉危局。可以探討的衹是兩個問題,一是西撤同北上入川兩個方案中哪一個較為可取?另一點是應有統一部署。當時擁明抗清勢力除永歷帝、李定國等直接控製的雲南、川西軍隊外,川東鄂西有夔東十三傢,福建沿海有鄭成功、張煌言等部。清軍對湘西、貴州、廣西、四川大舉進攻以前,這三股勢力就存在相當隔閡,其中據守滇、黔、湘、桂的明軍不僅是主力,而且奉為“共主”的永歷帝也駐於這一帶。隨着湘西、桂西和貴州的失守,清軍進入雲南,永歷朝廷和李定國所統主力嚮西撤入人口稀少、生産不發達的滇西南,兵、餉來源極為有限,同夔東、閩海抗清武裝聲息難通;放棄昆明一帶轉入四川,雖然將處於清方包圍之中,但存在發展機會。特別是放棄昆明以後,李定國護衛永歷帝西撤,馮雙禮、陳建、王會、艾承業率部北入四川,這種分道揚鏢之勢反映了晉王李定國和蜀王劉文秀舊部之間的齟齬公開化。劉文秀同李定國不大一樣,在孫可望掌權時期他沒有多少嫡係部隊,幾次出徵所統率的主力都是由孫可望撥給的;孫可望降清後,他安撫的軍隊基本上是孫可望舊部。李定國推行歧視政策,把兵將分為“晉兵”(舊兵)、“秦兵”(新兵),劉文秀實際上被看成是“秦兵”的代表人物。劉文秀失勢後鬱鬱病死,他的部將對李定國更加不滿。史料的欠缺使後來的研究者難以說清其中的周折,但是,有一個重要事實是值得註意的,即孫可望掌權時明、清雙方長期相持於四川、湖南西部和廣西西部,永歷朝廷的控製區基本上是穩定的。孫可望發動內訌和兵敗出逃,對南明來說在政治上影響比較大,在軍事上並沒有顯著的削弱。清廷决定乘南明內訌三路進攻,南明軍隊一潰千裏,可是無論是清方檔案文書還是野史中都看不到雙方進行過激戰。可見,南明的節節敗退主要原因是內部摩擦和部署不當。當時擔任通政司右通政使的鄒簡臣所述情況是:“及大清師壓境,(馬)吉翔倡走緬計,公(指鄒簡臣)力爭之。定國主吉翔議,弗聽。貴州巡撫辜延泰言於公曰:‘吉翔與晉王切齒公,將誣以他故而甘心焉。公死非名,宜早為計。’是夜,定國遣人捕蜀藩舊將廣平伯陳建,建夜遁,密報公。公曰:‘禍至矣/乘夜走避之祿豐。”①
  文官武將聽說朝廷變更了方針,由入川改為西撤,不少人感到前途渺茫,先後脫離朝廷,尋找避難藏身之處,如吏部尚書張佐宸與少詹事汪蛟逃入大理府山中;兵部尚書孫順、禮部尚書程源、戶部侍郎萬年策、大理寺少卿劉泌、左僉都御史錢邦芑等行至永平縣時改名換號躲入山中。
  順治十六年正月初三日,清軍未遇抵抗即占領昆明②。初四日,永歷帝到達永昌,跟隨的官員已經為數不多。初七日,召對隨駕官員和永昌地方鄉紳耆老時,翰林劉■和吏科給事中鬍顯等面奏:“陛下前在雲南,獨出宸斷幸蜀,不幸中改,徑走永昌,已失中外之望,今永為天末,捨此則夷矣。外間轟傳車駕又欲幸緬。緬為外國,叛服不常,就使忠順來迎,我君臣患難之餘,狼狽到彼,亦不能召號中外。況若稱兵相阻,則鑾輿進退何所恃耶?今中興二字不過臣子愛君父之言,其實絶無機緒。莫若嚐膽臥薪,閉關休養。外之守固關隘,內之勸課農桑,死守年餘,以待天意轉移。幸而苟全,四方必有勤王者。若敵兵勢逼,仍當取道走蜀,猶可瓦全。”①說完,號■大哭,左右侍臣也隨之掉淚;永歷帝低頭無語,隨即命劉■起草《罪己詔》和《告上帝懺文》。《罪己詔》中說:“明知祖製之不可滅裂,而力不能見之行事,遂徒托諸宣言;明知邪正之不可混淆,而心幾欲辨其賢姦,又漸寢於獨斷。以致天下忠臣義士,結舌而寒心;當路鬻爵賣官,寡廉而鮮恥。”