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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国风情 》 名傢走世界:塞納河 萊蒙湖 》
第12節:餐桌上的水
郭宏安 Guo Hongan
餐桌上的水
在法國人傢裏吃飯,水似乎是一種不可或缺的東西,儘管有葡萄酒,有飲料,還是得擺上一瓶水。水並非一定是買的,自來水就行。
1987年秋,我住在一個法國人傢裏。在巴黎東部上塞納省的一個叫封特奈玫瑰的地方。那裏原是一片低矮的舊房,現在已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中間夾着一些低層建築。我住的是一棟兩層的樓房,每套都有一個停車間,周圍樹很多,草地亦不少,環境十分幽雅。房東叫奧迪爾?戈吉耶,是一傢幼兒園的負責人。她離了婚,帶着一個女兒,住在一棟雙層公寓裏,那是政府分配的房子,據說是從事教育工作的待遇。一進門,是一間大客廳,擺着沙發、電視、音響之類,墻上挂着畫和裝飾品,靠裏盡頭處,擺一張大玻璃桌,周圍幾把椅子,用屏風隔開,是為餐廳,廚房和厠所亦在一層。外面通嚮一個極大的陽臺。餐廳的旁邊有一木樓梯,通嚮二樓,有三四個房間,外加浴室和厠所。她有兩個女兒,大女兒與她的情人住在巴黎,小女兒有嚴重的燒傷,既聾且啞,還在上學。戈吉耶太太是一個工會的負責人,常常開會,回傢很晚,小女兒不知為什麽,回傢也很晚。所以,常常是我吃了飯,她們纔回來做,
因此我們雖在一個廚房裏做飯,卻能互不幹擾,再加上我請她們,她們請我,兩個月也就順順當當地過去了。
每次吃飯,她們的餐桌上總少不了一瓶涼水,不僅女兒喝,母親也喝,除此之外,母親喝葡萄酒,女兒喝飲料。先前我衹在大學生食堂見過,有人在吃飯時擺上一杯水,就是水竜頭一開,隨便喝。我從來也不在吃飯時喝水,我想大部分中國人也如此。至此我方明白,法國人吃飯時是要喝水的,而且就是水管子裏的水,我們說的生水。現代的中國人,至少是城裏人,從小被教導說不要喝生水,已經養成習慣,到了法國也改不掉。其實,他們也就是早晨把水竜頭一開,灌上一瓶,往冰箱裏一放,晚上吃飯時往桌上一擺。現在,就是在中國,和法國人一起吃飯,他們也往往要上一瓶礦泉水。法國人吃飯的規矩很多,例如吃肉要喝紅葡萄酒,吃魚要喝白葡萄酒,吃奶酪要喝紅葡萄酒,等等,但是戈吉耶太太不大守規矩,想喝什麽就喝什麽。法國有一種卡片,上面印着某某年份是葡萄的大年小年,因此某某年份的葡萄酒是好是壞,法國的男人以精通酒為自豪,因此幾乎人手一份。我遂問戈吉耶太太有也無,戈吉耶太太說,那是男人的玩意兒。不過,餐桌上一瓶涼水是少不了的。
戈吉耶太太性格開朗,頗健談。她剛剛從中國旅遊回來,談起她的觀感,往往滔滔不絶。她是乘火車,穿越西伯利亞到達中國的。她說乘火車和乘飛機完全不同,如果一個人對新地方沒有心理準備,他可以利用漫長的旅途更好地瞭解要去的國傢,再說,一路上的風光也可以戰勝旅途的寂寞。她拿出照片、筆記和買回來的紀念品,跟我講她在中國看到的男人、女人、房屋、自行車、毛驢和各種形式的垃圾箱。垃圾箱居然引起一個外國人的註意,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她興致勃勃,一直談到夜裏一點多,可她明天早晨還要上班!
