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海外扶餘   》 第十二回 議北伐大閱海陸軍 阻竜宮折損戈船甲      陳墨峰 Chen Mofeng

  詩曰:
  羊山腳下竜宮住,竜子竜婆共一窠;
  將士久勞應下拜,如何作怪弄風波?
  看官,你道這首詩是為何而作?原來當初《海外扶餘》演到第十二回,鄭成功北伐,會師浙海,被阻於竜宮的後面,不曉得哪一個頑童塗抹在上面的。但是這頑童他說來也不錯,鄭成功為故明存一綫生機,以圖中興天下,其志可敬亦可哀。做竜王的若有靈,也該助他一兩陣順風,使他如意纔是,如何卻把怪風波浪害他,天眼何在呢?咳,不是這樣子講,這是他頑童不曉得其中的究裏的緣故,若早曉得這竜神無靈,也不該說出這話來了。大凡鬼神怪異之事,當初不過是宗教傢寓言。在上古民智未開之時,個個人都帶有三分迷信力;弄到後來,行之既久,就變作花妖木怪、戶主門神,無一處不是有靈的了。看官須知,若真的處處有神,便該一舉一動要和神一樣,若稍為走差了路頭,神責就到,如何也不然的呢?就一舉一動都合了神格,那神就該處處保祐,如何也有不然的呢?總而言之,中國人迷信過甚,說也說不盡。衹看一件最粗淺、人人都曉得雷電,若講神異,它飛舞空中,吼鳴天際,又會擊人,這真是神妙莫測了,如何他外人也會測出?如今遍地電桿,便有何話說?其他如磷火為鬼,瘟疫為神等也不能盡述了。但在下曉得看官必要問一句:“既如此,鄭成功阻於竜宮卻是何故呢?”在下便答道:“一則在下不讀泰西哲學,二則鄭成功當時也衹被風濤播弄,並沒有牛鬼蛇神等出現;在下更無從考求,衹好答道:這不過是偶然罷了。”看官休笑,在下衹不過演《海外扶餘》,並不演“哲學研究”,衹好如此談談罷了。
  閑話少提,書歸正傳。卻說鄭成功得了溫、臺之後,正進兵寧波,忽接了魯王來信,纔曉得舟山失陷,總督陳雪之、英義伯、阮駿等都投海而死。
  張煌言奉了魯王來見成功。成功勸解了一番,衹得一同班師,回到思明州來,把魯王奉往金門居位,一切禮貌都仍是從前一樣。倒是魯王自己不安,去了監國之號,自稱寓公,這是後話,不提。
  卻說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成功連年徵戰,身在行伍間,以幹戈為枕寢,以篷幕為廬捨,幾不知身外之有傢矣。歲月催人,世事多故,軍書亭午,忽忽中已是數年。那時正是永歷十二年,成功見兵馬數十萬都空閑無事,便和張煌言商量北伐。張煌言道:“北伐不難,但兵馬之事,變遷不常。元帥數十萬人馬都是新舊不齊,舊者已荒廢難用,新的還未純熟,其中挑起正好可用的,十不得五。元帥欲要大舉,除非擇個日子,把兵馬都閱過,挑上極純熟的纔不誤事。元帥以為如何?”成功點頭稱是。過了幾日,便和各文武都商量過了,大傢意見也都一樣。然後擇了五月一日祭旗,大演陸軍;六月一日祭海,大演水軍;七月一日出兵;寫了諭帖到各營去張挂起,各營預備候操。
  到了五月一日,一早,成功升帳。旗牌喊堂過,牙旗開處,中軍官進帳稟了,衹聽得一聲炮響,震天動地,金鼓隊擂鼓一通,將臺上早已升起了一面一丈方、一丈闊、八寶纓絡、四圍珠綫的“帥”字大纛,兩邊配着兩面繵巍巍的“殺父報仇”、“與敵致死”的大旗。原來成功自從立了這兩面大旗,便配着坐纛,永遠不離開,和自己“帥”旗一同升落。當下中軍官又稟,放肅靜炮過,兩邊數十萬兵馬分行立着,遠隔數裏,肅靜無聲。掌號隊吹了三遍號笛,各將軍都從兩邊走上立定。中軍官上帳請令,成功說了一遍。中軍官下來,手執發放牌,高聲喊道:“元帥有令,諸將聽者。”衆將答應了聲。