《告上帝懺文》則雲:“祖宗成憲既不知聽,率由左右姦回,公然受其蒙蔽。”“惟蒼天不早生聖人為中華主,使黎庶得謬推小子作億兆君。忠孝阻壅於銓門,而臣不及賞;苞苴公行於政府,而臣不及知。”②這兩件文書指責的重點放在永歷帝過於信任權姦馬吉翔,以致賄賂公行,喪失人心。然而,馬吉翔在孫可望叛變後一度失勢,轉而千方百計逢迎李定國,定國不察其姦,引為知己,使其重新掌握了朝廷大權③。劉■起草的文書婉轉批評了李定國,反映了兵敗前後永歷朝廷內以原蜀王劉文秀為代表的一部分之臣武將對李定國的用人行政的不滿。李定國也引咎自責,奏請奉還黃鉞,削去官職,戴罪視事。永歷帝給以降三級的名義處分,其他官員大抵降職署事。這不過是同皇帝下《罪己詔》一樣收拾人心之舉,沒有多大實際意義。
  永歷君臣退至永昌時,留鞏昌王白文選守玉竜關。清吳三桂、趙布泰追“至鎮南州,聞偽鞏昌王白文選擁賊在玉竜關,隨遣前鋒統領白爾赫圖等進剿。白文選拔營先遁,我兵追及,賊復迎戰,隨擊敗之,獲偽鞏昌王金印一顆,生擒偽總兵呂三貴,並獲象三衹,馬一百四十匹。至永平縣,賊縱火燒瀾滄江之鐵鎖橋遁去,臣等乘夜發兵渡江,剋永昌府,偽永歷及李定國遁去走騰越州”①。永歷朝廷得知白文選兵敗,撤離永昌在1659年(順治十六年,永歷十三年)閏正月十五日②。李定國命部將平陽侯靳統武領兵護駕,倉猝西撤。這時又有一批官員落荒而逃,如大學士扶綱、戶部尚書龔彝、禮部侍郎鄭逢元、兵科給事中鬍顯、御史陳起相、吏部文選司主事薑之璉等。工部尚書王應竜出身陝北製弓箭匠人,張獻忠建立大西政權時任工部尚書,聯明抗清後在永歷朝廷內任原職,這時已經年邁,行動不便,遂對他的兒子說:“我本草莽微賤,蒙恩授職,官至司空。先不能匡扶社稷,今不能患難從君,尚可靦顔求活人世乎?”言畢,自縊殉國。他的兒子哭着說:“父殉國難,子成父忠”,也跟着上吊自殺①。
  明慶陽王馮雙禮等人在永歷朝廷放棄昆明時,率部入四川建昌地區,本意是避開清軍主力,轉入敵後,會同夔東十三傢的軍隊另創局面。由於李定國聽信了馬吉翔之流的意見,帶領主力西撤,這兩支明朝軍隊被清朝入滇軍隊隔斷,相距愈來愈遠。馮雙禮部雖順利地到達了建昌地區,卻力單勢孤,難以有所作為。夔東十三傢的軍隊反攻重慶以失敗告終(見下節),導致四川西南建昌等地的明朝將領喪失信心,不久就發生了狄三品的叛變降清。順治十六年四月二十七日“平西大將軍平西王吳三桂奏報:大兵剋滇之後,偽慶陽王馮雙禮同偽德安侯狄三品等遁走四川建昌衛。臣再三招徠,雙禮執迷不從。狄三品等用計執之以獻,並繳偽慶陽王金印一顆、大將軍金印一顆、金册一副、敕一張。雙禮或俘解來京,或軍前正法,伏候聖裁。得旨:覽王奏,計擒偽王馮雙禮,具見王籌畫周詳,指授得宜,預伐狡謀,剋奏膚功,朕心嘉悅。狄三品等遵諭效力,擒逆來獻,誠悃可嘉,並敖一鳳俱著從優議敘具奏。馮雙禮附逆梗化,大軍所至,不即投誠,竄跡入蜀,本當正法,但今既就擒,殺之無益,姑免死,昭朕好生之心,著押解來京安置。”同一天又記:“吳三桂又奏報:偽延長伯朱養恩、偽總兵竜海陽、偽副將吳宗秀等為李定國守四川嘉定州,今率衆投誠,下所司察敘。”①這年六月二十四日,吳三桂奏報:“官兵進取川南,偽總兵杜子香及偽官等俱繳印劄投誠,敘州(今宜賓市)、馬湖(在今宜賓市西,介於明敘州府與建昌衛之間),二府悉定。下所司察敘。”吳三桂又奏報:“四川烏撒軍民府(今貴州威寧)土知府安重聖及雲南景東府(今雲南景東)土知府陶鬥等投誠”②。這些事實說明,在永歷帝撤離昆明的時候,四川西南的宜賓、樂山、西昌一帶都還在南明控製之下,聯繫到以原大順軍為主力的夔東十三傢進攻重慶戰役,如果李定國衹在滇西留下少量兵力會同擁明土司牽製清軍,主力轉入四川,與夔東明軍會師的可能性相當大,明清相持的局面將延續得更長一些。
