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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 》 “人与熊猫”史诗巨作：熊猫史诗 》
第111节：我的故事五 猎杀与惩罚(3)
方敏 Fang Min
按照预定的时间，绵阳牌照的轿车停在大桥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唐先林没出现。是没有来？还是在暗处？
铁笼堡到蒿子坪有二十多公里，轿车决定朝上开，边走边看。走到半路，有人走来了。暗夜，漆黑，肯定是他，却不敢停车。铁笼堡大桥地形好，一边是崖，上不去；另一边是河，不敢跳。这里不行，万一跑掉，前功尽弃。
轿车继续朝前走，几个人还是沉默。不时看看“外地老板”身边的皮箱，那里面有借来的1.5万元人民币，唐先林要的就是这个数。
很多媒体上报道，一张大熊猫皮能卖几十万上百万。但是，对于农民，即使是唐先林，能拿到1.5万元的现金，却是个大数目。所以，他才敢铤而走险，在自己的家门口出手。
说来也稀奇，打大熊猫的是农民，犯的是重罪，赚大钱的又不是农民，却逍遥法外。从猎杀到赚钱，仿佛一根罪恶的链条，这头是毒药，那头是琼浆。比如，张三打了熊猫剥了皮交给李四，收到的是欠条1000块，卖了再给；王五接了李四的熊猫皮，还是打欠条3000块，卖了再兑现。就这样一环扣一环，倒手几十次，欠条几十张，倒来倒去，一旦链条断了，相关的人就一起锒铛入狱。侥幸倒出国境，那一叠叠的钞票却离着农民十万八千里。
现在，这黑箱子里的1.5万元现金，正在钓唐先林这条大鱼。
轿车从木皮乡掉头，一直跑到曾窝岩，那个人还在走，车子就停下来。这里的地形还可以。
果然是唐先林，过来了，空着手，打开手电筒，围着车子转，却不肯上，嫌人多，掉回头就走，远远地，留下话：带上钱，来看货，只能来一个。
一个就一个，小刘是武警，身手好，拎着钱箱就下了车。暗夜里，天漆黑，车上的人都悬着心，时刻准备着。
不一会儿，就听见喊：“来人啊！快来人！”
小寇跃下车，跑在第一个，小刘腰上挨了一刀，三个人就滚在一起。
小王紧跟着，跑在第二个，唐先林就被按在地，枪口就对准他的头：“不准动！动就扣脱你！”
唐先林身上有炸药，手上有尖刀，还是没拼命。与其当场死，不如苟活着，说不定还有侥幸呢。
人赃俱获，现场取证，出生入死，大功告成。小刘荣获全国英模、国宝卫士称号。小寇、小王也都立了功。媒体铺天盖地地宣传，网上也炒得沸沸扬扬。
在平武县林业局走廊的宣传栏上，我看见了庭审唐先林的图片，果然是彪形大汉，果然是桀骜不驯，也果然是侥幸。
1997年，中国修改《刑法》，取消猎杀大熊猫判死刑，唐先林的死罪也就改成了无期徒刑。
可是，漫长的改造，改得了你的年龄，可改得了你的心性？漫长的暗夜，你都在想些什么？是家中为你担忧的父母妻儿？是你用羚牛肉换来的钱盖起的瓦房 ？还是蒿子坪新驿村，那些和你有着不同性格，又有着相似遭遇的乡亲？
从1987年到1992年，因为猎杀倒卖大熊猫羚牛案，平武县收审了200多人：
新驿村，杨某某，猎杀熊猫案，判了4年刑，放出来，接着打，又判8年刑。
新驿村，李某某，倒卖熊猫皮，得了1000块钱，判了12年刑。
新驿村，胡某某，倒卖熊猫皮，服了8年刑，出来后接着倒卖，接着入狱。
新驿村，冯某某……
新驿村，周某某……
新驿村，王某某……
……
那时候，新驿村30多户人家，猎杀倒卖熊猫羚牛成风，青壮年抓得所剩无几。
那时候，新驿村到处都贴着禁止猎杀倒卖大熊猫的公告，就是没人听。
那时候，新驿村只剩下老弱妇幼，被人称作寡妇村。
那时侯，平武县公安破了那么多的案，立了那么多的功，心里高兴吗？
“当然高兴。”小王说，“十年来，猎杀大熊猫的案子见少了，昨年子只一起，前几年还没有。”
可是，抓了那么多农民，判了那么多重刑，乡里乡亲的，你们不难过？
“不难过。犯法服刑，天经地义。”
可是，你知道那首古诗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小王瞪眼看着我，闪烁的阳光，照出他一脸的困惑——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也在困惑：
要是唐先林问我：“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为什么我不行？”我该怎么说？
要是新驿村问我：“祖祖辈辈都没有判刑，为什么判我们？”
我又该怎么说？
“法律无情啊！”小王说。
可是，法律不是人定的？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是杀熊猫杀羚牛杀野鹿杀鱼杀虫杀草木，桩桩都立案，件件你们都能破？要是新驿村旧驿村不新不旧的什么驿村，家家都犯案，村村都成寡妇村？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资料来源】重庆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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