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幻想世界巨大得不可能被毁灭,所以我谨慎维护着自我,不让自我淹没在幻想世界中,但任现实世界的情思在心中激荡。
我总是四处奔波,与各种各样的人应酬。昨晚,在美丽的山鲁佐德夜总会和一些错误的人在一起,我心绪坏透了,后悔得直掐自己。唉!算了吧!街道,我终于走在街上了。沿着拥挤的街道行走,我不禁想,亨利著作的出版之路不也同样拥挤吗?滋养着我们每个人的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必须达到平衡,否则内心的失衡会像铁锈一样锈蚀我们。我沉浸在内省中。亨利找到了我,把我带到大街上。几个小时前,为了写父亲我还强迫自己去想他。唉,够了!够了!蒙托隆广场,让·饶雷斯,圣玛丹大街,一个个像骰子欢快地跳跃着,冲进我空空的头脑。我曾告诉亨利,街道本身没什么趣味,但他对街道成篇累牍的描绘可以作为戏剧和情感的布景。我提醒亨利这个曾穿越大街小巷的男人,不要描绘千篇一律的地图,而要去描绘一些既有形式又有内容,既有实体又有内涵,既有大街又有行人的图景。
没有休息,再一次寻找艺术激情、兴奋和混乱感。而世间万物看上去运动得太慢太慢……
我生活得十分充实,正在翻译日记第一卷。日记里写到我为父亲寻找俄罗斯式睡衣裤事件,写到我为写《乱伦之屋》而与阿铎一起到卢浮宫参观油画《洛特和他的女儿》的情形。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因父亲而忧伤,我都会向日记倾诉:渴望见他时,我写日记;惆怅时,我写日记。
每一件物体、每一个人,都有一朵花,温柔快乐的花,在和煦的微风中,交谈如亲切的夏风,爱情像成熟的花朵,身着的新装如新绿的草地。夏天,窈窕淑女们曲线分明的圆润体型,和花朵、草地的芬芳交织一处,组成了一幅诗情画意的胜景。然而,快乐之中,蠕虫,想象的蠕虫在渴望着、期待着、寻觅着。是心灵痛苦的伤疤太深,让我感觉不到快乐的温柔触摸?还是肉体的伤疤太多,纹理太粗,我感受不到夏天的温柔?或许只有再经历一次伤痛才能引起灵魂的颤动?也许我不是为快乐而生,正如我不是为睡眠而生。
兰克读完亨利那本关于劳伦斯的书后,给我来了一封信。信中说:"这本书中亨利自己在哪里?"兰克在书中发现有几处亨利抄袭了他的作品,同时也承认亨利的表达比他要好。他还发现,无论亨利在一个篇章里构建了什么观点,在下一个篇章里他一定会去摧毁它。这时我才意识到,亨利在无意识地逃避、超越我对他作品的评判。他试图进入斯宾格勒和兰克的世界,试图通过夸张做作的长篇大论、深刻的解释、移植他人的思想以及利用哲学系统来征服我。而我终于被亨利的长篇演说、连篇累牍的笔记及大量的文献引用弄得失去了判断力。亨利欺骗了我,也欺骗了他自己吗?我们都生活在巨大的幻想中吗?但他确实说过:"我也在怀疑自己到底表达了什么?"
当然,我并不相信亨利在劳伦斯这本书中什么也没创造。我感觉一个永恒的、没有程式化表达的伟大作家正在破茧成蝶。
星期二,我决定做心理分析师,一是为获得经济上的独立,二是帮助自己更好地发挥善解人意的天分,实现助人为乐的愿望。
我冲向洗衣店,取回那件紫蓝色上衣,然后跑去见兰克,告诉他这一决定。
兰克认为,我想当心理分析师意味着我认同他,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但他首先要测试我的诚意,所以要求我和他一起到斯特大学学习一段时间。
兰克性格执拗,身心健康,感情深沉,才智一触即发。
[1934年6月]
巴黎市郊,宽阔的林荫道旁,矗立着一座现代气韵的新巴黎--斯特大学,幽雅的环境,洁白的建筑,给人一种立体印象。
我不想去心理学中心,但既然答应了兰克,所以我来到了斯特大学。
走在阳光下,不由得陷入一种希腊式情绪中--盛开的生命之花,溢出哲学的芳香。
会议室里,兰克站在黑板前,大约有15名听众在听课。女听众中有两位胸部平平,唇上汗毛浓重。男听众中有三个很独特: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像艺术家(后来发现他就是艺术家伊莱尔·席勒)美国现代派艺术家,曾在法国留学15年。,第三个是个表情诡诈的欧洲人。兰克呢?眼睛乌黑,讲话时瘦小而柔软的双手比划着,神情严肃。席勒身材高大,声如洪钟,讲起话来唾沫飞溅。博内先生,即那个很酷的人,眉毛高挑,眼中嘲讽似有似无,身姿僵硬。会议室里嗡嗡的,像有蜜蜂在飞来飞去。讲话,讲话,除了讲话还是讲话!我看见一扇面朝花园的窗户,开得低低的,可看见我渴望的阳光、绿树和草地。演讲一结束,我就朝那扇窗子走去。席勒递给我一支烟。"到外面抽吧!"我说。我坐到窗台上,让两条腿悬挂在窗台边,然后跳进花园。不一会儿,兰克和博内先生也从那扇窗户跳到花园里来了。我和席勒交谈起来,他告诉我他的苦恼,他的苦恼和他的耳朵有关。他天生一对巨耳,半个头那样大,引人注目,成为别人的笑柄,被人当成怪物。他不敢奢望女人的爱,所以只相信妓女。后来一个专为士兵做整形外科手术的医生给他做了整形手术,使他的双耳看起来几乎和正常人一样,不再惹人注意了。席勒一生都把自己的心理情结、自卑情绪和人际关系的困境归因于他的双耳,认为如果克服了这个障碍,他的生活会有所改变。双耳正常后,他期望自己对别人的感觉也会有全新的改变。但我认为一个人的心理状态不会急剧改变,不会一夜之间变成一个自信的男人,尤其在爱情方面,要能充满自信地大胆追求女人,并且举止自然,神态悠闲自在,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因为变化是外在的,内心模式却是固定的,仿佛刻在人们的无意识之中。席勒拒绝继续接受心理分析,觉得自己不需要心理分析的帮助了,因为自己现在是拥有正常双耳的男人了。为什么有正常双耳的人需要心理分析的帮助才能生活呢?他决定要当一个心理分析师,不把画画当成谋生手段,要从事一项更有尊严的职业,所以他来这听兰克讲课,但并不肯定自己能否理解兰克。课堂上的兰克更像一个作家、一个艺术家或一个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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