  ①《清世祖實錄》捲一一三。同書捲一一二記是年十月間命趙布泰駐防江寧。參見《明清史料》甲編,第六本,第五八六—五八八頁經略洪承疇揭帖。
  ①《清世祖實錄》捲一一四。阿爾津不久病死,見同書捲一一七。
  ②順治十五年二月初九日經略洪承疇揭帖,見《明清史料》丙編,第二本,第一七九頁。
  ①康熙三十一年《貴州通志》捲五《大事紀》;道光三十年《貴陽府志》捲二《大事記中》;康熙六十一年《思州府志》捲七《事變志·事紀》;參見《清世祖實錄》捲一一八。
  ②康熙三十一年《貴州通志》捲五《大事紀》。
  ③馬玉《徵行紀略》,計六奇摘編入《明季南略》,中華書局排印本捲十五。馬玉所記吳三桂軍至保寧和自保寧啓行日期與順治十五年三月十二日四川巡撫高民瞻揭帖、同月十五日四川巡按陳洪柱揭帖(二件均藏第一檔案館)完全一致。《清世祖實錄》捲一一六記順治十五年四月初十日吳三桂、李國翰奏報:“官兵敗賊於合州,斬獲甚多。”據隨軍的馬玉所見,合州“儼同鬼域,蓋彼此所不到也”。衹是南明重慶總兵杜子香派“輕舟”溯嘉陵江到合州江口偵探清軍消息,並沒有戰鬥。
  ④馬玉《徵行紀略》。劉蕉庭聞錄》捲三記“三月初四日至合州”,誤。
  ①《庭聞錄》捲三。《清世祖實錄》捲一一八記:“賊首李定國、劉文秀遣偽將軍劉正國等率賊衆、象衹在三坡、紅關等處據險設伏以拒我兵。”郭影秋《李定國紀年》第一五八頁說:“《播雅》雲:三坡有二:一為桐梓北六十裏,一在酉陽。此處當指後者。”判斷失誤。吳三桂軍正是由重慶、綦江、桐梓南下遵義的。諸書所記以馬玉《徵行紀略》最為準確,他說吳軍“歷東溪、安穩、鬆坎、新站、夜郎”,前兩地屬綦江,後三地屬桐梓。《清世祖實錄》捲一二○記順治十五年八月吳三桂奏疏中有“臣兵至桐梓”語。清方文書內提及的三坡、紅關、石臺關均在桐梓縣境。民國十八年《桐梓縣志》捲十四《軍事中》雲:“順治十五年六月(當為四月)……蜀師至三坡,桐梓兵民悉潰。劉鎮國拒戰,大敗。”同書捲六《輿地志中·山脈》記,“山坡,古稱上天梯,言其險也”,距縣城六十裏。“山坡”即三坡,同書捲二十趙旭、李銘詩均有《三坡》詩,述其“險峻處名上天梯”,又名滴淚三坡,為歷來兩軍相爭要地。“紅關”當作“虹關”,虹關又名酒店垇,即今桐梓縣地名“酒店”,在縣北一百五十裏,“前連綦江界,升之若登九天,下之若降九淵”。石臺關疑為石炭關之訛,桐梓縣有兩處名石炭關,一在東北,一“在西八十裏,下有大石橫江,謂之關門石,為遵(義)、桐(梓)、仁(懷)三縣交界處”,見同書捲七《輿地志下·關津》,今名石關。
  ②馬玉《徵行紀略》。
  ①劉蕉庭聞錄》捲三。
  ②道光三十年《貴陽府志》捲二《大事紀中》;《徵行紀略》。《庭聞錄》捲三與《清世祖實錄》捲一一八均作在開州擊敗明總兵梁亦英部。按,《庭聞錄》捲三引吳三桂順治十七年九月十五日奏疏曰:“楊武原守倒水,經臣戰敗,至滇衹領殘兵二百”,降清後“不勝暴戾”雲雲,可證梁亦英之名為誤記。