戈吉耶太太的小女兒大概有十三四歲的樣子,手上和脖子上都留有嚴重燒傷的痕跡,她的聾啞是不是燒傷的結果,不得而知,不過她還是很聰明的。她們傢養了一條小捲毛狗,一身灰色的短毛,長方形的腦袋,嘴上兩撇小鬍子,看上去像個憂鬱的堂?吉訶德。據她母親說,那是為她養的,她上學時帶着狗,到了校門前,它就叫,報告有人來了。每天晚上,女兒要遛狗。那條狗很有意思,認識同一層樓上所有人的腳步聲,若有外人走動,它就汪汪叫個不停。晚上吃完了飯,大傢坐在客廳裏,它會坐在地上,前腳合上,上下襬動,狀若祈禱,那是要東西吃。這時主人會給它一塊巧剋力;若還要,主人就會申斥它,說:“行了,不能再吃了!”晚上它若回來晚了,就會一直跑到我的面前,看着我直點頭,主人會說:“它嚮您說晚安吶。”有時,白天它在傢裏,頗感寂寞,會在我的床上睡一會兒。這一睡不要緊,連着好幾個晚上,我被跳蚤咬得睡不着。後來我忍不住對戈吉耶太太說了,她說:“真奇怪,
我們知道狗身上有跳蚤,可是狗身上的跳蚤不咬人呀。”我也覺得很奇怪,難道法國的狗欺生嗎!或者法國的跳蚤欺生嗎?我沒有說,但是從此以後,我不讓狗在我的床上睡了。
法國人愛發牢騷,戈吉耶太太也不例外,比方說,有一次她的大女兒來了,母女倆都認為法國人納稅太多。她一個月的工資一萬法郎,要納一千法郎的稅,此外還有一些雜項要扣錢,如參加罷工、養老金等。不過,戈吉耶太太有一個殘疾的女兒,政府有補助,算下來仍有一萬法郎可拿。小女兒每周要去學騎馬,需兩千法郎,母女倆都覺得開支過大,有些吃不消,因為她們並非富人。可是小女兒覺得這是她應享受的權利,並不把生活的艱難當回事。說起美國,她的兩眼放光,極力稱贊那是個“自由的國度”,那裏的人個個都是有錢的人,看來,美國在大部分法國青少年眼中仍舊是個神話。
戈吉耶太太的大女兒在一傢公司工作,是會計,正在學英文,打算將來投身電影事業。有一天,她來了,還帶來了她的情人,一個很不錯的小夥子。她說,法國的大學都是從事基礎教育的,根本不能憑着大學學的東西找到工作。上的大學越多,意味着學的東西越多,找起工作來就越容易。她的情人正在拍電影,一種小電影,拍好賣給廣告公司。小夥子說,拍電影需要一大筆錢,在電影界立足很不容易,光靠才能是不夠的,還得有關係,得懂勾心鬥角的一套。除了拍電影之外,他還參加了一個帆船隊,每星期都要到海上去。他們成立了一個小公司,眼下還沒有賺錢。他們住在巴黎的一小套房子裏,租金還是由姑娘的父親和小
夥子的父母出的。他們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大包袱,包的是髒衣服,準備到母親這裏洗的,想必他們連個洗衣機也沒有。
戈吉耶太太離了婚,可是和她的前夫還有聯繫。有時候她的前夫來吃飯,有時候前夫約她去看電影,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很高興,還問是不是可以帶狗,如果可以,那狗也顯得極其興奮。她的前夫是個話不多的人,這在法國人中是很少見的。她的前夫住在巴黎的一個小公寓裏,好像是搞計算機的。有一次她談到她的丈夫,“丈夫”這個詞一出現,她馬上糾正道:“現在不能這麽說了,我們已經離了婚。”他們離婚的原因我沒有問,但是我問了在法國已婚的人中究竟有多少離婚的,她回答說,大約有四分之一吧。離婚對男女雙方都是一種傷害,但是對孩子的傷害更大,所以離了婚的父母對孩子都表示出與原來同樣的愛,甚至更為強烈,這方面都表現得很理性。離婚以後,孩子無論跟着哪一方生活,都可以隨意到另一方那裏去,而另一方也可以隨時隨地探望孩子。離婚的人很少反目成仇的,以孩子相要挾的更為鮮見。隨着“性自由”的鼓噪,離婚的人多了,未婚同居的人多了(其中不乏為了少納稅者),但是近年來,“情欲論”已呈精疲力竭之勢,聖潔的愛情在法國人中,仍被視為一種高尚的情操,矢志不渝、白首偕老者仍不乏其人。在大部分法國人中,愛情的天平經過激烈的搖擺正慢慢地回到它的平衡點。在戈吉耶太太傢裏,也有前夫、女兒的情人與大傢和睦相處、其樂融融的時候。
在法國,在瑞士,我都在別人傢裏住過,他們有的是中學教員,有的是幼兒園主任,有的是大學副校長,但是彼此之間似乎沒有相互接受不了的習慣。縱有不同的習慣,一經說明,亦可樂而受之。再說,中國人的習慣難道都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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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上海三聯書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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