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東漢演義   》 第十二回 齊武興師誅甄阜      清遠道人 Qing Yuandaoren    謝詔 Xie Zhao

  這英雄姓劉名更,字伯升,乃漢景帝之後。帝生長沙定王發,發生春陵節侯買,買生鬱林太守外,外生鉅鹿都尉回,回生南頓令欽。欽取同郡樊重女字嫻都,嫻都性婉順,自為童女,不正容服,不出於房,宗族敬焉,生三男三女,長男伯升,次仲,次光武。兄弟少孤,養於叔父良。
  南頓君初為濟陽令,以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光武於縣捨。光武將生,欽以令捨不顯,開宮後殿居之,時有赤光照室,盡明如晝。欽異焉,使卜者王長占之,長闢左右曰:“此兆吉,不可言。”是機縣界有嘉禾,生一莖九穗,因名光武曰秀,字文叔。明年,方士有夏賀良者,上言哀帝雲:“漢傢歷運中哀,當自受命。”於是改號為太初元年。不知卻應在光武。
  卻說伯升性剛毅,慷慨有大節。幼學長安,見莽篡逆,痛恨回傢,破産結客。時盜賊群起,南方尤甚,伯升乃召諸豪傑計議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連年,兵革並起,殆天將滅莽,正複高祖之業,定萬世之秋也。”衆皆然之。於是發舂陵子弟,得數千人,部署賓客,自稱柱天都部。
  時文叔在宛,聞伯升賓客劫人,文叔素謹厚,乃闢吏於新野鄧晨傢。晨字偉卿,娶文叔姊元,嘗與伯升及文叔俱之宛,與穰人蔡少公等宴語。少公頗學圖讖,言劉秀當為天子。或曰:“是國師公劉秀乎?”文叔戲曰:“何以知非僕耶?”坐者皆大笑,晨心獨喜。及文叔與傢屬過吏新野,捨晨廬,甚相親愛。晨因謂文叔曰:“王莽悖暴,盛夏斬人,此天亡之時也。往時會宛,少公之言行當應耶。”文叔笑不答。
  至是南陽旱饑,而文叔傢獨豐收,因賣𠔌於宛。宛人李通聞文叔至,大喜,遣人迎之。通字次元,父守,好星歷、讖記,為王莽宗卿師,通亦補巫縣丞,有能名。莽末,百姓愁怨。通素聞父守說讖雲:“劉氏當興,李氏為輔。”私嘗懷之。且居傢富逸,為閭裏雄,以此不樂為吏,乃自免歸。上下江、新市兵起,南陽騷動,通有從弟軼,亦素好事,乃其計議曰:“今四方擾亂,新室且亡,漢當更興。南陽宗室,獨劉伯升兄弟泛愛容衆,可以謀大事。”通笑曰:“是吾意也。”即遣軼往迎文叔。
  先是李通同母弟申徒臣能醫而難使,伯升殺之。文叔言其報怨,不欲與軼相見,軼固請,乃強見之。軼深達通意,乃許往而意不安,乃買半鍤佩刀懷之。至通捨,通甚悅,掘手為歡,得半鍤刀,謂曰:“一何武也?”光武曰:“倉卒時以備不虞耳。”共語移日,因言讖文事,文叔初姝不意,未敢當之。時守在長安,文叔乃當觀通曰:“即如此,當如宗伯師何?”通曰:“已自有度矣。”因復備言其計。文叔既深知通意,遂與定謀。於是乃市兵弩,十月,與李通從弟軼等起於宛。時文叔年二十八。遂將賓客還舂陵。及至,伯升已會衆起兵矣。
