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二拍 三刻拍案驚奇   》 第十回 千秋盟友誼 雙璧返他鄉      陸人竜 Liu Renlong

  屈指交情幾斷魂,波流雲影幻難論。
  荒墳樹絶徐君劍,暮市蛛羅翟相門。
  誰解綈袍憐範叔,空傳一飯贈王孫。
  扶危自是英雄事,莫嚮庸流浪乞恩。
  世態淡涼,俗語常道得好:“衹有錦上添花,沒有雪中送炭。”即如一個富人,是極吝嗇,半個錢不捨的,卻道,我盡意奉承他,或者也憐我,得他資給;一個做官的,是極薄情,不認得人的,卻道,我盡心鑽拱他,或者也喜我,得他提攜,一介窮人,還要東補西折,把去送他。若是個處睏時,把那小人圖報的心去度量他:年幼的,道這人小,沒長養;年老的,道人老,沒回殘;文士笑他窮酸;武夫笑他白木;謹慎的說道沒作為;豪爽的道他忒放縱。高不是,低不是,衹惹憎嫌,再沒憐惜。就是錢過北斗,任他堆積;米爛成倉,任他爛卻,怎肯扶危濟睏?況這個人又不是我至親至友!不□(似)豪俠漢子,不以親疏起見,偏要在睏窮中留意。
  昔日王文成陽明先生,他徵江西桃源賊,問賊道:“如何聚得人攏?”
  他道:“平生見好漢不肯放過。有急周急,有危解危,故此人人知感。”
  陽明先生對各官道:“盜亦有道。若是如今人,見危而坐視,是強盜不如了。”
  國初曾有一個杜環,原籍江西廬陵。後來因父親一元遊宦江南,就居金陵。他父親在日,曾與一個兵部主事常允恭交好。不期允恭客死九江府,單單剩得一個六十歲母親張氏。要回傢回不得,日夕在九江城下哭。
  有人指引她道:“安慶知府譚教先是嬭嘉興人。怎不去見他?”
  張氏想起,也是兒子同筆硯朋友。常日過安慶時,他曾送下程、請酒,稱她做伯母,畢竟有情。誰料官情紙薄。去見時,門上見她衣衫藍褸、侍從無人,不與報見。及至千難萬難得一見,卻又不理。衹得到金陵來。
  其時一元已歿。這張氏問到杜傢,說起情事,杜環就留她在傢。其妻馬氏,就將自己衣服與她,將她通身藍褸的盡皆換去。住了一日,張氏心不死,又尋別傢。走了幾傢,並沒人理,衹得又轉杜傢。
  他夫婦□□(如同)待父母般,絶無一毫怠慢。那張氏習久了,卻忘記自己流寓人傢,還放出舊日太奶奶躁急求全生性來。他夫妻全不介意。
  屢寫書叫他次子伯章,决不肯來。似此十年,杜環做了奉祀,差祭南鎮,與伯章相遇,道他母親記念。伯章全不在心,歇了三年方來。
  又值杜環生辰,母子抱頭而哭,一傢驚駭,他恬然不動。
  不數月,伯章哄母親道:“去去來接母親。”誰知一去竟不復來。那杜環整整供她二十年。死了,又為殯殮。夫以愛子尚不能養母,而友人之子反能周給,豈不是節義漢子!
  不知還有一個:這人姓王名冕,字孟端,浙江紹興府諸暨人。他生在元末,也就不肯出來做官。夫耕婦織,度這歲月。卻讀得一肚皮好書,便韜略星卜,無所不曉;做得一手好文字,至詩歌柬札,無所不工。
  有一個吉進,他見他有才學,道:“王兄,我看你肚裏來得,怎守着這把鋤頭柄?做不官來,便做個吏。你看如今來了這此韃官,一些民情不知,好似山牛,憑他牽鼻。告狀叫準便準,叫不準便不準;問事說充軍就充軍,說徒罪就徒罪。都是這開門按鈔、大秤分金。你怎麽守死善道?”