  中軍官又喊道:“自先帝登遐以後,至今十餘年,天下大勢,有去無來。本帥和衆位將軍奔走十餘載,未嘗少效,清夜思之,能不痛哭?故今欲大舉北伐,誓死殺敵,以報國仇,以請天下。有敢死之士,有志之人,其於今日比較之時,各呈技藝。如能入選,本帥當率以同行;如有上等人才,本帥亦必破格錄用;如武藝荒疏,怠惰軍令,及不中選之人,亦必分別責罰,或斥或殺,决不容情。”中軍官說一句,衆人應一聲;及說完了,衆將答應一遍,將臺上大吹大擂了一過,然後衆將打了一躬,仍從兩邊退下,各人去吩咐各人的營兵去。成功歇了歇,再升帳點名。中軍官傳旗開炮,先點各將考試技藝,十八件長兵,三十六般短打,個個考過,然後退去。成功和各人再略歇了一歇升帳,中軍請令:“先操何營何隊?”成功道:“先操前軍營長槍隊。”
  中軍官答應,傳下去,將臺上高挂白旗,吹起嗦囉,中軍官飛傳下去,前軍長槍手逐隊由兩旁發放路走上立定。成功兩個親隨,一個點名,一個唱名;下底幾個教師,立着較看,成功親自把着比較册定高下。先有兩名壯兵,在校場當地立定,把槍法使了一遍。教師報道:“不錯。”成功看果是不錯,便把分數填個十足,然後二人退下。別人再上,也是如此。從巳時直考到午正,前軍長槍隊纔考完。成功退到後營,略歇片刻,然後再升帳,考前軍藤牌隊。中軍官發放畢,嗦囉大響,挂起黃旗,藤牌隊左手輓牌,右手執標槍,挨次上來參見過,分立在兩行。成功命人在三十步外懸了三個銀錢,分作上中下,然後點名。一聲唱下,左邊上跳出一名壯兵,驀地嚮上打了一躬,折轉身蹲了下去,“颼”的一標槍,飛打在下底一個銀錢上;說時遲,那時快,那標槍還未到銀錢,那兵早已掣出一把雪亮的腰刀,把牌一閃,把刀一砍,滾轉來朝上飛舞。成功看時,上遮頭,下遮足,那刀如蛇舌一般,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身法、步法忽進忽退。成功點頭,便命加上一支長槍看。中軍官傳了下去,長槍隊走上一伍來,便有一人執了一支長槍和藤牌兵對戰。藤牌兵把標槍一擲,長槍兵要不顧時,那槍卻直奔身而來,衹得把槍撥去;藤牌兵卻早騰到腳下,一把刀直架在腿上,要避也避不及了。成功大喜,把分數填到上等去。然後各兵一一如法考過,也有好的,也有歹的,一直考到未時纔完。成功見時候不早,便也不歇息,接着便考神機營。中軍傳令之後,將臺挂起紅旗,前營火箭隊先上,製造營把造好的火箭呈上請驗。成功命擡到自己面前親自驗過,有歪斜不正的都把它挑出,淨剩了上好火箭發下。然後點名,每五人一排立着,前面八十步外放下五個銃,把號鼓一點,刺刺的發了五支火箭,也有着的,也有跌落的,也有不中的,教師把分數報過;一連放了五遍,成功把分數記下,然後一排一排地排着放了下去。放完之後,掌隊的鳴金一遍,各人退下。然後擂鼓三遍,鳥槍隊走上來,也是五人一排開放,放畢,僕了紅旗。時候已是天黑。成功傳命退帳。將臺上大吹大擂了一遍金鼓,中軍前奏起細樂,各軍都挨次退回營去,成功也退入後帳歇息,一宿無話。
