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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 》 “人與熊貓”史詩巨作：熊貓史詩 》
第112節：我的故事五 獵殺與懲罰(4)
方敏 Fang Min
唉！平武林業局的走廊裏，小王嘆口氣，搖搖頭。
唉！王朗牧羊場的院子裏，陳佑平也嘆口氣，搖搖頭：
“打擊十年了，獵殺熊貓的是少了。可在山上下套子的卻不斷。法不治衆啊！”
法不治衆
2000年5月，牧羊場生態旅遊新開張，迎來第一個外國團——英國團。
頭一天，附近山上練練腿，會議室裏看錄像，說熊貓，開講座，挺高興，挺新鮮。
第二天，大窩凼，竹根岔，看森林，眺雪山，當時很燦爛，回來就陰天：“我們來看大熊貓，怎麽兩天都不見？”
第三天，直奔熊貓棲息地，哇，看到了！熊貓的糞便，中間大兩頭尖，還有竹葉沒消化完。啊，又撿到了！水溝邊，一個熊貓的頭骨，白生生，硬邦邦，拿回來，拍照片，帶不走也要留紀念，這趟沒白來！
第四天，解放溝，又有新發現，一個熊貓的骨架子，陰森森，凄慘慘，撿回來。走不遠，又差點踩上獵套遭風險，還是撿回來。
這下老外可就鬧開了，兩天兩衹死熊貓，還有獵套，保護區都在幹什麽，白吃飯？
這下保護區可說不清了，保護區山連山，水連水，溝連溝，你在明，他在暗，看不見，逮不着，防不勝防啊！
不勝防，也得防，生態旅遊第一條，先得保生態！
2003年5月18日，天剛亮，牧羊場的大道上一片熙熙攘攘，十七八個平武縣林業局的公安和稽查，十七八個保護區的巡護和公安，一個加強排，四輛切諾基。
荷槍實彈，野營裝備，還有兩天的幹糧。沉甸甸的背包，我和王蓉試了試，挪都挪不動，他們卻要背着翻山越嶺到黃竜，開展一次反偷獵反破壞的大行動。
這些年在牧羊場，大行動有多少？得查查。小行動有多少？數不清。不過，我親眼所見卻是頭一遭。
我和王蓉站在高坡上，給出徵的壯士們拍照送行。
王蓉悻悻地說：“我也想去，他們不讓。”
我說：“背包都挪不動，還能爬山還能跑？等着吧，風蕭蕭兮雪山寒，壯士一去兮，多抓幾個再回還。”
王蓉說：“多抓了不好，說明破壞嚴重。”
“那就少抓幾個早回還。”
“少抓了也不好，有漏網的下回還破壞。”
“到底多抓還是少抓？”
王蓉笑了，我倆都沒有發言權，等着看。
19日，傍晚，塵土飛揚的四輛車，風塵僕僕的加強排，凱旋了，還押回17個灰頭土臉衣衫襤褸的青壯年。
多乎哉？不多也。少乎哉？不少也。我和王蓉都笑了。
低着頭，喪着臉，17個犯罪嫌疑人坐在草坪的長凳上。不許東張西望！不許交頭接耳！老實反省！等着審訊！
不喝水，不吃飯，爬了兩天山，挨了一夜凍，小趙感冒了，還是沒歇着，宿舍變成審訊室，一個一個地叫進來，王蓉做記錄。
姓名？年齡？村寨？家庭人口？從哪座山翻過來？來了幾天？這是第幾次？幾個人一起來？打了什麽獵物？挖了多少蟲草？老實交待！
天上下起了毛毛雨，草地上的十幾個人卻茫然不知。一張張麻木的臉，沒有憂，沒有愁，也沒有恐懼。一雙雙空洞的眼，不看天，不看地，也不看自己。
牛毛細雨滲透了襤褸的衣衫，洇濕了蓬亂的頭髮。
小黃說：“把凳子擡到屋檐下，坐過來。”
十幾雙粗糙的手伸出來，十幾雙破爛的鞋踩過去，十幾個沒有知覺的身子，擡起凳子。
屋檐下，坐定了，還是麻木的臉，空洞的眼。還是沒有過去，沒有眼前，也沒有未來。
王蓉說：“也挺可憐的，都是些農民，多半是藏族。還有兩個小孩和兩個婦女，放走了。”
老張說：“看着老實，其實可惡。不但挖草藥，破壞植被，還砍大樹烘烤藥材，破壞森林。你是沒到山上去，大片大片的，看着都心痛！”
王蓉低下頭，繼續做記錄。我到院子裏溜達，就發現林子邊，樹幹上，銬了一個人。
為什麽？
不老實！
怎麽不老實？
口供和別人對不上。
那就銬？
讓他反省反省！
我走過去，和不老實的人保持兩米距離。
看上去，還年輕，灰白的衣服，打着補丁，張嘴的球鞋，沾着泥土，黑瘦的臉上，刻着滄桑，小鼻子小眼，藏着坎坷。兩衹手銬着，就用胳膊捧住樹幹，像擁抱，一動不動，很久很久，沒有煩躁不安，沒有怨恨不滿，也沒有委屈乞求，衹有平靜和等待，就像在別人地裏看莊稼，在自傢門口看風景。
“你多大啦？”我問。
“32了。”扭過頭，看看我。
“藏族？”
“藏族。”點點頭。
“傢裏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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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重慶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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