  ③參見《清世祖實錄》捲一二○、《徵行紀略》及《庭聞錄》捲三。明興寧伯王興與廣東文村的綉花針王興同名,降清原因三書記載稍有差異。
  ④順治十五年二月初九日經略洪承疇揭帖,見《明清史料》丙編,第二本,第一八○頁。
  ⑤順治十五年三月十三日偏沅巡撫袁廓宇揭帖,見《清代檔案史料叢編》第六輯,第三○三頁。
  ①《清世祖實錄》捲一一八,豐寧司誤寫作“撫寧州”。
  ②道光《貴陽府志》記,羅大順於五月間“陷清平、新添。七月,洪承疇命張勇擊羅大順於新添,大順棄城走”。光緒《平越直隸州志》捲八《紀事》雲:“七月,故明桂王都督羅大順夜焚新添衛城,經略右標總兵張勇赴剿,大順遁入十萬溪。”
  ③道光《貴陽府志》捲二《大事紀中》。一些史籍記載張先璧在順治九年保寧戰役後被孫可望杖斃,兩說必有一誤,待考。
  ④《清世祖實錄》捲一二○記:順治十五年七月二十八日“固山額真侯李國翰卒。”馬玉《徵行紀略》亦云:七月“二十八日。定西將軍墨侯以病卒於遵義。”
  ①楊老堡會議見《八旗通志》捲一四一《趙布泰傳》,原文說,多尼、吳三桂、趙布泰“會於平越府之楊老堡,議分兵進取雲南,多尼自桂(貴)陽入,三桂自遵義入,趙布泰自都勻入,訂以十二月會師雲南省城”。洪承疇在順治十五年十二月十六日揭帖中說:他“自貴州省城赴楊羅(當即楊老堡)迎王師會議,十月初七日回至平越府。”見《清代農民戰爭史資料選編》第一册上,第三四四頁。
  ②道光《貴陽府志》捲二《大事記中》。
  ③順治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經略洪承疇揭帖,見《清代檔案史料叢編》第六輯,第二二○頁。
  ①《徵行紀略》。
  ①《求野錄》。
  ②見上引順治十五年十二月十六日洪承疇揭帖。
  ③據宣統元年《貴州全省地輿圖說》《永寧州》記:“雞公背山,城東四十裏,與關索嶺對峙。”按,明代在關索嶺置守禦千戶所,“領有雞背堡”,雞背堡即雞公背,見民國三十五年《鎮寧縣志》捲一《地理》。
  ①李成爵在《安順府志》等書中寫作“李成蛟”。涼水井在清方檔案及依據檔案修成的《清世祖實錄》中誤譯為“梁瑞津”。
  ②羅英《鄉徵記》,收入光緒五午《畢節縣志》捲十《藝文志·記》。
  ③見上引《安順府志》。
  ④民國《鎮寧縣志》捲一《前事志》,捲二《營建志·橋梁》記,擊敗劉鎮國軍的是多尼部將白爾赫圖布葉錫;響水橋後來改名為化竜橋。
  ①據宣統元年貴州調查局印行的《貴州全省地輿圖說》,羅炎在貞豐州境內,有鎮、遞鋪,為北盤江渡口之一。
  ②鹹豐《安順府志》捲三十一《信郡王傳》中說“卓布泰亦斬李成爵於羅炎河”。《八旗通志》捲一四一《趙布泰傳》僅雲擊敗“偽伯李成爵”於梁瑞津(涼水井)。
  ③據民國《興仁縣補志》捲首興仁縣略圖,魯溝在安竜縣北面,宣統《貴州全省地輿圖說》標於興義縣北;1986年版《貴州省地圖集》第八十一頁,涼水井、魯貢均在今貞豐縣境內,魯貢當即魯溝。在清方文書如《八旗通志》捲一四一《趙布泰傳》,捲二二二《邁圖傳》中寫作“魯噶”;捲二二三《布爾哈傳》寫作“蘆噶”;捲二二四《庫尼雅傳》、《尹塔錫傳》、《簡泰傳》則寫作“魯岡”;《清世祖實錄》捲一二三更寫作“陸格”。
  ④鐵索橋在永寧州之西、普安州安南縣之東,是由黔“入滇要道”,見鹹豐《安順府志》捲四十六李肇基《盤江考》;捲四十七卞三元《重修盤江鐵索橋碑記》。