  到了次日,一早,成功升帳,叫中軍傳令各將進帳。各將聽了,忙進帳來,成功便取了一支令箭嚮黃剋功道:“兵馬衆多,一時比較不完,黃將軍可替本帥考左軍兵馬去,但要小心在意,選精好的吧。”黃剋功答應着接了令箭。成功再撥一支令箭嚮陳森道:“陳將軍可替本帥考右軍去。”陳森答應了接過令箭。成功又嚮劉國軒道:“劉將軍可替本帥考驗中軍去。”劉國軒也答應了。成功又嚮吳一簣道:“吳將軍可替本帥考後軍。”吳一簣答應着,然後大傢退下,各分頭自去考查去。成功命仍舊挂旗舉炮,專考前軍營兵馬。當下將臺上黑旗挂起,短刀隊先上,次着叉鈀隊,一一考過。然後短刀、長槍、叉鈀一一對打過退下,接着便考狼筅、考挨牌、考射法等。書以簡斷為妙,因為成功細心考查,件件兵器必要親自檢過,連旗法、鼓法、號法都檢查到,所以雖然分開比較,也比較了二十餘日纔比較完,得了五萬步兵、五萬騎兵,都是人人肥壯,個個精強,盔甲鮮明,刀槍犀利。另外還選了二萬鐵甲兵,渾身穿着全套鐵葉重甲,刀槍劍戟不能傷他,以備砍敵人的馬足。
  到了六月一日,成功乘了自己的坐船往海口而來,排清道,建五方旗鼓,竪旗升帳。中軍官稟過,放炮升旗,發放各領兵迄,都和陸軍一樣。然後中軍稟比較過,在一百步立下了,一面的挂起了紅旗。先點前軍前營第一哨的五號船比較,第一甲佛郎機手六名,先放過佛郎機,記起分數,一船船的佛郎機手都放過,再嚮二十步外立下了的挂起一面藍旗。第二甲標槍手比較標槍過,接着打石手打石,短兵打過,再嚮八十步外立下了的挂起一面紅高招。
  第三甲鳥槍手比較鳥槍,再嚮六十步外立了的挂起黃旗。第四甲弓弩手、箭手,使放弓弩火箭,各樣都已考畢,這纔挂起黑白旗。第五甲的刀手、長槍手、鈎鐮手都立在船邊,使了一回對戰的技藝,然後落旗,全哨退下。另傳前軍前營第二哨,也是如是比較。從一早考起,一直考到夜晚,纔把前軍前營考完。第三日考前軍左營也是如此,書不多贅。
  成功每日到水寨中考驗,一直考了十餘日,纔把各軍考完;又考各營旗鼓,檢驗刀槍,到六月底纔考完。共得了五萬水軍,合步騎、鐵騎各隊共是十七萬人馬,配了一千五百號大戈船,糧草水艙,件件備足,帆檣桅櫓,修理齊全。當下請文武縉紳到大校場上大閱兵馬,把十七萬人馬排下一座飛鶚陣。前校首隊三陣,左挑戰,右揚兵,中應戰;左校爪兵二陣,右校爪兵二陣,作奇兵;中校四陣,作正兵;左校翼隊二陣,右校翼隊二陣,作伏兵;尾校二陣,備以應權;鼓起兵進,金鳴號歇。首舉、翼張、嘴伸、爪露,以象飛鶚之張。忽一變變作長虹陣,前校三陣,每陣九千人,計二萬七千人;中校五陣,第一陣一萬七千人,第二、第三、第四陣皆二萬一千人,第五陣一萬人,共計五萬人;左校衝隊四陣,第一、第二陣皆五千人,第三、第四陣皆六千人,右校同之,共計四萬四千人;後校一陣,計一萬六千人;共計十七萬七千人,合成一大陣,灣長七裏二百三十步,四面扼敵,以象長虹之形。再一變變作重霞陣,中校不動而以前校兩穗擊敵,前校衝隊退,則前校騎兵進;前校騎兵退,則前校衝隊進;往來不常,以象雲霧之氤氳開合。又一變變作八卦陣,四面可以受敵,中校無常,但視敵所力攻之地而應焉;另出騎兵八陣,分於陣之四圍,如敵四面圍攻,則大軍堅守而以此部應之。正是刀槍閃閃,戈甲層層,有《西江月》為證:
  刁鬥含霜夜白,旌旗映日朝紅。刀槍劍戟自重重,十萬貔貅之衆。變化罄將人力,迷奇奪盡人工。排來四陣似雲舉,飄渺氤氳難洞。
  成功把陣演畢,衆文武縉紳一齊稱善告退。
  到了七月初一日,成功致祭過黃帝八神、當境神祗,禡旗釁鼓揚帆而出,一路無話。
  不日到了溫州,守將王俊出城迎接參見,成功慰勞一番。王俊獻上犒軍禮物單,成功辭道:“本帥為天下出力,分所應為;各軍為天下出力,自然也是分所應為,如何各軍獨受犒賞?如受了時,倒顯得本帥為一人私事,於各軍無幹了。”
