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鉴赏 宋詞鑒賞辭典   》 葛立方      夏承燾 Xia Chengdao

  生平簡介
  葛立方(?-1164)字常之,江陰(今屬江蘇)人,隨父徙居吳興。紹興八年(1138)進士。歷任左奉議郎、太常博士,除秘書省正字,遷校書郎,為考功員外郎兼中書捨人。纍官至吏部員外郎、左司郎中、權吏部侍郎,出知袁州。隆興元年(1163),命知宣州。隆興二年卒。《宋史》附《葛宮傳》。事跡另見於《建炎以來係年要錄》。清人繆荃孫撰有《葛立方傳》刊於《歸愚集》捲末。著有《韻語陽秋》二十捲、《歸愚集》十捲。汲古閣《宋六十名傢詞》有《歸愚詞》一捲。
  ●卜算子
  葛立方
  裊裊水芝紅,脈脈蒹葭浦。
  淅淅西風淡淡煙,幾點疏疏雨。
  草草展杯觴,對此盈盈女。
  葉葉紅衣當酒船,細細流霞舉。
  葛立方詞作鑒賞
  賞荷花而飲美酒,是古人的一種雅興。如南朝陳孫德璉(坐)鎮郢州時,泛船飲酒賞荷,賓僚並集,時稱勝賞;宋代歐陽修在揚州時,也曾邀集賓客,對荷而坐,傳詩飲酒,成為佳話。葛立方也不乏這樣的雅興,此詞使是在賞荷席間所作。此詞篇幅雖小,但寫荷花卻頗具特色。作者對荷花進行了多方面、多角度的描寫與刻劃。把荷花的狀態形象寫活了;尤其善用疊字,利用疊字所特有的藝術表現力,摹景狀物,把荷花的精神也寫活了。詞的上片首句點出所詠之物。
  “水芝”是荷花異名,“紅”既寫其顔色之美,同時也寫其開放之盛:“裊裊”則兼寫外貌與精神,準確而生動地寫出了荷花的柔麗嫵媚、婉轉多姿。次句轉寫荷花的生長地。“蒹葭”是常見的價值低微的水草,以喻微賤。《韓詩外傳》:“閔子曰:‘吾出蒹葭之中,入夫子之門。’”其中的“蒹葭”,便是這種用法。“蒹葭浦”即指一般的、尋常的水濱。荷不擇地而生,天池可,蒹葭之澤與蒲荻雜處,亦可。《毛詩·陳風·澤陂》便有“彼澤之陂,有蒲與荷”的詩句。“脈脈”,本是寫人的“含情不語貌”,《古詩十九首》有“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句。這裏以寫荷花,是說荷花脈脈含情地生長在這蒹葭之浦。這一個疊詞,寫出了荷花甘於微薄、不攀不附的品格,同時也寄托了詞人的志趣。“西風”、“疏雨”兩句,點染秋景,以襯荷花。荷花開於夏秋之間,梁昭明太子《芙蓉賦》雲:“初榮夏芬,晚花秋曜。”李白詩“涉江弄秋水,愛此荷花鮮”(《擬古十二首》之十一),李紳詩“自含秋露貞姿潔,不競春妖冶態濃”(《重臺蓮》),皆是寫秋荷。這兩句,表面上看似點染秋景,寫荷花所處的秀美自然環境,實則通過寫與荷有關的事物來達到寫荷的目的。這是一種“藉筆”。晉孫楚《蓮花賦》“仰曜朝霞,俯照緑水”,本意即寫荷,這裏寫風,寫煙,寫雨,也同樣是寫荷,而且寫來不是那麽質直,而是飄逸、空靈,同樣把荷的形象寫活了。以風寫荷,周邦彥有“水面清園,一一風荷舉”(《蘇幕遮》)的名句,翠蓋臨風,則飄然起舞,精神倍生;唐鄭𠔌“倚檻風搖柄柄香”(《蓮葉》),是藉風以寫荷香的名句。無風荷不香,荷便是死荷。自然,這裏的風不能是狂風,而是“淅淅”的風。同欄,荷與雨的關係也至密切。晏殊《漁傢傲》詞:“荷葉荷花相間鬥,紅橋緑嫩新妝就。昨日小池疏雨後,鋪綿綉,行人過去頻回首。”陸遊也有“白菡萏香初過雨”(《六月二十四日……》)之句,因“雨”荷花纔倍增姿媚,惹客留戀。