  王孟端仰天哈哈大笑道:“你看,如今做官的什樣人,我去與他作吏?你說吏好,不知他講公事談天說地;論比較縮腦低頭,得幾貫枉法錢,常拼得徒流絞斬;略惹着風流罪,也不免夾打敲捶。挨挨擠擠,每與這些門子書手成群;擺擺搖搖,也同那起皂隸甲首為伍。日日捧了案捲,似草木般立在丹墀。何如我或笑、或歌、或行、或住,都得自快,這便是燕雀不知鴻鵠志了。”
  後邊喪了妻,也不復娶。把田産托了傢奴管理,自客遊錢塘。與一個錢塘盧太,字大來交好,一似兄弟一般。又連着個詩酒朋友:青田劉伯溫。他常與伯溫、大來,每遇時和景明,便縱酒西湖六橋之上,或時周遊兩峰、二竺,登高陟險,步履如飛。大來嬌怯不能從,孟端笑他道:“衹好做個文弱書生。”
  一日,席地醉飲湖堤,見西北異雲起。衆人道是景雲。正分了個‘夏雲多奇峰’韻,要做詩。伯溫道:“什麽景雲!這是王者氣,在金陵。數年後吾當輔之。”驚得坐客面如土色,都走了去。連盧大來也道:“兄何狂□(易)如此?”也□□□(嚇走了)。衹有王孟端陪着他,捏住酒盅不放。伯溫跳起身歌道:雲堆五彩起竜紋,下有真人自軼群,願藉長風一相傍,定教麟閣勒奇勳。
  王孟端也跳起來歌道:胸濯清江現[木蒥]紋,壯心寧肯狎鷗群,茫茫四字誰堪與?且讓兒曹浪策勳。
  兩個大醉而散。
  閑中兩人勸他出仕,道:“兄,你看如今在這邊做官的:不曉政事,一味要錢的,這是貪官;不惟要錢,又大殺戮,這是酷官;還又嫉賢妒能,妄作妄為,這是蠢官。你道得是行我的志麽?丈夫遇合有時,不可躁進。”
  更數年,盧大來因人薦入京,做了灤州學正。劉伯溫也做了行省都事。衹是伯溫又為與行省丞相議論臺州反賊方國珍事,丞相要招,伯溫主剿。丞相得了錢,怪伯溫阻撓他,劾道:“擅作威福。”囚禁,要殺他。王孟端便着傢人不時過江看視。自己便往京師為他申理。
  此時脫脫丞相當國。他間關到京,投書丞相道:法戒無將,罪莫加於已著;惡深省事,威□□□□(豈貸於倒)謀?枕戈橫槊,宜伸忠義之心;臥鼓弢弓,適長□□(姦頑)之志。海賊方國珍,蜂虱餘蠕,瘡痏微毒。揭竿□□(斥清),疑如蟻鬥床頭;弄楫波濤,恰似漚漂海內。固宜減茲朝食,何意愎彼老謀?假以職銜,是叛亂作縉紳階級,列之仕路,衣冠竟盜賊品流。欲彌亂而亂彌增,欲除賊而賊更起。況復誤入敵彀,堅拒良圖。都事劉基,白羽揮奇,欲盡舟中之敵;赤忱報國,巧藉幾前之籌。衹慷慨而佐末談,豈守閫而妄誅戮。坐以擅作威福,幹法不倫;竟爾橫付羈囚,有冤誰雪?楚棄範增,孤心膂將無似之;宋殺嶽飛,快仇讎諒不異也!伏願相公,秤心評事,握發下賢。謂叛賊猶賜之生全,寧幕僚混加之戮辱?不能責之剿捕,試一割於鉛刀。請得放之田裏,使洗愆於守劍。敢敷塵議,乞賜海涵。