  初,諸傢子弟恐,皆逃亡自匿,曰:“伯升殺我。”及見文叔蜂衣大冠,皆驚曰:“學子者亦復為之。”乃稍自安。伯升於是使族兄劉嘉往誘新市、平林兵,與其帥王鳳、陳牧等西擊長聚。文叔初騎牛,殺新野尉乃得馬,進屠唐子鄉,又殺湖陽尉。軍中分財物不均,衆恚恨,欲反攻諸劉。文叔斂宗人所得物,悉以與之,衆乃悅。進拔棘陽。岑彭字君然,南陽棘陽人也,時守本縣長。聞漢兵至,以棘陽地小乏兵,不足與敵,徒多殺傷而長敵勢,遂將傢屬奔投前隊大夫甄阜。阜怒彭不能固守,拘彭母妻,令效功自補。
  漢既拔棘陽,因欲攻宛,兵至小長安。莽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邱賜,正領大兵殺來,兩下結成陣勢。這邊廖湛出陣,衹見對陣旗門開處,一將殺出,正是岑彭,身長九尺,紫面長須,蜂袍金甲,如天神一般,手提偃月大刀。廖湛未經大敵,一見早已心怯,交手數合便支持不住,撥馬回走。岑彭趕上,一刀砍去,忽一騎飛至,一枝方天畫戟到來,將刀架開。岑彭用力過猛,反在馬上一幌,吃驚一看,衹見那人面如活蟹,須若鋼針,身軀比自己遠約長數寸,彭喝曰:“來賊通名。”那人笑曰:“王莽乃篡國逆賊,親弒平帝,天下皆知。汝輩皆賊黨,助賊茶毒萬民者也。反指人為賊乎?我湖陽人,姓馬名武,我看汝一表非俗,何不與我共誅殘暴乎?”岑彭大怒,舉刀便砍,二人戰到數十回合,不分勝敗。天色已晚,各自回營。
  次日岑彭出陣,朱鮪不待令下,便提槍殺出,纔五七合,便覺招架不住,陳牧、王匡雙騎衝出。岑彭望見,一刀劈下,朱鮪急閃,刀頭起去,恰到王匡面前,王匡雙鐧急抵,回手一鐧打來,岑彭輪轉大刀,已照陳牧馬頭削下,陳牧禦開,劈面蓋還一斧,岑彭性起,大刀輪動如飛,遇空便砍。是日大霧迷空,岑彭騎的是上陣好馬,轉折似電,來去如風,三人攢一,大費招架,陳牧早被打落一斧,敗回陣去。馬武大怒,急提戟出陣,岑彭一見,便撇去二將來戰馬武。有遊卒報與甄阜,阜急傳梁邱賜曰:“岑彭獨戰多時,力乏矣,今當趁此密霧,大兵俺殺,可獲全勝。”賜稱善,遂拔營前進。岑彭見大兵捲來,乃撇了馬武,一馬斜刺飛入漢營,逢人便砍,殺得漢兵四散去營而逃,慢天匝地,皆是莽兵。先是伯升諸將傢屬,都相攜欲詣宛,至是伯升姊元、弟仲,及叔父良之妻子,族兄嘉之妻子,皆遇害。文叔單馬遁走,遇女弟伯姬,提上馬,與共騎而奔。後來伯姬配與李通為妻。
  此次大敗,殺傷甚多,伯升收會兵衆,還保棘陽。闔營傷妻痛子,哭聲振天。忽聞南陽誅殺李通兄弟門宗六十四人,皆焚屍宛市,通父守已出長安,會甄阜上通起兵狀,追回,守及守傢在長安者,盡殺之。痛得李通一衆,踴天躄地。又聞新野宰汙池鄧晨宅,焚其塚墓。文叔族兄劉祉,字巨伯,乃舂陵康侯敞之子也,兄弟相率從文叔時,甄阜收其傢屬係宛獄,是時祉挺身還保棘陽,甄阜盡殺其母弟妻子。衆人大哭,咬牙切齒,要進兵報仇泄恨。
