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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荟萃 》 藝術人生:超越平凡的人生藝術 》
第12節:本期主人公陳凱歌導演
王崢 Wang Zheng
朱軍 Zhu Jun
朱軍:我讀了你寫的《少年凱歌》,有幾句話我記得很清楚。你去西雙版納插隊的時候帶了10筒家庭特大號的牙膏。真的沒打算再回來嗎?
陳凱歌:毛主席號召2000多萬知識青年下鄉,獨我一個不去,沒道理。另外我對西雙版納的生活其實是有幻想的,當時的說法是"頭頂芭蕉、腳踩菠蘿",確實是有一種浪漫的想法,覺得那個地方是可以施展的,在那樣一個地方度過青春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朱軍:真正到那兒以後,現實和你的想像反差大嗎?
陳凱歌:反差非常大。生活之艱苦和自然景色之優美,是可以交相輝映的。日子太苦了,而且主要是因為年紀太小。我去的時候不到17歲,16歲多。那個時候每天得幹活,不太吃得飽,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每天都有很多生理上的需要,就是餓。可是,現在回過頭來再看那段生活的時候,還是懷念。
朱軍:為什麽還懷念?因為那是你的好日子遺失了的地方?
陳凱歌:我特別感動。1993年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去看另外一個朋友拍戲,又回到了原來待過的地方。跟我一起去的是我的一個朋友,也是在西雙版納跟我在一起待過的人。我們兩個約好了,你拍我、我拍你,這是值得我們紀念的地方。當我們看到香蕉林的時候,我就看他往香蕉林那兒瘋跑。後來我纔明白,他不願意讓我看見他哭了。
朱軍:觸景生情。
陳凱歌:我跟我的朋友說:"你別說我是誰,因為我的樣子肯定變得很厲害。"我走進村子裏的時候,看到周圍的那些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我終於忍不住,走到一個人跟前,"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問的衹是一個人,但是周圍大概有三四個人同時說,說的是一句云南話,"你就是那個陳凱歌"。當時我是挺感動,我覺得這些鄉親們還記着我。他們記着的,無非就是二三十年前曾經在那個村子裏生活過的一個普通的知識青年,而不是其後好像有一點名堂的陳凱歌。我走到村子裏的小河邊,這時候我的朋友已經不哭了,我說:"什麽都變了,就一件事沒變。"他問什麽事,我說是河水的方向。那時候每天勞動強度非常大,下了工之後,還要用砍刀在叢林中間砍出一條路來,那些枝蔓都是相互勾連的,每天的工作都有危險。而且因為是北方的孩子,去了那兒之後水土不服,身上被各種各樣的毒蟲咬得一塌糊塗。我們住的是茅草房,躺在蚊帳裏一眼就能看見天上的星星。我們說星星模糊了,其實是因為都掉眼淚了,就是想傢,這是一種很自然的情懷。雖然日子過去這麽久了,但是我還是覺得我之所以後來能夠做電影,感覺到自己心裏有一些話想表達,所有的資源都是從很辛苦的勞作中間、對家乡親人的思念中間積纍起來的。
朱軍:後來你去當兵了,是嗎?
陳凱歌:我後來就當兵了。理由其實特別荒謬,部隊裏招體育兵而我會打籃球。有一天我正在睡午覺--我覺得這是一個電影的畫面,因為我是平躺的,所以角度應該是嚮上的、仰視的--突然間看見蚊帳被掀開了,就看見紅五星和紅帽徽了。我想,這兒怎麽有一個軍人?這個軍人用很小的聲音跟我說:"願意當兵嗎?"
朱軍:有點偷偷摸摸的意思。
陳凱歌:我說:"您什麽意思?"我就坐起來了。他又問了一遍:"願意當兵嗎?"我說我願意,我太願意了。他說:"那就別出聲,咱們現在就走。"為什麽呢?一旦通知了農場,農場就可能說我是一個人才,不能放我走。我就是這麽去部隊的,沒有檔案,也沒有戶口。我說:"我的箱子能不能拿,我的10筒牙膏還在裏頭。"這個軍人說:"什麽都不能拿,咱們那兒什麽都有。"我一想,沒錯,人民軍隊是什麽都有。就這麽就去了。我當時特別忐忑,快到部隊的時候,我就跟他說了:"是一個小問題,不是很大的問題,但是我得讓您知道,我得對組織上忠誠。我的父親有政治問題。""你爸就是地主,我們也要你,我們要人才。"我踏實了,因為我爸不是地主。我就開始了差不多將近五年的部隊生活。
愧對父親
朱軍:剛纔你提到了你的父親,你還記得當時你去插隊的時候,父親到車站送你的情景嗎?
陳凱歌:關於將來我要做什麽,我是直接受我父母的影響。我是一個好學生。而且我是……
朱軍:你指的好學生是什麽?是學習好,還是跟當時的社會狀態吻合得比較好?
陳凱歌:老實。
朱軍:當時一說這個孩子好,就是老實。
陳凱歌:學習肯定是好的。因為我是北京四中的學生,而且考入四中的分數很高,所以那個時候不免有優越感,不免很驕傲。突然就文革了,一下子覺得父親有點問題,精神上也承受不了。但是我還是希望大傢繼續認同我是一個好學生。在當時的社會氣氛下,因為家庭有這樣的問題,所以我不能參加紅衛兵,不能在風口浪尖,咱沒這個資格。當造反派說父親有問題的時候,還要我配合,揭發我的父親。我衹有14歲,能揭發他什麽呢?什麽能揭發呢?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在這個過程中間,嚴格地說,我是犯了錯誤的。我對父親的態度是不公正的,我一直非常內疚。文革結束之後,很多人都說那不是我的錯,我那個時候太小,而且有政治壓力。其實我心裏明明白白,是我自己的錯。這個節目一播出去,全國的觀衆都會知道陳凱歌是一個犯過錯誤的人。我父親已經去世了,對我來說的確是生離死別,是我幾乎無法面對的一個事實。
朱軍:你要去奔赴廣阔天地的時候,你和父親和解了嗎?
陳凱歌:那個時候我對父親很不禮貌。我也沒有跟父親真正面對面地交流過,我甚至覺得他一定不會原諒我。到火車站的時候,我們說了幾句很平常的話。我說:"您照顧我媽媽。"他說:"你自己去了要好好保重,路太遠。"我就上車了,一切都很正常。車門一關,火車一動,我正跟朋友們說話,回頭一看,發現我父親沿着鐵軌在跑。在這一瞬間,我明白我錯了。我相信他沒看見我在看他。到了雲南以後,我就給他寫了一封信,在信裏請求他原諒我。父親的回信其實非常簡短,衹是說我並沒有做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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