  書上。脫脫丞相看畢,即行文江浙丞相,釋放劉伯溫。又薦他做翰林承旨。王孟端道:“此處。不久,將生荊棘,□(走)狐兔,排賢嫉正,連脫公還恐不免,我緣何在此?”且往灤州探望盧大來。
  衹見盧大來兩邊相見。盧大來訴說:“此處都是一班韃子。不省得我漢人言語,又不認得漢人文字,哪個曉尊師、重傅?況且南人不服水土,一妻已是病亡,剩下兩個小女,無人撫養。我也不久圖南回,所苦又是盤費俱無。方悔仕路之難。”
  王孟端道:“你今日纔得知麽?比如你是個窮教職,人雖不忌你的纔,卻輕你甘清受淡,把一個豪傑肝腸,英雄的胸次都磨壞了。你還有志氣,熬不過來,求歸。有那些熬不過,便去幹求這些門生,或是需索這些門生。勒拜見、要節禮,瑣瑣碎碎,成何光景?又如劉伯溫,有志得展,人又忌他的纔。本是為國傢陳大計,反說他多事,反說他貪功,這個髒骯之身,可堪得麽?我如今去便遨遊五嶽、三山,做個放人。歸衹飲酒做詩,做了廢士什要緊?五鬥折腰,把這笑與陶淵明笑。兄且寧耐□□□(安目下呵)遍走齊魯諸山,再還錢塘,探望伯溫。”就別了盧大來。大來不勝凄愴。
  他走登州,看海市;登泰山,□(登)南天門,過東、西二天門,摩秦無字碑;踞日觀,觀日出,□□(倚秦)觀望陝西;越觀望會稽;上丈人、蓮花諸峰,□□□□(石經、桃花)諸峪;過黃□(峴)、雁飛衆嶺;入白雲、水廉、黃花、□□□□(各洞,盥漱)、玉女、王母、白竜各池,又憩五大夫鬆下,□□□(聽風聲)。然後走闕裏,拜孔廟,遨遊廣陵、金陵、姑蘇,半載方到傢。
  劉伯溫已得他力,放歸青田隱居。不期盧大來在灤州因喪偶,悲思成了病,不數月,懨懨不起。想起有兩個女兒,一個馨蘭,一個傲菊,無所依托,衹得寫書寄與王孟端道:弟際蹇運,遠官幽燕。復遘危疾,行將就木,計不得復奉色笑矣。弱女馨蘭、傲菊,倘因友誼,麯賜周旋,使縉紳之弱女,不落腥膻,則予目且瞑。唯君圖之。
  孟端回杭不過數日,正要往看伯溫,忽接這書,大驚道:“這事我須為了之!”便將所有田産,除可以資給老僕,餘盡折價與人,得銀五十餘兩,盡帶了,往灤州進發。
  行至高郵,適值丞相脫脫率大兵往討張士誠,為□(邏)兵所捉,捉見贊畫龔伯璲。
  孟端道:“我諸暨王冕也。豈肯從賊作姦細乎?”
