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萧子范《七诱》
芳郊拾翠人。回袖卷芳春。
金辉起步摇。红采发吹纶。
——梁·费昶《春郊见美人诗》
写月涂黄罢,凌波拾翠通。
镜花摇芰日,衣麝入荷风。
——唐·骆宾王《棹歌行》
这四首辞赋、诗、歌行,依次再现了“拾翠”形成之轨迹,先是描述美人捡拾翠鸟的羽毛为装饰的动作,渐渐演进为专指美女,而且写她们的场景都离不开水滨、洲渚、芳郊、碧波。
这就是说,江边寻芳“拾翠”,也是士大夫们喜闻乐见的美女姿仪。
将“采菱”、“拾翠”铸于一体的,是五代词人李珣。他有两首《南乡子》,连缀一处,可视作姐妹篇:
携笼去,采菱归。
碧波风起雨霏霏。
趁岸小船齐棹急。
罗衣湿,
出向桄榔树下立。
云髻重,葛衣轻。
见人微笑亦多情。
拾翠采珠能几许?
来还去,
争及村居织机女?
这两首词,不仅同时出现了“采菱”、“拾翠”,头上还戴着重重的“云髻”。李珣为西蜀后主王衍的供奉词人,他的妹妹是后主的昭仪,这里带着云髻“采菱”、“拾翠”的美女,实指蜀宫锦江之畔的宫女、歌妓。
有了江畔水泽、楚地词曲、寻芳拾翠这些意象,再加上“使君知客”,我们大抵可以判定,苏轼这首词作于元丰三年(1080)四五月间。词中的“使君”指黄州对岸武昌(今湖北鄂州)太守朱寿昌,苏轼曾于此际到鄂州做客,采菱、拾翠为朱太守摆酒设宴时唤出唱歌、献舞并侍候苏轼起居的两个歌女,“皂罗特髻”指她们在歌舞时,模仿京城流行发式,头上戴着黑色丝带扎成的高高发髻。词的最后一句“待到京寻觅”,不是等待到了京城再重新寻回采菱、拾翠,而是照应词题,说要想见到真正的“皂罗特髻”,只有到了京城,才能觅得。
苏轼有一封信,是这首词的最好注脚:
与可船旦夕到此,为之泫然,想公亦尔。子由到此,须留他住五七日,恐知之。前曾录《国史补》一纸,不知到否?因书,略示谕。生细酒四器,正济所乏,珍感。生酒,暑中不易调停,极清。然闵仲叔不以口腹累人。某每蒙公眷念,远致珍物,劳人重费,岂不肖所安耶!所问凌、翠,至今虚位,云乃权发遣耳,何足挂齿牙!呵呵。
——《与朱康叔二十首》之十五
这里的“与可船”,指载运文同(字与可)灵柩的船只,文同之子文务光定于是年五月间、也即苏轼写信的那两天路过黄州;“子由到此,须留他住五七日”,叙述苏辙正从京口、金陵一带,溯流而上,送嫂嫂及全家前来与哥哥相会。苏轼自上一年七月二十八日被捕,即离开妻子和朝云,仅有长子苏迈伴陪。他到鄂州会友之际,老友朱寿昌命官妓相侍,实为“知客”,词中“抱着俱香滑”,乃苏轼的切肤体会,我们无需为贤者讳。而“所问菱、翠,至今虚位”,分明是回应朱寿昌之语,可见朱太守在来信中,专门问及苏轼,家中是不是已有采菱、拾翠之类的歌女。由此反证:正因为朱太守在宴会上让头戴“皂罗特髻”的歌女演唱过李珣的《南歌子》,苏轼才会写下《皂罗特髻》,将“采菱拾翠”反复唱了七次。而且。从此“菱、翠”便成了老友之间的一种密语。
“所问菱、翠,至今虚位”,是指苏轼入狱后,闰之将家中原有的婢女统统遣散,只留下苏轼最喜爱的侍妾朝云,再也没有其他歌女。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有的学者无视“至今虚位”四字,说采菱、拾翠是苏轼的两个侍妾。请看以下这段文字:
考苏轼于黄州与朱寿昌(康叔)书有云:“所问菱、翠,至今虚位,云乃权发遣耳。何足挂齿牙,呵呵。”此信当是元丰四、五年间所写,当时菱(采菱)、翠(拾翠)位空人去。“云(朝云)乃权发遣”,可能有两个意思:一是暂去又回,一是有此意而没有实行。因为苏轼与蔡景繁的信中说:“凡百如常,至后杜门壁观,虽妻子无几见,况他人也。然云蓝小袖者,近辄生一子,想闻之拊掌也。”朝云(即云蓝小袖者)生子遁,在元丰六年七月。这以前,采菱、拾翠已离开苏轼,辗转到了汴京,故词末云:“待到京寻觅”。此亦流露出对她们的怀念。词当在菱、翠发遣后而作,故编元丰六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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