  伯升收淚勸解一番,因私謂舂陵衆曰:“今日之慘,木石傷心,若等見新市平林中情乎?多為面慰,同痛者不多人。彼見我敗,意欲解去矣。勿妄動,我當取下江兵以圖萬全。”遂同文叔、李通,徑至宜秋軍壁,曰:“願見下江一賢將,議大事。”成丹、張卬共推王常出見,伯升曰:“漢傢制度,聖聖相承,天下富庶,祖宗數世,不見兵革徵役之苦,厚澤及民,淪肌浹髓。獨以元後故,王氏四世檀權,擾亂天下。至莽賊,誅戮忠良,滿布爪牙,弒平帝,掘後陵,窮兇極惡,假造符命,以篡天位;製王田,改錢幣,設六管之禁,啓四夷之兵;近復徵淑女,營九廟,竭民脂髓,加之慘戮。方今四海鼎沸,正姦賊喪亡之秋,凡有血氣,莫不劌心剔日,思復漢仇。況縮帝室宗親,痛明堂之不祀,逼袵席之未安者乎?前者振臂一呼,英豪環集,衹以合從未就,指揮不閑,且前隊之衆數倍我師,緻有小長安之敗。然天心未嘗厭漢,在事誠有可圖之機。方今邊境未安,青徐掣時,誠欲得足下之衆,並力取宛以作根基,然後遣將,分略定陵、昆陽,以定穎川,據有洛陽,三輔不足圖也。為天下除害,定千秋之業。足下其有意乎?”王常大悟曰:“常一匹夫,昧於淺近,忽聞君子大論,快若撥雲霧而睹青天。乃者王莽篡弒,殘虐天下,百姓思漢,故豪傑並起。今賢昆弟英姿雄概,又劉氏宗室,真我主也,敢不出身為用,輔成大功。”伯升大喜曰:“如事成,豈敢獨享之哉!”遂與常深相結而去。
  常還,嚮丹、印言之,丹、印負其衆,同曰:“大丈夫既起,當各自為主,何故受人製乎?”常心獨歸漢,乃曉說其將帥曰:“往日成、哀衰微無嗣,故王莽得承間篡位,既有天下,而政令苛酷,積失百姓之心。民之謳吟思漢,菲一日也,故使吾屬得以起勢。夫民所怨者,無所去也;民所思者,天所興也。舉大事必當下順民心,上合無意,功乃可成。若負強恃勇,觸情恣欲,雖得天下,必夏失之。以秦、項之勢,尚至夷滅,況今布衣相聚草澤?以此行之,滅亡之道也。今南陽諸劉,舉宗起兵,觀其來議事者,皆有深計大謀,王公之才,與之並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佑吾屬也。卻說王常字顔卿,穎川舞陽人,為弟報仇,亡命江夏,久之,與王鳳、王匡等起兵雲杜緑林中,常慷慨有大節,下江諸將,雖屈強少識,然素敬常,及聞常此言,乃皆謝曰:“無王將軍,吾屬幾陷於不義。願敬受教。”常即率衆歸漢。
  人馬正行,忽見迎面塵起,有數百大漢闖來。成丹迎去,大喝曰:“不知死活之徒,見大軍到來,不遠避,成群何往?速卸衣物,免汝殘生。”衹見衆中一枝畫戟行動,一人分衆而出,背負鋼鞭,隨將手中戟付與從人。成丹一見,以為亭長來捕,不待開言,舉槍便刺,其人一手將槍接住一扯,成丹跌下馬來,急掣劍來鬥,二人鞭劍往來,數合之間,劍已落地,成丹被擒。這邊王常聞報,早已趕到,便問來將名姓,將何為者,其人曰:“我姓臧名宮,字君翁,潁川郟縣人。少為縣遊徼,因見四方擾亂,亦欲自建功業,聞下江中有王顔卿者,願往見之,以商去就。”王常不待辭畢,便去槍下馬揖曰:“王常即某便是,此成將軍丹也。”宮急放丹起,先嚮丹謝罪,然後各訴衷懷,大喜,遂同往棘陽進發,與漢軍及新市、平林合。諸部齊心同力,銳氣益壯。
  伯升於是大饗軍士,設盟約,休兵三日,分為六部,潛師夜起,襲取藍鄉。先是甄阜乘勝,留輜重於藍鄉,引精兵十萬南渡潢淳水,臨沘水,阻兩川間為營,絶後橋,誓衆曰:“不盡滅諸寇,不還渡此。”伯升得其情,於是襲藍鄉,盡獲其輜重。明旦,漢兵自西南攻甄阜,下江自東南攻梁邱賜。先屬付馬武曰:“汝與岑彭敵,當詐敗引彼遠追。阜軍去彭,餘子不足數也。”馬武領令出馬。