  自然,這裏的“雨”也應是“疏疏”的雨。至於這種雨後的荷花,則更有美人出浴之妙,所以宋杜衍用“似畫真妃出浴時”的詩句來形容它。“真妃出浴”,再配上那輕紗般的“淡淡煙”於是“煙霧蒙玉質”、“綽約如仙子”的形象便活現於眼前了。這兩句中的三個疊詞用得恰如其分。“漸淅”,輕微的風聲,以寫金風初動,搖荷傳香;以“淡淡”狀“煙”,以“疏疏”限“雨”。這樣配搭起來,就能盡善盡美地托出荷花“裊裊”、“盈盈”的生動情態。值得註意的是,作者在交代了所詠之物及其生長處所之後,正是要着力寫其形象的時候,卻不去作質直的、忠誠的正面描繪,不作主觀的“說破”,而是衹從幾個方面作點染烘托,寫了“淅淅西風淡淡煙,幾點疏疏雨”便結束了上片。這正果不落窠臼、自出心裁的地方。這種寫法,能給讀者留下無限廣阔的想象餘地,使讀者由此及彼,神明頓發産生美的聯想,而造入三昧之域。
  如果說詞的上片是專力寫荷花的話,那麽,到了詞的下片則把寫荷花與飲酒賞荷結合起來了,筆調也變而為質樸明快。“盈盈女”是對上片所寫荷花形象及其在微風淡煙疏雨中的風姿神態的概括,其前着一“對”字,作者賞荷的雅興使掬之可出。“葉葉紅衣”,即片片荷花瓣兒。以“紅衣”喻荷花,承“盈盈女”而來,與與首句“裊裊水芝紅”照應。以“船”喻酒器大之者,詩詞在如金船、玉船,觥船之類屢見。這裏把紅衣般的荷花瓣兒喻為“酒船”,寫出了荷花瓣之鮮豔碩大,又與前句的“展杯觴”和結句的“流霞舉”相照應。(“流霞”,本神話中的仙酒,見《論衡·道虛篇》。此處指美酒)。這樣,就把寫荷、賞荷與飲宴結合起來了。
  這首詞使用疊多且妙。全詞共四十四字,其中疊字竟占了十八個,句句有疊字,聯綿而下,相互映襯,無不自然妥貼。用來寫荷花形象的,有“裊裊”、“脈脈”、“盈盈”以至於“葉葉”(紅衣);寫自然景象的,有“淅淅”(的風)、“淡淡”(的煙)、“疏疏”(的雨);寫詞人動作情態的,有“草草”、“細細”。這些疊字在意境、氣韻、情調等方面,有極為協調,確如周密所說的“妙手無痕”。這些疊字不僅生動傳神地塑造了荷花的形象,表現了詞人疏神達思、怡然自樂的生活情趣,而且造成了一種輕靈、和諧、安謐而灑落的情調;形成了行雲流水般的聲韻美。這種情調和聲韻美,與寫“盈盈女”般的“裊裊”荷花,與寫文人雅士品酒荷的特定場景,都極為合拍,形式與內容達到了十分完美的統一。這種頻繁而有規律地使用疊字,在詩中有《古詩十九首》為例,而在詞中則略無儔匹,這不能不說是葛立方的獨具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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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王禹稱寇準錢惟演
陳堯佐潘閬林逋楊億
陳亞夏竦范仲淹柳永
張先晏殊張昪石延年
李冠宋祁梅堯臣葉清臣
歐陽修王琪解昉韓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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