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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節:北京大學教授的不同選擇(1)
錢理群 Qian Liqun
北京大學教授的不同選擇
——以魯迅與鬍適為中心
我們要說的是發生在北京大學的故事。不知道有多少同學參加過前年的北大一百周年校慶,那時講了很多“老北大的故事”:主要講五四時期,也就是北大最輝煌的那段時間的故事;在我看來,這些故事在某種程度上都被神化了。這也很自然:面對現實的北大許許多多的問題,人們談論過去的輝煌,也就是對自己心目中的北大理想的一種追尋與堅守。我們今天要繼續往下講——不講五四這一段,而是講五四之後的老北大的故事。既然是講故事,我姑妄講之,大傢就姑妄聽之。——作為今天的北大學生,聽聽當年五四之後北大教授的不同選擇,或許是饒有興味的。
五四時期北大的教師是分為兩派的,即所謂“新派”和“舊派”;在蔡元培“兼容並包”的思想指導下,兩派相爭也相互製約,達到某種程度的平衡。我們今天講的是新派教授內部的不同選擇,連蔡元培自己也捲入其中。而北大教授的不同選擇,在某種意義上也意味着中國知識分子在五四之後的分化:北大在五四時期是整個思想文化界的中心,北大教授的分歧,影響自不可低估。我們的討論以魯迅和鬍適為中心,他們都是五四新文學的主要人物,對青年學生都有重要影響,他們之間的矛盾和衝突當然也就格外引人註目。
(一)
在講他們的不同選擇之前,我想先講一下五四時期當年他們是怎樣相處的;我們先來感受魯迅與鬍適。
北京大學教授的不同選擇
論北大
先說魯迅怎麽會來到北大,這就需要說說他和蔡元培的關係。他們倆是紹興的小同鄉。據蔡元培回憶,他大概是1907年在德國留學時,第一次從他弟弟的通信中知道了周氏兄弟的名字,就引起了他的註意。後來,蔡元培當了中華民國的第一任教育總長,他就接受了許壽裳的建議,把魯迅請到教育部在教育司裏工作。後來國民政府從南京遷到北京,魯迅也隨之到了北京,後來任社會教育司第一科科長,曾負責整頓、建設京師圖書館(今北京圖書館),籌辦歷史博物館,並且是蔡元培的“美育代替宗教”思想的有力支持者和實踐者,在教育部主辦的“夏期美術講習會”裏,魯迅先後四次講“美術略論”。最後一次講時,那天下着大雨,魯迅去了之後,竟沒有一個人來聽。魯迅還寫有《擬播布美術意見書》,這是他早期的美學思想重要部分。魯迅還籌辦了全國兒童藝術展覽會。1917年,蔡元培主掌北大,聘請了一批教授。周作人於1917年4月份先來北大,在魯迅協助下開設“歐洲文學史”等課程;1917年8月魯迅應蔡元培之約,為北大設計了校徽,至今還在用:中間是一個人,兩邊是兩個人的側影。魯迅是1920年12月24日纔來北大擔任講師的。當時有個規定:兼課的教師衹能擔任講師,不能聘為教授。魯迅在北大主要上兩門課:一門是“中國小說史”——這在中國大學中文係教育中尚屬首創;後來又講“文藝理論”,以《苦悶的象徵》為主要教材。魯迅上課是非常受學生歡迎的。據當年的學生回憶,不僅是本係的學生,外係的學生都趕來聽課,教室裏兩人坐的位子經常擠坐着三四個人,沒座的或站着,或坐在窗臺以至地上。魯迅有一個習慣,每次提前半個小時到教員休息室,往往他一到,等在那裏的學生就圍攏來,魯迅打開他那黑底紅格的小布包,將許多請校閱、批改的文稿拿出來,一一細細指點,又接受一批新的文稿。等上課鐘響,就在學生簇擁下走進教室。一位學生這樣回憶他的最初印象——
在青年中間夾着一個身材並不高,穿着一件大概還是民國初年時代“時新”的小袖長衫的中年先生。他的頭髮很長,臉上刻着很深的認真和艱苦的皺紋。他離開這群青年走到講臺上,把兩衹雖不發光卻似乎在追究什麽的微微陷入的眼睛,默默地緩緩地掃視着漸漸靜下來的學生群衆,這是一個道地中國的平凡而正直的嚴肅先生,既無名流學者自炫崇高的氣息,也無教授紳士自我肥胖的風度。這典型,我們不僅衹在《吶喊》這本著作中到處可以看見,即在中國各地似乎也處處都有着他的影子。尚鉞:《懷念魯迅先生》,《魯迅回憶錄》“散篇”上册,北京出版社,1999年,頁133—134。
安然地站在北大講臺上的,就是這樣一個沒有紳士風度,也沒有名流學者氣息的普通中年人,他上課非常自然,既不滔滔不絶,也不大聲疾呼,衹是從容不迫地一一道來,還經常穿插着一些笑話,幾句閑話,像春日晴空裏的風箏,一絲綫似的,隨意扯開去,又毫不經意地拉回來。課堂氣氛是輕鬆的,學生可以無拘無束地聽,或者不聽,也是非常從容的。而且還經常有師生之間的當場對話。比如他講《紅樓夢》,講完了,順便提一個問題:“你們愛不愛林黛玉呀?”學生就七嘴八舌地說起來。一個調皮的學生反問道:“周先生,你愛不愛?”魯迅毫不猶豫地回答:“我不愛。”學生又問:“你為什麽不愛她?”“我嫌她哭哭啼啼。”於是哄堂大笑起來。轉引自孫世哲:《魯迅教育思想研究》,遼寧教育出版社,1988年,頁120。講課中也常常插入一些非常深刻的議論,道他人所不能道,往往讓學生終生難忘。當年聽他講過課的馮至到了晚年還記着他“跟傳統的說法很不同”的“中肯剴切”之論:“許多史書對人物的評價都是靠不住的。歷代王朝,統治時間長的,評論者都是本朝的人,對他本朝的皇帝多半是歌功頌德;統治時間短的,那朝代的皇帝就很容易被貶為‘暴君’,因為評論者是另一個朝代裏的人了。秦始皇在歷史上有貢獻,但是吃了秦朝年代太短的虧。”馮至:《笑談虎尾記猶新》,《魯迅回憶錄》“散篇”上册,頁331—332。這些言論在當時也算驚人之論吧。魯迅上課中間是不休息的,講完之後,學生就圍着他,問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說,有一次學生問他:“你是作傢,你寫作有什麽奧秘,怎麽寫作……”問了一大堆。最後魯迅一句話沒說,在黑板上寫了一個字“刪”。孫席珍:《魯迅先生怎樣教導我們的》,《魯迅回憶錄》“散篇”上册,頁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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