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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史 》 中國歷代政治得失 》
關於錢穆先生的《中國歷代政治得失》 畢明邇
錢穆 Qian Mu
九月三日《人民政協報》上有一篇評介錢穆先生《中國歷代政治得失》的文章,讀過之後,我去把這書再讀了一遍,看法和原文作者丁先生有些不同,大致如下。
原文兩處引用錢穆先生的論述後,都接着引用了魯迅先生的話,好像是用周先生的話來幫助說明錢先生的意見似的。但是,周先生是把中國歷史看做吃人肉的歷史的,錢先生則主張對中國的歷史應抱有一種溫情和敬意;周先生在談到青年必讀書時,是主張少讀甚至不讀中國書的,錢先生的意見也正和他相反。兩位先生的歷史觀可以說是南轅北轍,水火不相容的。所以,他們的有些話可能表面是相似的,但要用來互相說明互相支持,卻是很睏難很危險的。丁先生文章這樣做了,如果不去看原書,讀者有可能會把周先生的看法誤認為是錢先生的看法,這就是誤讀了。
歷代政治得失,顧名思義,中國幾千年的政治不是一團漆黑,而是有得有失的。把中國的幾千年說成都是封建,都是專製,是錢先生所最反對的。他的許多書裏都講到這一點,這本書也一樣。有皇帝,不等於就是專製,反之,沒皇帝了也不等於就沒專製。在這本書裏,得和失,錢先生主要是要肯定其得。認為中國歷史上許多精彩的東西不能拋棄。即以科舉制度來說,許多史傢認為是八股取士,害了讀書人,也害了國傢。而本書說:“自唐至清,此製推行勿輳即孫中山先生之五權憲法裏,亦特別設有考試權。這一制度,在理論上,决不可非議,但後來仍然是毛病百出,然我們並不能因其出了毛病,而把此制度一筆抹殺。”關於科舉取士制度的許多具體論述,這裏就不一一詳引了。
丁先生文中講到政治和權力,錢先生書中強調的是權力應有劃分,應受監督,歷代政治,在這方面也是有得有失。唐朝的節度使,權力太大,不受監督,唐朝就崩潰在這一制度上。
清代的政治,被錢先生認為,可說是全沒有制度,一切由滿洲部族的私心發出,全衹有法術,更不見制度。為了便於滿族皇帝的專製,就廢除了宰相(明代已廢,清朝沿襲之)。最高命令就由皇帝發上諭。還有明的和暗的(直接秘密發下)“這是純粹出之於私心的,而私心决不能形成出制度。”不能把中國歷史都說成專製,但清代的政治是專製的。對於辛亥革命,推翻滿清(現在不用“滿清”這詞,但當年是用的,錢先生書中也用這詞)書中說“滿清是推翻了,不過連我們中國的全部歷史文化也同樣推翻了。這因當時人誤認為滿清的政治制度,便完全是秦始皇以來的中國舊傳統,又誤認為此種制度,可以一言蔽之曰帝王的專製,於是因對滿清政權之不滿意,而影響到對歷史上傳統政治也一氣不滿意。因對於歷史的傳統政治不滿意,到對於全部歷史傳統文化不滿意。但若全部傳統文化被推翻,一般人對其國傢已往傳統之一種共尊共信之心也沒有了。-----”(從這段引文,也可看出本書和魯迅先生看法的不同了)這“全部傳統文化被推翻”或正是當年文化大革命追求的目標,而“共尊共信之心也沒有了”的結果,也差不多是又出現了。可見,這歷代政治得失,是一定應當好好研究的。
錢先生原書,除了政治,也討論了經濟,丁先生文沒講到,本文也不講了。有一點還想提一下,就是關於太平天國。“由今看來,大傢同情太平天國,認為它是民族革命,這話自不錯,但實際也不盡然。”“若太平天國成功了,便是全部中國歷史失敗了。當時的洪楊,並不是推不翻滿清,但他們同時又要推翻中國全部歷史,所以他們衹可有失敗。”一斑可以窺豹,本書對這一問題的看法,也是和幾十年來習見的觀點不同的。
原書是一講演集,是五十年代在臺灣戰略顧問委員會講的。歷史,是應當成為戰略的顧問的。今天讀此書,或許也應將他與現實聯繫起來。衹說書好,而不聯繫實際,正如毛澤東所說衹誇好箭而不去射靶子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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