  ①鹹豐《安順府志》捲三十一《名宦·信郡王傳》記三路清軍會於羅平。馬玉《徵行紀略》雲:吳三桂領軍“出交水大道,晤信郡王、徵南將軍於板橋。”板橋在羅平縣東偏北。康熙三十年《雲南通志》捲三《沿革大事考》記,順治十五年“十二月,我師三路會於麯靖”;康熙三十五年《雲南府志》捲五《沿革》,康熙四十四年《平彝縣志》捲二《沿革》所記相同。按,麯靖與羅平接境,三路大軍會合於這一地區應屬情理當中,但三將會面地點當以馬玉所記板橋為準。
  ②劉■《狩緬紀事》。
  ①《狩緬紀事》。按,當時鞏昌王白文選已經退入雲南,但在四川的南明軍隊確實為數尚多。
  ②劉■《狩緬紀事》。
  ③按,賓州在廣西;賓川州在雲南,屬大理府。《狩緬紀事》所記必為賓川州,傳抄時脫落一字。
  ①金維新原為李定國記室。郭影秋《李定國紀年》第一三八頁雲:“近人李根源《麯石詩錄》謂‘金公趾,名維新’,不知何據。”按,《求野錄》記“督理晉王李定國之軍事者為金維新,秩左都御史”。屈大均《安竜逸史》捲下記永歷十一年二月“以金維新為吏部侍郎”。劉蕉庭聞錄》捲三記,李定國“為人勇敢剛直,目不知書。有昆明金公趾者知其可動,取世俗所傳《三國志演義》時時為之誦說,定國樂聞之。已遂明斥可望為董卓、曹操,而期定國以諸葛武侯。定國大感悟。”《行在陽秋》記撤離昆明時“晉府中書金公祉,雲南人,極言入蜀不利”。可見金維新即金公趾。徐弘祖在《徐霞客遊記》捲十一內記載他在崇禎十一年遊滇時曾經在昆明會見金公趾,“金公趾名初麟,字頗肖董宗伯(其昌),風流公子也。……公趾昔好客,某奏劾錢士晉軍門,名在疏中,黜其青衿焉”。金公趾既擅長書法,好交遊,在明季又被革去生員,大西軍入滇後充當李定國記室極為可能。
  ①屈大均《安竜逸史》捲下記:“時清師三路會於麯靖。朝議猶莫知適從。有陳建者,舉蜀王遺表請入蜀。馬吉翔恐蜀將奪其權,力沮之。沐天波請走迤西,地近緬甸,急則退守阿瓦、太公諸城,緩則據大理兩關,猶不失為蒙段。上可其議。”這段話說明包括沐天波在內的雲南人士大抵是主張西遷的。
  ②《安竜逸史》捲下。
  ③《明末滇南紀略》捲八《西走緬甸》記:“晉王於十二月十六日回至省城,與鞏昌王等議,欲燒倉廒朝堂府署,惟留一空城。晉王云:我等到雲南十餘年,也作踐百姓勾了,若不留下倉糧,深為民纍。於是不燒倉廒官署,騰城而去。”《安竜逸史》捲下云:“時秋糧已徵貯,定國諭各營不得毀其倉廩,恐清師至此無糧,徒苦我百姓。或曰:上諭晉王,令勿燒毀也。”看來最後一種說法比較可信,但李定國同意當係事實。
  ①《明清史料》甲編,第五本,第四五九頁,經略洪承疇“為雲貴兵餉中斷,十分緊急”事揭帖。另外,順治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洪承疇揭帖中對“貴州米𠔌甚難”,不足以供應駐貴州清軍糧草的情況有詳細報告;順治十六年十一月初八日四川巡撫高民瞻報告四川“千裏荒煙”,“一切糧餉俱從秦省略陽運發入川”(均見《清代檔案史料叢編》第六輯)。這都證明了清朝重兵入滇後,如果不是得到明方留下的大批糧食,極難立足,更談不上追擊。
