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在上海出差,因地利之便我得以参观鲁迅故居。当我与鲁迅先生的铜像面对面,头脑里不禁回想到鲁迅先生对于中国式"父"与"子"的分析:
父对于子,有绝对的权力和威严;若是老子说话,当然无所不可,儿子有话,却在未说之前早已错了。但祖父子孙,本来个个都只是生命的桥梁的一级,绝不是固定不易的。
那一刻我豁然明白原来父亲也深知其中的道理,他做父亲的"艺术"也是随着孩子的日夜成长在不断变通。从"军政"到"训政"的过渡是伴随着我读书的增多,在父亲看来我念书多了自然明白的事理也就增多,那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商量探讨的了。因此从这点看,父亲并非一个传统守旧而刻意树立自我威信形象的中国旧式父亲,早年的严加管教其实是他处心积虑对于幼小无知的我一种极端疼爱的本能使然。
父亲自己是一个爱读书的人,他的书房一般人是不可以随便进入的,而他不多的藏书也不是可以任由孩子拿来随便翻阅的。自幼好奇的我,对于父亲整整齐齐码在书柜中的书自然是神往无比又好奇无比的,"大人看的书是怎样的书呢?"我希望自己可以通过父亲以及父亲的书来理解"大人"是怎样的一群人。每一个孩子在年少的时候都会幻想自己一夜之间成为大人-在孩子眼里,只看到了大人的特权,却看不到大人的责任和义务。父亲仿佛一直洞悉着我的心理,他总是说:"等你再高一个年级,这些书都通通可以拿去读。"父亲爱读书但绝不读"死"书。每逢中秋佳节,合家团圆,父亲总是在月饼中夹上猜谜字条,引导我们赏月作对,吟咏诗词,谈古论今。一家人其乐融融沉浸在古典诗词的美妙之中,我与兄姐们的性情也在父亲的悉心教导之中承继了古人推崇的"温良恭俭让"的美德。
父亲的形象在孩子眼里还往往是智慧和机智的化身。从父亲那里,孩子学到的是在自己的人生里如何自处以及如何与人相处。我的风趣、幽默而乐观的天性都是继承了父亲的性格,我从小就观察父亲是如何用自己的智慧与风趣去化解现实生活里的问题。逢年过节,父亲总是亲自写对联,以高度概括的手法把一年来的大事都写进对联里。一次过年,父母为小事大吵了一场。我悄悄问父亲如何收场,父亲对我一笑说:"我写一副对联,你妈妈肯定就会和我和好的。"我不信,父亲就在卧室贴了一副对联:"柴米油盐酱醋茶;炒来炒去都是情。"横批:"越炒越香"。母亲看到了对联,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一场风波,就此烟消云散。这件事情我一直记忆深刻,我自此知道父亲对于母亲的"爱"是如此与众不同,也知道父亲不是一个刻板的形象,他有自己为人父亦为人夫生动活泼的一面。
凭借父亲源源不断的能量供给,我得以在求学、就业等人生的每一道门槛前一次次跨过,哪一次我是功德圆满,哪一次我又是涉险过关,始终不可瞒过父亲清明如斯的双眸。以致我今天主播生涯的每次"开工",都丝毫不敢怠慢轻视,唯独亵渎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父亲关切的目光。这份尚可承受之重的目光在我早已不是压力,而是冬暖夏凉般贴心的知冷也知热的动力源泉。
从"胡家一席谈"到"一虎一席谈",我和父亲因为"主持"而如影随形,不离不弃-"主持"是"他教我学"的父子相长之道,也是我们两个胡家男人惺惺相惜共同挚爱的天缘事业。
贵族学校的失声期青春似乎都是在一夜之间突然降临,"砸"到每个孩子头上的。
我们在没有学会与这个世界沟通与和解的时候,首先直面的往往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困境,有这样一些敏感的心灵,对于他们,青春意味着平生第一次精神危机,意味着某种幻灭和觉醒。
-至少我的青春如此。
2007年美国金球奖的最佳影片是墨西哥导演冈萨雷斯的《巴别塔》,很多影评人把这个由4个故事纠缠绞合在一起的长片称为"沟通的悲剧"。《圣经》故事里上帝为了惩罚诺亚方舟上幸存人类妄图建造巴别塔进而与上帝"沟通"的非分之想,于是降罪弄乱了人类的语言,使人类之间因文化和思想的差异而无法顺畅"沟通"。"巴别塔"一词在希伯来语中意思即为"混乱"之义。由影片中菊地凛子扮演的青春哑女无法与父亲沟通的悲剧,使我联想到国中时期的自己。和影片中的人物一样,我也经历了一段"失声期",这种巨大而完整的"Silence"不仅笼罩了我的三年国中生活,也如尘埃一样蒙蔽了我青春期一度自闭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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