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莫伊。日记占据了我的身体、灵魂,乃至全部的我,令我不胜烦恼。要知道日记可是死的!
仰慕兰克,研究兰克,是我送给兰克的礼物。听他说"我非常非常喜欢你所描述的我",看他脸上写满感激,泪水涌出眼眶时,我知道他真的明白了我的心意。第一次拜访兰克是11月8日,那天我停写日记,而用大量空闲时间记录兰克的言行。
兰克劝我不要强迫自己写日记,可适当写写小说,必要时可记些笔记,描写时用不着过多渲染。不过读过我对他的描写后,他显出高兴的神情,一如亨利。"毁掉日记!"两人口径一致,"改写小说吧!"评论我描写他们的文字时,他俩都说"精彩极了!"。
兰克给我的建议是注重现在,深入现实,永别过去。我进入现实,发现亨利在写一本关于劳伦斯的书,他完全淹没在笔记本、速写集、计划、图表、项目及目录中,因此我建议"画一个树型图吧",这样可以脉络清楚。亨利的写作细节浩繁,框架庞大,素材史料堆积如山,这可增加书的厚实,但内容易流于混乱、晦涩、模糊。亨利深受"巨人症"之累,而我一贯删繁就简,轻装上阵,内容晓畅。亨利说:"我要把这本书献给你。我会写'赠阿娜伊斯,她为我打开了劳伦斯的世界。'"
我心情舒畅,任自己的小说躺在那儿落满灰尘。我读挪威作家库鲁特·汉姆生的《谜》。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给心灵一种难以言述的寂静之美。亨利自比库鲁特·汉姆生,可惜理性主义的不良影响,使他不如库鲁特·汉姆生纯洁和简朴。
寒冷的冬天,为靠近兰克,我在巴黎维克托·雨果大道租了一套配家具的豪华套房。房主是一个老派画家。房间里有几个壁炉和煤炉,还有几个冰冷的画室陈列窗及家具。画室天花板很高很美,就是太冷,我们从未在里面呆过。爱弥丽亚结婚了,原以为这间房子料理起来比较容易,所以没再雇女佣。特雷莎和她丈夫一起来了,他们占用了一个小房间。晚上,炉子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的老式俄罗斯炉子一样熄灭了,把我冻醒。为不吵醒特雷莎,我起来给炉子加煤扇火。后来特雷莎走了。之后,我偶然救了一个饥饿的西班牙人和他怀孕的妻子。他忠诚地伺候着我,为我照管炉子,清洁窗户等。考虑到他妻子怀有身孕,我让他去照料他妻子。
我坐在那儿,高度兴奋,但不想解释原因。笔记真有新特点吗?日记真的死亡了吗?我像一个鸦片吸食者,没有鸦片的安慰就感到无比痛苦和迷惘。唐纳德也在我这儿。年轻的苏格兰小姐埃尔西爱上了他,后又背叛了他。我得时刻盯着唐纳德,以防他起床跳窗。幸运的是,法国的窗户都锈得嘎吱嘎吱的,打开窗户很费事,听见他开窗,还来得及阻止他的自杀行为。
唐纳德大叫大嚷,言辞激烈。"阿娜伊斯,我不能容忍的不是她的背叛,在某种程度上我倒希望埃尔西背叛我。在我们最激情的时刻,她会说'唐纳德,你太年轻了,太年轻了。'我知道她另有男人,因为她从未整晚与我呆在一起。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和我一起来巴黎,我们在一起非常快乐,她是那样放任自己享受快乐。后来,我开始怀疑她在伦敦的生活。当她拒绝和我结婚时,我去了一趟伦敦,发现了贾斯汀的存在,发现他们正准备结婚。所有这些其实都无所谓,还不至于让我想死。"
他呜咽了一会儿,任我握着他的手。他是那样年轻,约20岁左右,头发乌黑,炽热的双眼射出疯狂的激情。
"什么让你想死呢?唐纳德。"
"如果我能够,如果我能够,我会告诉你的。但我怕说不清楚。当在伦敦发现埃尔西要结婚的对象是贾斯汀而不是我时,我去见她,求她告诉我真相,解开我心中疑团,让我不再深究。我求她别再困挠我,别再骗我。我哭泣着,恳求着,大吵大闹,她则站在那儿,无动于衷,一点点同情也不给我这个全身心爱她的男人。她是那样冷漠,袖手旁观,一味沉默:既不安慰我,也不做任何解释,更不请求原谅,可脸庞上居然挂着微笑--那是一个长长的、冷冷的、撒旦似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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