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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评传 》 解读苏东坡：女性情感卷 》
以讹传讹：孙觌决非遗腹子(1)
东方龙吟 Dong Fanglongyin
除了梁师成自称是东坡的“遗体”外，还有一个以文词著称于世的文人，也曾被人考证为“坡公遗体”，他就是南宋骈文高手孙觌。
在常州市和平南路上，有一个闻名遐迩的街巷，叫“观子巷”，附近还有一座古桥，名为“显子桥”，又称“降子桥”。常州的地方志里曾有这样的记载：
苏轼见孙冶原悫，赠以孕妾，七月生子。后数载，（苏）轼来常，妾携子谒，因名曰“觌”，谓既卖复见也。观子巷、显子桥，传为孙妾携子谒（苏）轼之地。
——《武进阳湖县志》卷三十《摭遗》
孙觌字仲益，常州武进人，宋徽宗宗大观三年（公元1109）进士，政和四年（1114）又中博学宏词科，充任秘书省校书郎。宋钦宗即位后，由国子司业擢为侍御史。此间他曾上书痛斥蔡京专权，所谓“蔡京四任宰相，前后二十年，挟继志述事之名，建蠹国害民之政，祖宗法度，废移几尽。托丰亨豫大之说，倡穷奢极侈之风，而公私蓄积，扫荡无余。立御笔之限以阴坏封驳之法；置曲学之科以杜塞谏争之路。汲引群小，充满要涂，禁锢忠良，悉为朋党。闺门混浊，父子喧争。厮役官为横行，媵妾封为大国。欺君罔上，挟数任情。书传所记老奸巨恶，未有如京比者。 ”洋洋檄文，被人们一时传诵。后来孙觌被召试为中书舍人，权直学士院，金兵攻破汴京时，他力主议和，并亲自执笔，起草投降文书，其中有“三里之城，遂失篱藩之守；十世之庙，几为灰烬之余。既干汗马之劳，敢缓牵羊之请……上皇负罪以播迁，微臣捐躯而听命 ”之语，虽文辞属对真切，却尽显摇尾乞怜之态。宋高宗即位后，他因此而被贬，后又因擅长文词，复被命为中书舍人。建炎二年（1128），知平江府（今江苏苏州），后历给事中、吏部侍郎，绍兴元年（1131）知临安府（南宋都城杭州），最后因盗用军需用钱而被除名。孙觌虽曾抨击过蔡京，也讽刺过秦桧，可政治上没有明确见解，操守上屡遭非议，是个有才无行、以卖弄小聪明自显于世的御用文人。
孙觌之所以被人与东坡牵连上，首先是他在七八岁时曾见过东坡，并因其应对机敏而受到称赞（详下）；其次，他在自己的诗文里左一个“东坡先生”，右一个“东坡诗云”，被贬的时候还高歌“东坡百世师……文争日月光，气敌嵩华齐 ”，惟恐世人不知他曾受到东坡赏誉；第三，虽然他的为人与东坡先生大相径庭，可其四六骈文写得可圈可点，让人想到东坡先生在翰林时的华美词章。
然而孙觌在自己的诗文里，还没像梁师成那样恬不知耻，称东坡为“先臣”，自己为“遗体”，整个南宋的史料，也没有见到类似的记载。到了明代嘉靖、万历年间，常州出了个喜欢抄书的学子，名叫蒋一葵。他因家贫无书，于是到处借阅、刻苦抄录，将古今掌故佚闻，缉成《尧山堂外纪》、《尧山堂八朝偶隽》等，印行于世。由于东坡曾在阳羡买田且病逝于常州，蒋一葵便将有关东坡的禆史佚闻，来者不拒，一概收录。说到孙觌时，他开始这样记载：
孙觌，字仲益。相传东坡南迁时，一妾有娠不得偕往，出嫁吾常孙氏，比归觅之，则仲益生六七龄矣。命名曰觌，谓卖见也。后官尚书。
——《尧山堂外纪·卷五十六·宋》
由于没有史料证实，蒋一葵也不敢造次，特在故事之前加了“相传”二字。偏偏这话被与他同时稍晚的嘉兴秀才冯梦祯（字区具）当真了。冯氏在万历五年（1557）会试中名列第一，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后做上翰林院编修，南京国子监祭酒。他在《跋孙觌尚书尺牍》一文里，公开传播孙觌为“东坡遗体”。前面所引《武进阳湖县志》上的“苏轼见孙冶原悫，赠以孕妾，七月生子”之说，显然是将蒋、冯二氏的说法加以演绎（《武进阳湖县志》成书于晚清光绪年间）。冯氏之文未易寻觅，然而清代学者王士禛（号阮亭、渔洋山人）记载此事说：
冯祭酒具区（梦祯）《跋孙觌尚书尺牍》云：“阳羡孙老得东坡弃婢而生尚书，实坡公遗体。”予跋《鸿庆集》，既辩之矣，顷又考得一事：（东）坡往阳羡，憩村舍，见一童子颇聪慧，出对句云：“衡门稚子璠玙器。”童子应声曰：“翰苑仙人锦绣肠。”（东）坡喜之。童子，即（孙）觌也。”然则“遗体”之说，益知其妄矣。予《跋鸿庆集》，惜未睹此，故再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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