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好事啊,头头脑脑都重视,镇党委书记,村党支部书记,还特邀了长青保护区的副局长郑松峰,浩浩荡荡就去了×村。
那个农民和郑松峰是朋友,会做饭,又好客,保护区的人常在他家打个尖,就连老外也夸他做的饭——很好!
一干人马,前呼后拥,来到农民家,郑松峰先去屋里做工作。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请到院坝里。
女记者,举话筒,摄像机,闪红灯:“这里是华阳镇×村,站在我身边的,就是当年猎杀过大熊猫的×……”
×脸子黑下来,当年我是民兵连长积极分子怎么不说?当年是村里组织的狩猎队怎么不提?
“你为什么要猎杀大熊猫?”女记者,一脸正气问农民。
“护秋队,看庄稼,当成黑熊了。”
“你为什么要犯法?”女记者,眉眼倒立像审讯。
“那会儿哪儿有法?十几年了捯后账,还判刑。”
“你为什么不学法?”女记者,义愤填膺紧追击。
“去你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甩下最后一句话,转身进屋插上门,千呼万唤不答理,把电视台、镇书记、村书记、郑松峰,还有一群来看热闹的乡亲们,一起晾在院坝里。
几天后,郑松峰去看老朋友,进门就挨凶:
“打今儿起,再带这种人来,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老板娘在厨房喊:“吃饭了!”
教授一家围着我,没反应。
男孩子说:“阿姨可别学女记者。”
女孩子说:“阿姨是作家有修养。”
教授说:“有修养还要有心,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教授夫人说:“山里冷,多穿点,带上药,我看你咳嗽还不轻。”
一家人送我到院门口,只有老板娘还在厨房里喊:
“还吃不吃饭啦!”
羊肠小道逆着山溪,曲曲弯弯,高高低低,蜿蜒伸向深山。时而有峭壁拔地而起,耸入天庭,只裂出一条缝,给出一线天,挤出一股水,让过往行人战战兢兢。时而又豁然开朗,有葱茏的灌木森林,有幽静的小河湿地,树上飘逸着松萝,空中婉转着鸟鸣,又让人心旷神怡。
低洼的地方,隔着一两道坡,就有碧青的玉米苗,摇曳着清风,闪烁着阳光,伸展着腰肢,却不见有农夫。远处的密林,走上一两里地,就见袅袅的炊烟,漫过参差的树木,升上湛蓝的天空,融进缥缈的白云,却不见有房屋。
远古时期,四川是地中海的一部分,在将近8亿年的地质变迁中,经历了加里东运动、印支运动、燕山运动、喜马拉雅运动,就到了中生代三叠纪,就有了被群山包围的内陆湖,大约20万平方公里,科学家称之为“巴蜀湖”。
中生代侏罗纪,巴蜀湖被向西压缩成2万平方公里的“蜀湖”。
新生代中新世,蜀湖生成了四川盆地。在随后几千万年的岁月里,西部间歇性抬升,中部不断下沉,成为平坝丘陵。于是便有了邛崃山系的高山峡谷,鹧鸪山、霸王山、巴郎山、夹金山、二郎山、四姑娘山携手联袂,纵贯南北250公里,从海拔500米到6000米,一山更比一山高,直奔青藏高原。
走在迅速抬升的高山峡谷中,我仿佛在从人间走向天堂。“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 ,砰崖转石万壑雷。”
拐过一道弯,人影憧憧,迎面而来,是人还是仙?
灰蓝色的旧衣衫,打着补丁,灰扑扑的脸,疲惫焦急,还有匆匆忙忙的脚步。是人,还是些劳碌的穷人。
别是棒客吧?我心里嘀咕。
棒客就是土匪。昨天,刚听王邦均讲过。解放前,保甲长,舵把子,经常强迫农民去拦路抢劫,抢大烟,抢金银,抢绸缎。得手了,每人吃顿饱饭,就算完。打死了,就地挖坑埋了,也没处喊冤。
我回头找王邦均,早就没了影。他的左脚还肿着,紫得像茄子,时不时要停下来,揉一揉,擦擦药,就让我头里慢慢走,这一走就走出九十九。
不过,现在是解放后,我没有大烟,也没有金银绸缎,只有脖子上挂的照相机,口袋里的几百元钱。想要吗?都拿去!
“你们好!上哪儿去呀?”
大老远我就打招呼,礼多人不怪。教授不是说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七八个人,看着都淳朴,七嘴八舌,听着都实诚。
“我们去乡里找人。”
“山里塌方,电线杆子倒了。”
“停电好几天了。”
“要是不来人,我们就得自己弄。”
说着走着,擦肩而过,一场虚惊,不料又被喊住了:
“喂,你去哪儿?”
七八个人都站住了,一起盯着我。发问的四十多岁,灰布衫,打补丁,绿军鞋,糊着泥,身子细长,像竹竿,手臂挥舞,像竹枝,一双又大又凹的眼窝,像两汪深潭,漾着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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