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评传 唐宋才子的真實生活   》 十七、晏幾道(5)      閔澤平 Min Zeping

  弗洛伊德說過,幸福的人從不幻想,衹有感到不滿意的人才幻想。未能滿足的願望,是幻想産生的動力,每個幻想包含着一個願望的實現,並且使令人不滿意的現實好轉。失去的已然失去,衹有在夢中才能重新得到;破碎的已然破碎,衹有在夢中纔可能重新整合,衹能在夢中纔會超越時空,留住那在現實現界裏如飛絮悠揚的情與愛。讓詞人心痛的是人情澆薄,使他的夢都沒有了。《阮郎歸》:
  舊香殘粉似當初,人情恨不如。一春猶有數行書,秋來書更疏。 衾鳳冷,枕鴛孤,愁腸待酒舒。夢魂縱有也成虛,那堪和夢無。
  香是“舊香”,粉是“殘粉”,陳跡依稀,而伊人杳然。往事雲散,詞人卻深情繾綣,更何況香、粉雖殘,畢竟還是舊物,恍如“當初”。衹是人情日益淡薄,變化有甚於物,一春之中,尚有書信數行,帶有一綫希望,幾絲安慰;但入秋以來,連書信都已難見了。唯有詞人,癡情不改,日夜思念,望眼欲穿。現實中無法實現,就希望在酒後的夢中去相遇;雖明知夢為虛幻,但縱有一夢,也可以一解相思之苦,最恨的卻是連這短暫虛無的夢都沒有了。
  為了尋覓和得到更多更好的夢,詞人不得不往往要藉助於酒。如《踏莎行》:
  緑徑穿花,紅樓壓水。尋芳誤到蓬萊地。玉顔人是蕊珠仙,相逢展盡雙蛾翠。 夢草閑眠,流觴淺醉,一春總見瀛州事。別來雙燕又西飛,無端不寄相思字。
  夢中的詞人是那樣舒心歡暢:他穿過緑草平鋪、紅花夾路的小徑,登上臨水的紅樓,與美麗的仙女不期而遇。而且詞人整個春天一直沉浸在這美好的夢境之中,“一春總見瀛州事”。詞人之所以能有如此衆多的好夢,原因在於他的“流觴淺醉”。所以《小山詞》中“夢”與“醉”往往難解難分:“醉中同盡一杯歡,醉後各成孤枕夢”(《玉樓春》);“從來往事都如夢,傷心最是醉歸時”(《踏莎行》);“新酒又添殘酒睏,今春不減前春恨”(《蝶戀花》)等。晏幾道對夢的偏愛,使《小山詞》幾乎便成為夢的世界。據說,在《小山詞》二百六十首中,寫到“夢”的達六十六首之多。
  3.倨傲
  對夢的固守,也使晏幾道保持了他那倨傲的個性。元人陸友的《研北雜志》引邵澤民語說,元祐年間,晏幾道的長短句已經很有影響力了。當時文壇領袖蘇軾想通過他學生黃庭堅的引見,前來拜訪晏幾道。但晏幾道毫不猶豫地拒絶了,他傲慢地說道:今天在政事堂上班的那些高級政府官員,有一大半都是從我傢出去的,我都沒有功夫去理睬他們。
  語氣越酸,越說明他不願直面現實。不過,昔日的輝煌,作為一種巨大的精神動力,也使在政治上能清節自守。黃庭堅說他“不能一傍貴人之門”,“磊隗權奇,疏於顧忌”,“常欲軒輊人,而不受世之輕重”,孤高耿介,目中無人。蔡京權傾天下之時,曾數次遣客來嚮他求寫長短句,晏幾道雖寫了兩首《鷓鴣天》,卻衹歌詠太平,無一語及蔡京。此時,晏氏已七十餘歲,而耿介不阿的人格依然不變。在熱鬧的政壇上,他固守自己的寂寞。其時黨爭迭起,他既不依附於舊黨,也不屈從於新黨,不為時流所動,他衹有淪為小吏,在“南去北來今漸老”(《浪淘沙》)的生活中消磨歲月,在奔走四方的生涯中飽嘗羈旅漂泊的凄苦。如《阮郎歸》:
  天邊金掌露成霜,雲隨雁字長。緑杯紅袖趁重陽,人情似故鄉。 蘭佩紫,菊簪黃,殷勤理舊狂。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
  這首詞是詞人在汴京重陽宴飲時所寫。秋風蕭颯,秋雲易散,所以雁字橫空,彩雲也隨之變長。時值佳節,有佳人相伴,美酒相佐,本當是人間幸事,但作者客居他鄉,心灰意冷,衹是主人的盛情難卻,不得不隨俗應景、聊以度日。詞人本以為自己改變了個性,忘卻了舊情,但實際上還是割捨不下這份不了情。經過這些年來的抑製,“癡”與“狂”雖然被清理出來,卻已經不合時宜,它們衹能帶給詞人“悲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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