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顿森拿起这个儿时的玩具,发现非洲木棉已经从它胸部的裂缝中漏了出来。他把头埋在吉吉身上,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又回到坦桑尼亚那栋空心砖的大房子,他在绿荫蔽日的胡椒树下嬉戏。
和父亲一样,葛瑞格?摩顿森出生在明尼苏达。1958年,父母带着三个月大的他开始他们生命中最大的冒险——前往坦桑尼亚,去非洲最高的乞力马扎罗山脚下传教。
父亲厄文?摩顿森出身于充满关爱的路德教派家庭,与幽默作家葛瑞森?寇勒在《渥布冈湖》里写的那位沉默的男人一样,厄文也认同沉默是金。
身高超过一百九十厘米的厄文,天生有着运动家的体格,婴儿时期就已经是个壮硕宝宝,因而被取绰号“登普西”,也就是当时驰名美国的重量级拳王。自此这个绰号取代了厄文的真名。登普西在家中最小,排行第七。经济大萧条时期他的家庭濒临破产,靠着与生俱来的运动细胞——他当选为州橄榄球代表队的四分卫,担任州篮球代表队的后卫,得以离开皮克特湖边的家乡小镇,步上通往广阔世界的康庄大道。登普西靠着橄榄球奖学金进入明尼苏达大学,一边照料着自己在球场上冲锋陷阵造成的冲撞淤伤,一边攻读大学学位。
他的妻子洁琳也是运动员出身。她在跟家人从爱荷华搬到明尼苏达后,很快就为登普西神魂颠倒。登普西在堪萨斯州服役时休假三天,两人闪电结婚。“登普西热爱旅行。”洁琳说,“他很想看看比明尼苏达更大的世界。我怀葛瑞格的时候,有一天他回到家,兴奋地说:‘坦桑尼亚需要老师,我们去非洲吧!’我根本不可能拒绝。所以我们就去了。人在年轻的时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除了知道坦桑尼亚位于肯尼亚和卢旺达之间,他们对那里一无所知。在摩西,路德教会把摩顿森一家安顿在一幢曾属于希腊枪贩,后来被政府没收的大房子里。就像人们常说的“傻人有傻福”一样,一时冲动来到非洲的这家人,立刻深深爱上了这个在1961年独立的国家。
“年纪越大,我越感激拥有那样的童年。那是天堂。”葛瑞格说。
和那栋被如茵绿草包围的大房子相比,葛瑞格觉得院子里高大的胡椒树更像是他真正的家。“那棵树是安定的象征。”他说,“黄昏时,住在树上的几百只蝙蝠成群飞出觅食。雨后,胡椒的味道弥漫整个院子,香极了!”
登普西和妻子洁琳都不会强迫别人信教,所以他们家越来越像是当地人的社区中心。登普西在院子里设了一个垒球场,胡椒树的大树干做球档;他还组建了坦桑尼亚第一个高中篮球校队联盟。但登普西和洁琳真正的生活重心不是这些。
登普西把自己完全奉献给他生命中最伟大的成就——募款兴建乞力马扎罗基督教医学中心,也是全坦桑尼亚第一所教学医院。洁琳则投身于摩西国际学校的教育工作。这所学校就像一座文化大熔炉,将移居当地的各国小孩集中在一起。“就像个小联合国,学生来自二十八个不同的国家,在犹太人的光明节、基督教的圣诞节、印度的排灯节等各国节日都会举行庆典。”葛瑞格就读于这所学校,快乐地徜徉于各国语言文化之海。国籍差异在他看来微不足道,所以当小朋友们因为国籍不同而打架时,他总是很难过。有一段时间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关系相当紧张,印巴籍的学生会在下课时玩战争游戏,假装拿机关枪扫射或做出将俘虏斩首的动作,这是童年经历中最让葛瑞格痛苦的。
“葛瑞格讨厌跟我们上教会。”洁琳还记得,“因为每一位非洲老太太都想摸他的金发。”除了这一点,葛瑞格是在没有种族意识的童年中长大的。
十一岁那年,葛瑞格爬上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座高山。“打从六岁起,我就老盯着乞力马扎罗山的山顶看,央求父亲带我到那儿去。”终于,有一天葛瑞格得偿所愿。“我走到喘不过气,一路呕吐着爬上山。我恨死了当时的感觉,但当我在晨曦中站上山顶,俯视着脚下广袤的非洲平原时,我知道自己注定会爱上登山。”葛瑞格说。
洁琳一共生了三个女儿,凯芮、桑雅以及在葛瑞格十二岁时出生的克莉丝塔。家中其他三个孩子很快就长得跟父母一样健壮,克莉丝塔却一直纤弱瘦小。她和家里其他成员看起来迥然不同。一周岁时注射天花疫苗,她产生了严重的过敏反应。“她的整只手臂发黑。”洁琳说。她认为那次注射的牛痘病毒可能导致了克莉丝塔后来的脑疾。三岁时,克莉丝塔感染了严重的脑膜炎,之后再也没能恢复健康。快八岁时,她开始出现经常性的抽搐,医生诊断为癫痫。即使在癫痫没发作的时候,克莉丝塔也同样承受着痛苦,“她很快就学会了认字,但那对她来说只是一堆声音,她完全不知道那些声音所代表的意思。”
黄玉华, 严冬冬 Transl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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