  ①永歷“敕命之寶”現藏雲南省博物館,為暗緑色玉製,中斷為二,雖經粘合,仍稍有殘缺。這個玉璽曾有人懷疑為吳三桂偽周時期所造,經前輩學者核對永歷敕命文書所鈐印文,“尺度字形,不差毫黍”,證明是永歷遺物,見方國瑜《雲南史料目錄概說》,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三册,第一二四二頁。按,永歷在位時間較長,所造不同用途的國璽應當有多種。方國瑜先生述及此“敕命之寶”時附帶提到朱由榔流落緬甸後,囊空若洗,群臣索俸,憤而將黃金製成之“皇帝之寶”鏨碎分給(方先生誤書為“皇帝之寶玉璽”,實為金製)。估計當時未必沒有玉製國璽,衹是玉璽砸碎不值錢罷了。現存永歷三年五月永歷朝廷頒給左都御史袁彭年誥命絹本原件,上鈐“製敕之寶”,永歷國璽可考者至少有三種。
  ②劉■《狩緬紀事》。
  ①道光《樂至縣志》捲十四,人物,明按察司僉事宿士敏作《鄒公易齋傳》。參見道光二十一年《安嶽縣志》捲十二,《鄒簡臣傳》。
  ②劉蕉庭聞錄》捲三。順治十六年二月十五日經略洪承疇密揭帖雲:“職先於順治十六年正月二十四日具有雲南省城已報平服,防剿官兵亟應預計等事一疏。……”二月初二日他奉信郡王令諭親赴滇中,“職於今二月十六日自貴州省城起行,親赴雲南,以候信郡王臣商酌料理”。見《明清史料》甲編,第五本,第四四八頁。
  ①劉■《狩緬紀事》。
  ②劉■《狩緬紀事》。
  ③屈大均《安竜逸史》捲下云:永歷十一年“二月,復以馬吉翔兼內閣。吉翔素黨可望,知不為朝議所容。時吏部侍郎金維新、兵部侍郎龔銘,方見重於定國,遂諂事之。二人言於定國,得奏請,即令入閣辦事。”
  ①《清世祖實錄》捲一二五。
  ②劉■《狩緬紀事》。
  ①屈大均《安竜逸史》。
  ①《清世祖實錄》捲一二五。按,同書捲一二七記,順治十六年七月二十三日,“授偽德安侯狄三品為抒誠侯,偽總兵馮萬保為都督同知,以擒偽王馮雙禮來獻故也”。但狄三品實際官職僅為雲南廣羅鎮總兵,康熙元年病卒,同年九月其子狄從仁降襲抒誠伯,見《清聖祖實錄》捲六與捲七。
  ②《清世祖實錄》捲一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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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序論
凡例第一章 明朝覆亡後的全國形勢
第二節 大順政權在政治上和軍事上的失誤第三節 吳三桂叛變與山海關之戰
第四節 清軍占領北京和大順軍西撤第五節 畿南、山東、晉北地方官紳
第二章 弘光朝廷的建立第二節 朱由崧的監國和稱帝
第三節 四鎮的形成和跋扈自雄第四節 弘光朝廷內部黨爭的激化
第五節 清廷接管畿南、山東等地和第六節 1644—1645年河南的形勢
第三章 弘光朝廷的偏安江淮第二節清廷對南明弘光政權態度的變化
第三節 左懋第為首的北使團第四節 弘光朝廷的軍政和財政
第五節 弘光朝廷的腐敗第六節 清廷對大順和南明用兵策略的變化
第四章 大順政權的覆亡第二節 陝北戰役和大順軍放棄西北
第三節 李自成的犧牲和大順政權的失敗第五章 弘光政權的瓦解
第   [I]   [II]   [III]   [IV]   V   [VI]   [VII]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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