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辙在苏轼的墓志铭中所言,苏轼“见事有不便于民者,不敢言,亦不敢默视也,缘诗人之义,托事以讽,庶几有补于国”。他在诗歌中经常嘲讽朝政,这些流传广、影响大,使当权派恼羞成怒。元丰二年(1079)三月,苏轼调任湖州,在谢恩表中,他写道:“伏念臣性资顽鄙……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隋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直接挖苦当权派无能又无耻。古代的中国,朝廷的公报是固定出版的,苏轼的文字又惹人注目,这次谢恩表,使那些“新进”成了笑柄。李定、舒亶、何正臣等人当即羞得老脸通红,他们摘取苏东坡诗中的一些句子,指摘苏轼“衔怨怀怒”、“指斥乘舆”、“包藏祸心”,对皇上不忠,对政府不满。这件案子交予了御史台,苏轼被押往京城受审。这就是著名的“乌台诗案”。
当时的目击者通判祖无颇很为苏轼不平,他说:“顷刻之间,拉一太守,如驱犬鸡。”据说与家人告别时,全家人凄凄惶惶。为了活跃气氛,苏轼讲述了一个故事:
真宗皇帝在山野林泉之间访求名士大儒,有人推荐杨朴前去应征。杨朴实在不愿意,又没有办法推辞,结果被护卫押送到京师。皇帝亲切地接见了他,问他会不会写诗,杨朴说他自己不会写诗,但夫人能够作诗。临别之际还现场作诗一首:
更休落魄贪酒杯,且莫猖狂爱咏诗。 今日捉将官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
王润之夫人听见这首诗,也不由得破涕为笑。
4.黄州
苏轼在监狱里面呆了四十多天。当时攻击者来势汹汹,苏轼心中忐忑不安,与儿子苏迈约好,如一切正常就送蔬菜肉食;如风向不对就可送鱼。谁知有几天苏迈离京借钱,把送饭菜一事托付给朋友,却又忘了告知接头暗号。这位不知情的朋友觉得应该给诗人变换菜谱,不能整天吃肉,于是改送熏鱼。苏轼以为大限到来,极为沮丧,写了诀别诗给苏辙:
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藏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今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苏辙接到这首诗悲恸万分,但同时敏锐地意识到这首诗是个很有利的证据。他坚持要求狱卒把它拿回去。按照规定,犯人所写的片纸只字都要呈交监狱最高当局查阅,这首诗很有可能流传到皇帝手中。果不其然,皇帝读到了这首诗,也正如苏辙预料的那样被打动了,据说最后皇帝能顶住来自御史台的巨大压力,从轻发落苏轼,与这首诗不无关系。
御史台的官员本以为能够将苏轼置之死地,甚至希望能将司马光、张方平、范镇等人一网打尽。他们找来苏轼反对新法的诗篇,宣称苏轼反对新法就是无视皇帝的尊严,就是侮辱政府,不诛杀苏轼不足以平民愤。舒禀在奏章中说:“臣伏见知湖州苏轼近谢上表,有讥切时事之言。流俗龛然,争相传诵,忠义之士无不愤惋。陛下自新美法度以来,异论之人固不为少……然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讪凌谩骂而无人臣之节者,未有如轼也。应口所言,无一不以讥诗为主。……轼万死不足以谢圣时,岂特在不赧不有而已。伏望陛下付拭有司论如大不恭,以戒天下之为人臣子者。不胜忠愤恳切之至。”
苏轼本认为自己没有罪过,他先辩解说他自为官始,只有两次污点:一次是任凤翔通判时,因与上官不和而未出席秋季官方仪典,被罚红钢八斤;另一次在杭州任内,因小吏挪用公款,他未报呈,也被罚红铜八斤。这些都与他个人道德无关。但苏轼很快认识到申明无罪已经很困难了。御史们讨论的不是具体的刑事问题,而是意识形态的问题。苏轼写过一篇文章,说“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必仕则忘其身,必不仕则忘其君”,这也是习见的议论与感叹,是孟子对孔夫子参政态度的概要结语。但御史们却从中发现了苏轼的异端思想,认为这些观点就是他大逆不道的表现:“天下之人,仕与不仕,不敢忘其君。而独苏轼有不仕则忘其君之意,是废为臣之道尔。”这样大的帽子压下来,苏轼吓得不敢喘气。他唯有服罪以求宽容。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