  王俊還要說說時,成功道:“將軍不用多讓了,就將軍鎮守此地,也是分所應為,所以本帥不行犒賞,如何將軍倒反犒軍起來呢?”王俊見十分認真,曉得元帥為人如此,心中敬重,衹得稱是而退。
  成功大軍離開溫州,到了臺州。守將童猛也獻上犒軍禮物來,成功一概辭了,直望寧波進發。過了一夜,望見前面一座大山,成功把船泊下,心想上山校獵以舒筋骨,便去叫個土人來,問是何山名,有無野獸可獵。土人道:“此處名叫羊山,因為山上的羊極多,所以出名。若要打獵時,別的獸也沒有,衹有這羊,但這羊卻打不得。”成功道:“是人傢養的嗎?”土人道:“不是,羊倒沒有主顧,衹是他有神,所以打不得。不但這羊打不得,就有別獸也都打不得。”成功詫異道:“這山上各獸都有神嗎?這神是怎麽樣?”土人道:“不是都有神,這事若說起來,話也長了,因為當初不曉得哪一年間,這海上出了神異,這神也不曉得從哪裏來的,一來時,便古怪。來的那夜,閤村中人衹聽得奔騰澎湃的聲音,如萬馬奔槽一般。到次早一看,這洋面上怒濤山,立竟有數十丈來高,原來是起了風了,但這海風也是常有的事,村中也不以為異,一嚮備有糧米,當下便閉戶不出,取出糧米預備度日。誰曉得那風一起,竟起上一個多月,從來所沒有的。有幾傢糧米備得少點,看看要吃完了,這纔發慌起來,呼爺叫媽地禱菩薩,許發願心。果然有靈,自從禱告之後,那風便日日漸減起來,不幾日功夫便減盡了。元帥,你道靈異不靈呢?”成功道:“海上風濤幾時起、幾時歇也一定的,就一月餘的風暴也是有的,何以便見得靈異呢?”土人道:“是呀,小人當初也是如此疑他,後來聽人說明了纔曉得。
  一則當時雲氣日影都不見有起風暴的,二則後來這神托夢給村中一個老師姑,說出來纔曉得是竜王神要村中人立廟。他還說,不立廟時他還要起風,以阻村中人謀生之路。這村中人都是靠海吃飯的,如何當得起作弄?但要立廟時,又苦無錢;正在兩下為難,果然海上又起了大風,村中人這纔大怕起來,衹得立下了誓替他立廟,果然風也平了,浪也靜了。當下村中人無奈,衹得大傢出些錢,好不容易纔替他立個廟在這山上。這竜王有了廟,自然也不擾了,卻顯了許多靈異,求簽問簽的句句有靈,到還願時便謝了一口活羊養在山上。海船來往此地的,也都上山發願,求洋面上平安,到回來時也是一口活羊。到後來,香火雖然平淡,但這羊卻動它不得,所以越生越多,不但講沒有敢去打它,就在山上放一個空炮,竜王也不答應;而且這水底下也有竜宮,若在這裏放炮時,震動了他竜宮,也要發怒,發波作浪。元帥,你道山上的羊可是好惹的嗎?”成功聽了,心裏好笑,也不做聲,衹叫人賞了土人幾兩銀子,那土人自叩謝去了。
  卻見王毅、萬春兩人走了進來,嚮成功道:“元帥肯信他的話嗎?”成功道:“哪個聽他,他自神異,我自打圍罷了。”二人大喜道:“如此可以去了。”成功點頭道:“你可傳令撥五千騎跟我上山打圍,衆將之中有要去的,也可以使他跟來。”二人答應着走出,傳了成功的令,點上四千步兵,一千騎兵,然後和衆將伺候着成功,全身披挂,走上岸來,上馬揚鞭領了五千兵勇,走上山來。舉眼一看,果然除了山禽之外,衹有漫山遍野的羊,也有大的和牛差不多,見人來毫不驚恐。成功便叫個土人來,問道:“這羊便是神羊了?”土人道:“正是。”成功道:“它既是神羊,便該曉得我要來打它,先機避去了,如何見了人還衹在這裏,難道它有神術,打不死它嗎?”
