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评传 緣分的天空--徐志摩與陸小曼   》 吹着了一陣奇異的風(1)(圖)      韓石山 Han Danshan

  整十年前,我吹着了一陣奇異的風也許照着了什麽奇異的月色從此起我的思想就傾嚮於分行的抒寫我的詩情真有些像是山洪暴發,不分方向的亂衝那就是我最早寫詩那半年,生命受了一種偉大力量的震撼什麽半成熟的未成熟的意念都在指顧間散作繽紛的花雨那年的秋季我一個人回到康橋,整整有一學年,那時我纔有機會接近真正的康橋生活,同時我也慢慢的“發現”了康橋。我不曾知道過更大的快樂。  這是徐志摩《我所知道的康橋》中的兩句話。這裏所說的秋季一個人回到康橋,不是說1922年3月與張幼儀簽署離婚文書後又在歐洲延宕了幾個月,直到秋季纔返回劍橋,而是指1921年的八九月間,他不辭而別,張幼儀衹好投奔兄長,待張離去後他又回來那次。要不算到回國的時間,不會有整整一學年。  在《吸煙與文化(牛津)》一文中,徐志摩還把在美國的日子與在康橋的日子作過比較,以證明在康橋的收穫之大———我在康橋的日子可真是享福,生怕這輩子再也得不到那樣蜜甜的機會了。我不敢說康橋給了我多少學問或是教會了我什麽。我不敢說受了康橋的洗禮,一個人就會變氣息,脫凡胎。我敢說的衹是———就我個人說,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的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我在美國有整兩年,在英國也算是整兩年。在美國我忙的是上課,聽講,寫考卷,齦橡皮糖,看電影,賭咒,在康橋我忙的是散步,划船,騎自行車,抽煙,閑談,吃五點鐘茶牛油烤餅,看閑書。如其我到美國的時候是一個不含糊的草包,我離開自由神的時候還是那原封沒有動;但如其我在美國時候不曾通竅,我在康橋的日子至少自己明白了原先衹是一肚子顢頇。這分別不能算小。  這裏所比的,當然是張幼儀走後,他“一個人回到”的康橋。  帶着對妻子的負疚(假定是有的),帶着對林徽因的嚮往(肯定是有的),這次重返康橋,讓他産生了寫詩的衝動。十年後回憶這一時段的生活,在《猛虎集·序》裏,他說--整十年前,我吹着了一陣奇異的風,也許照着了什麽奇異的月色,從此起我的思想就傾嚮於分行的抒寫……我的詩情真有些像是山洪暴發,不分方向的亂衝。那就是我最早寫詩那半年,生命受了一種偉大力量的震撼,什麽半成熟的未成熟的意念都在指顧間散作繽紛的花雨。他那時是絶無依傍,也不知顧慮,心頭有什麽鬱積,就付托腕底胡亂給爬梳了去,救命似的迫切,那還顧得了什麽美醜!我在短時期內寫了很多,但幾乎全部都是見不得人面的。  現在知道的徐志摩  最早的一首詩是《草上的露珠兒》,作於1921年11月23日,恰是他“最早寫詩那半年”裏的日子。這期間寫的一些詩,回國後還是發表了,比如《春》《人種由來》等。最能看出志摩對生活的激情,和他的充溢的詩情的,該是這麽一件事。是1922年夏天吧,一天中午,正在房裏看書,房東的小女孩列蘭,跑來說要“打震”(打雷閃電)了。志摩一看,窗外果然完全礦灰色,一陣陣的灰在街心裏捲起,路上行人都急忙走着,天上已經壘好無數的雲團,衹等信號一動就下。他趕快穿上他的袍,戴上方帽,拿了雨衣,出門騎上自行車,飛快嚮校門趕去。一路上雨點兒已經雹塊似的拋下。河邊滿樹花開的慄樹、曼陀羅、紫丁香,一齊俯首觳觫,專待恣暴,但它們芬芳的呼吸,卻徹浹着重實的空氣猛烈地襲來。  路過溫源寧的房間,敲開房門衝進去,一把扯着往外跑,說快來我們到橋上去等着。這一來把源寧怔住了,問等什麽在這大雨裏。志摩睜大了眼睛,孩子似的高興地說: “看雨後的虹去!”  源寧說他不去,勸志摩趁早將濕透的衣服換下,再穿上雨衣出去,英國的濕氣豈是兒戲,不等他說完,志摩一溜煙地跑了。剛到校門口,滿天幾乎漆黑,雷聲已動,門房迎着笑道:“呀,你到得真巧,再過一分鐘,你準讓陣雨漫透!”  “我正為要漫透來的!”  雨已下了十幾分鐘,益發得大了。雷電都已停止,天色更清明了。西天的雲已解開不少,露出夕陽的預兆。他立定主意耐心等待,知道這雨一停一定有奇景出現。又過了足足十分鐘,雨勢方纔收斂,西南隅的雲已張開一隻大口,從月牙形的雲絮背後衝射出一片的明霞,仿佛菩薩背後的萬道金光,和初雨時的閃電一樣,直照在教堂和校友居的上部。尤妙處在於,這些高宇的後背及頭頂,衹是一片深青,越顯得西天雲罅日漏的精神,彩焰奔騰的氣象。  他站在校門外,正專註地看着西方漸次掃蕩滿天雲錮的太陽,偶然轉過身來,不禁失聲驚叫。原來從校友居正中直到河的左岸,已經築起一條鮮明五彩的虹橋。  與林徽因的戀情,固然是志摩寫詩的動力,光有這一點尚不足以填滿他欲望的溝壑,與之相伴而行的,還有他與英國社會名流的交往。較之初到倫敦那兩三個月,交往的規模擴大了,境界也更高了。  進入劍橋王傢學院,是狄更生介紹的。資格是特別生。  狄更生是位有名的作傢,1912年到1913年間曾到中國長期旅行,訪問過許多地方,還登過泰山,謁過孔廟,回國後寫有《從中國的來信》一書,即前面徐志摩《我所知道的康橋》中說的《一個中國人通信》。書中盛贊中國的文明,而對西方文明則持批評態度。難怪李歐梵先生在談到狄更生與徐志摩的關係時,作了這樣的調侃:“狄更生和徐志摩的智能發展過程竟然出奇的相像,不過在他們的心目中,中國和西方的作用卻正好相反。”意思是說,作為西方人的狄更生日益傾嚮東方,而作為東方人的徐志摩卻日益傾嚮西方。  [返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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