  卻說是日晨早,探卒報與甄阜,漢兵夜劫藍鄉,新合下江兵,軍勢甚張,輜重盡去矣。阜大驚。忽報漢兵大至,馬武討戰,阜急令岑彭應敵,囑曰:“不擒馬武,毋生還。”岑得令出馬,見面便砍,馬武提戟一攔,岑彭性起,一連幾刀,如撥風驟雨,馬武藉勢敗下,落荒而走。岑彭那裏肯捨,追下十餘裏,看看趕上,馬武回頭喝曰:“君然不可欺人太甚!”仰面便是一戟,兩人大戰,不分勝負。
  話分兩頭,且說王常與梁邱賜交戰。臧宮急欲建功,大喊曰:“我等衝陣去也。”一馬衝入敵陣,橫戟迅掃,近者立亡,但戟到處,便兩邊分開,敵卒紛紛倒地,這邊成丹看得火發,一枝槍又飛人陣。兩人亂掃亂刺,如入無人之境。梁邱賜見自己陣勢已亂,心頭一慌,被王常一槍刺死。
  先是伯升見岑彭追趕馬武,便揮衆殺出,甄阜急令放箭,伯升連衝幾次不能近,將有兩個時辰。忽然王常等追殺梁邱賜敗卒,如潮勢壓過來,將阜陣腳衝動,甄阜大驚,急捉槍出馬。伯升諸人一見甄阜出來,怨氣衝天,不由分說,李通兄弟及諸劉,人人上前,將阜攢住,大駡:“逆賊助莽為惡,如何亦有今日!”阜張口戰慄,早被伯升一槍搠下馬來,刀劍並下,頃刻屍分萬斷。可憐阜軍十萬!伯升一衆傢室,多被甄阜殺戮,人人痛心,恨不得一刀切下兩顆頭來,盡量追殺,那邊卻阻着潢淳水,無橋無渡,先逃到水邊的,都被後來的一層層擁下水去。
  岑彭被馬武纏得人睏馬乏,又恐大軍有失,衹得敗回。劈面遇着李軼,鬥了數合,李軼敗下,彭亦不趕,衹望人馬厚處尋殺。卻遇到劉嘉當住,岑彭性起,一刀劈下,劉嘉一刀架住,說道:“君然尚欲何往?莽賊惡滿,原該興劉。今甄阜等已死,何不歸漢?豈君然之明,尚不知王莽為篡弒之逆賊耶?”岑彭見四面皆是漢兵,諒來甄阜已死,不敢戀戰,虛劈一刀,拍馬便走。劉嘉駐馬,橫刀望之,頃刻不見。未知岑彭逃往何方,下捲再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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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英君圖治開三釁第二回 偽學趨權附五侯
第三回 溫柔鄉成帝追歡第四回 麒麟殿董賢固寵
第五回 掘後墳群臣荷鍤第六回 攝君位宗室興戈
第七回 頒大誥群雄舉義第八回 去號位太後生悲
第九回 作符命大啓邊兵第十回 肆兇淫自戕骨肉
第十一回 赤眉逞勢斬廉丹第十二回 齊武興師誅甄阜
第十三回 鬧昆陽南郊哭天第十四回 搜漸臺宛市懸首
第十五回 渡滹沱神人指路第十六回 循鉅鹿將佐歸心
第十七回 誅王郎鄧禹入關第十八回 斬李軼光武即位
第十九回 更始亡光武都洛第二十回 赤眉敗諸將平南
第二十一回 吳僅朱浮激楚薊第二十二回 蓋延耿弇定梁齊
第二十三回 馬援入洛識真主第二十四回 竇氏請師封兩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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