  土人道:“它嚮來如此,並不怕人,也沒有人敢去打它,不曉得打得死打不死。”成功笑道:“我倒試打看。”土人慌忙道:“不可,這是神的東西,打傷了它不要緊,須防他作起浪來,小人村中便數日不能捕魚了。”成功也不理他,衹叫他退去。那土人見是帶了兵馬前來打圍的,便也不敢做聲,衹好眼睜睜地立在遠遠處去看罷了。成功便叫旁邊一小將道:“你先殺它一隻,看到底怕不怕死。”那小將答應了一聲,一馬跑去,見對面來了一隻山羊,手舉鋼叉,衹喝聲“着”,正插在那羊面上,那羊托地跳了起來,一跌跌了下去,眼見着是不會活了。那小將跳下馬來,挾着山羊,再跳上馬去,飛跑到成功面前,把羊獻上。成功大笑道:“原來也衹如此。”便命人合圍。初打時,那許多羊還不大怕,到後來殺得實在厲害,這纔四散奔逃,無奈成功圍場太大,一時逃不出來,殺的殺,擒的擒,打了三個時辰,纔把許多羊打盡了。成功大喜,另射些飛鳥,到天晚回來時一點,共得三萬餘衹的山禽,一隻鹿,三衹獐,五十餘衹的兔,獨有羊卻得了五萬餘衹。成功大喜,犒賞三軍已畢,命人把羊煮起,和衆將飲酒。
  正飲之間,衹聽“呼呼”幾聲,檣桅上的旗忽然轉了方向,瞭手忙進來報道:“啓元帥爺:風勢忽轉,看來頭有點狂暴,不知何故?”成功道:“秋節已到,南風朝北,常有的事,何必大驚小怪,待過兩日南風回報時再行便了。”瞭手答應了出去。成功也親自走出來,看時風頭果然兇猛,看看已有點浪花起來了。再歇一歇,風也越大,浪也越高,船身顛簸不定。王毅、萬春兩人便嚮成功道:“元帥不見風勢嗎?衹怕是那話兒作怪了。”成功道:“我也這樣想,但衹怕不是他。若果是同我作對時,我便索性再蹂踐他一點,看他又如之奈何?”王毅道:“末將有一法可以試看是不是他,若不是他便罷,若果是他,再和他報仇。”成功問是何法,王毅道:“記得起先土人不是說這下底有竜宮,怕人驚動嗎?元帥何不開炮,若果聞炮聲波浪越大,那便是他無疑了。若聞了炮聲也衹如此,那事就不足信了。”成功大悟道:“不錯。”便叫人傳令開佛郎機大炮,佛郎機手不敢開放,道:“此地竜宮厲害,若觸怒了竜王,船要遭險。”成功大怒道:“本帥也在船上,偏你先怕死,這臨敵如何用得?”叫人把他斬了。佛郎機手害怕,這纔慌忙開炮,“骨隆隆、骨隆隆”幾聲,那風果然越大,浪也越高,船身顛簸不定,那浪直嚮船上壓,旁邊兩衹船碇索忽被衝斷,那船也不知漂往何處去了。衆人大驚,成功愈怒,吩咐各船一齊開炮,嚮水中打去,和妖神挑戰。各船不敢違令,衹見一面旗舉,“骨隆咚”一聲,響震天外,各船大炮一齊嚮水底打去,衹打得波中生沸氣,水上起雷聲。打了一歇,那浪果然略定,風也漸小。成功大笑道:“可見謠言,不然神如何會被人打退了?”當下收令,各船止住炮聲,天也漸開,衆軍士歡聲雷動。成功叫人傳令道:“本帥開炮,係欲明竜王之謠言。今風定浪歇,足見竜王之假,非本帥有殺退竜王之能。諸軍休得訛傳空喜,如有疑神傳鬼、惑亂軍心者,從重究治不貸!”這令傳下之後,黃剋功便來見成功,道:“衆軍因元帥打退波浪,是以喜歡。元帥何不假此以係軍心,也見得天意所歸,何必定要禁他?”成功道:“治軍者假鬼神以係衆,這也原有,但看事體如何。這風浪之事,不是開炮所能禁止,若今天偶然湊巧,便當作天佑;設有明天再如此,開炮無靈,倒反覺得天棄了。這事本是無謂,何必假他。”黃剋功佩服而去。
  到了次日,成功見天清風歇,便命起碇。一聲號炮,千餘號大船齊起,順風揚帆,剛剛走不上三裏路,忽然間滿天烏雲,風頭全反。成功大驚,慌忙傳令轉船,那浪便一座座山一般從船尾壓來,好容易收到灣內,已失了幾十衹大船,數千兵勇,數十員將官。成功心中不樂,萬春便走進道:“元帥何不再打他?”成功大喝道:“唗,竜王原是假,本帥開炮,本是破人謠言,昨天已有令禁止,你如何又來?姑念初犯,再言時軍法處治!”萬春不敢則聲,退出去了。成功心中煩惱,衹得耐心守着。好容易風歇天晴,到一開船又是如此,一連幾次,守了月餘,折損了百餘號的船衹,八九千名兵勇,終不能過這洋面。成功無奈,衹得下令道:“時已轉秋,南風易起,北風亦易報,是以洋面行船不易。本帥暫且班師,以圖明年再舉。”正是:偏有毒竜能作祟,更無安禪再興師。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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