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苑夭桃自作行,刘郎去后几回芳。
厌从年少追新赏,闲对宫花识旧香。
“上苑”即禁中园林,是“宫花”所生之地,“刘郎”一句指刁景纯离开朝廷后,变法日新,旧人逐尽,“厌从年少追新赏”一句,除了描述刁老前辈钟情瑞香、只“识旧香”外,意在称颂他不与变法新进派同调,如果说有“旧情”,则是刁约的皇宫情思。除此之外,政治上失意和托物比兴、抒发落寞情怀,才是苏轼的本意,林语堂的所谓“女人的象征”,纯粹是臆断之后,再加曲解。
再看林氏所列举的第二首诗:
羞归应为负花期,已是成阴结子时,
与物寡情怜我老,遣春无恨赖君诗,
玉台不见朝酣酒,金缕犹歌空折枝,
从此年年定相见,欲师老圃问樊迟。
此诗题为《杭州牡丹开时,仆犹在常、润,周令作诗见寄,次其韵,复次一首送赴阙》,意思是去年牡丹开时,苏轼曾与太守陈襄和钱塘县令周邠共同赴赏。今年花开,他在常州至润州道中,周邠寄诗前来,为此和了两首,一首酬答周邠,另一首寄给太守陈襄。
在前面的《朝云篇》里,我们已经详解苏轼《常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五首》中的“花开后院还空落,燕入华堂怪未归”以及“二年鱼鸟浑相识,三月莺花付与公”等诗句。苏轼上面这首诗中的“羞归应为负花期,已见成阴结子时”,仍是借杜牧“绿叶成阴子满枝”来自我揶揄。林语堂大概心存暗恋堂妹之情结,见到这类诗句,便说诗人前一句是在后悔“误了堂妹的青春时期”,第二句“分明说她已儿女成行”。至于下面的“第五和第六句分明他对求婚已迟感到歉咎”更是一派胡言乱语,林氏在前面已言“因为二人同姓,自然联姻无望”,此地却言“求婚已迟感到歉疚”,显然是自抽了一个嘴巴子。而“苏东坡这时写了一首诗,表示愿在常州安居下来,这样离堂妹家不远。他后来的确按照计划在常州买了房子田地,他后来就在常州去世的”,这样的言语就更不值一驳了。众所周知,苏轼想在常州买田,一是因他早年中进士时,在琼林宴上受到宜兴人蒋之奇的诱惑,二因他此行之中,他发现“惠泉山下土如濡,阳羡溪头米胜珠 ”,即地肥物美;三因常州人性情友善,苏轼在那里有许多朋友……这些暂且不提,我们只按林语堂的推论方式继续推理,既然苏轼“初恋情人”在润州,苏轼何不在润州买田置地,即便买在常州,也应买在与润州毗邻的丹阳、武进,为什么东坡将田产置于常州最南端的宜兴?那不是舍近而求远了么?
林语堂还有一个所谓证据,就是说苏轼此行“常和堂妹的公公柳谨一同写作游历,他却一次也没提到堂妹丈夫的名字,也没写过一首诗给他。”这说明他对“十二娘”的丈夫柳子文(字仲远)未作过任何考察。柳子文有《次韵呈文潜同年》诗,表明他与张耒一样,都是熙宁六年进士,也就是说,苏轼去润州公干时,柳子文刚刚考上进士,正在朝中等待分配官职,当时根本不在家中。幸亏林氏没有找到这则资料,不然的话,依照他的心理和行事方式,非要说苏轼是趁妹夫不在家之机,才在柳家住上三个月的!
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共在三个章节里,大肆渲染苏轼“暗恋堂妹”之事。除了以上两段外,他在第二十八章《终了》里,在叙述东坡自海南归自润州、常州时,更有以下一段文字:
他堂妹的坟墓就在靖江(应为镇江之误),她儿子柳闳现在城内。六月十二日,甚至他身体疲弱之下,他仍然和三个儿子、一侄子,去到堂妹及其丈夫墓前祭祀。他第二次为亡者写祭文。可能是为堂妹写了一篇,另为堂妹夫写了一篇,不过从内容上看不太清楚,不敢确信。第一篇《祭柳仲远文》,先提到的是他妻子堂妹,然后才说:“矧我仲远,孝友恭温。”……
林氏再次无中生有,说东坡“甚至他身体疲弱之下,他仍然和三个儿子、一侄子,去到堂妹及其丈夫墓前祭祀”。第一,东坡自海南归来直至润州,只有幼子苏过在身边作陪,长子苏迈和次子苏迨都在为官之任上,尚未回到东坡身边;第二,两篇祭文都表明,是柳闳前来向舅舅哭诉悲情,求些悼念文字,东坡身在重病之中,根本不可能去堂妹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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