  伯璲忙下階相迎道:“某久從丞相,知先生大名。今丞相統大兵至此,正缺參謀,幸天賜先生助我丞相。願屈先生共事,同滅巨賊。”
  王孟端道:“先生,焉有權臣在內,大將能立功於外?今日功成,則有震主之威;不成,適起讒譖之口,方為脫公進退無據。雖是這般說,小生辱脫公有一日之知,當為效力。但是我友人歿在灤州,遺有二女,托我攜歸杭。脫公此處尚有公等,二女灤州之托更無依倚。去心甚急,不可頃刻淹滯。”
  龔伯璲道:“這等,公急友誼,小生也不能淹留。”就在巡哨士卒裏邊,追出王孟端原挈行李,又贈銀三十兩。
  王孟端不肯收,龔伯璲道:“公此去灤州,也是客邊。恐資用不足,不妨收過。”還贈他鞍馬、上都公幹火牌一張,道:“得此可一路無阻。”又差兵護送一程。
  果然,王孟端得鞍馬、火牌,一路直抵灤州。到州學探訪時,衹見道:“盧爺已歿,如今新學正孛羅忽木已到任了。”
  問他傢眷時,道:“他有兩個小姐,一個小廝。一個大小姐,十三歲,因盧爺歿了,沒有棺木,州裏各位老爺,一位是蒙古人,一位色目人、一位西域人都與盧爺沒往來,停了兩日,沒有棺木,大小姐沒極奈何,衹得賣身在本州萬戶忽雷博傢。得他棺木一口、銀一兩、米一石,看殯殮盧爺去了。還有一個小廝、一位十歲小姐守着棺木。新爺到任,衹得移在城外,搭一個草捨安身。說道近日也沒得吃用,那小廝出來求乞,不知真不真。”
  王孟端便出城外尋問。問到一個所在,但見:茹茹梗編連作壁,盡未搪泥;蘆葦片搭蓋成篷,權時作瓦。繩樞欲斷,當不得颳地狂風。柴戶偏疏,更逢着透空密雪。內停一口柳木材,香煙久冷;更安着一個破沙罐,粒米全無。草衣木食,哪裏似昔日嬌娥;鵠面鳩形,恰見個今日小廝。可是:逢人便落他鄉淚,若個曾推故舊心?王孟端一問,正是盧大來棺木、傢眷,便撫棺大哭道:“仕兄,可惜你南方豪士,倒做了北士遊魂!”那小姐與小廝也趕來嚶嚶的哭了一場。終是舊傢規模,過來拜謝了。王孟端見她垢面篷頭、有衫無褲,甚是傷感。問她姐姐消息,道:“姐姐為沒有棺木,自賣在忽雷萬戶傢。前日小廝乞食到他傢,衹見姐姐在那廂把了他兩碗小米飯,說府中道她拿得多了,要打,不知怎麽?”王孟端便就近尋了一所房兒住下。自到忽雷府中來。
  這忽雷是個蒙古人。祖蔭金牌萬戶,鎮守灤州。他是個勝老虎的將軍,傢中還有個賽獅子的奶奶。大凡北方人生得身體長大,女人才到十三歲便可破身。當日大小姐自傢在街上號泣賣身,忽雷博見她好個身分兒,又憐她是個孝女,討了她。不曾請教得奶奶。付銀殯葬後,領去參見奶奶,衹得叩了個頭。問她哪裏人,小姐道:“錢塘人。”她也不懂。倒是側邊丫鬟道:“是南方人。”問道:“幾歲了?”答應十三歲。衹見那奶奶顔色一變,衹為她雖然哭泣得憔悴了些,本來原是修眉媚臉標緻的,又道是在時年紀,怎不妒忌?巧巧兒忽雷博回傢來,問奶奶道:“新討的丫鬟來了麽?她也是個仕宦之女。”
  奶奶道:“可是門當戶對的哩!”
  忽雷道:“咱沒什狗意,衹憐她是個孝心女兒。”
  奶奶道:“咱正怪嬭憐她哩!”吩咐新娶丫鬟叫做“定奴”,衹教她竈前使用。
  苦的是南邊一個媚柔小姐,卻做了北虜粗使丫鬟。南邊燒的是柴,北邊燒的是煤,先是去弄不着;南邊食物精緻,北邊食物粗糲,整治又不對綹。要去求這些丫鬟教道,這邊說:“去那邊,不曉!”那邊說:“來這邊,不明!”整治的再不得中意。南邊妝扮是二柳梳頭,那奶奶道:“咱見不得這怪樣!”定要把來分做十來路,打細細辮兒披在頭上。韃扮都是赤腳,見了她一雙小小金蓮,她把自己腳伸出來,對小姐道:“咱這裏都這般走得路,嬭那纏得尖尖的什麽樣?快解去了!”小姐衹得披了頭、赤了腳,在廚下做些粗用。晚間着兩個丫頭伴着她宿,行坐處有兩個奶奶心腹丫頭貴哥、福兒跟定,又常常時搬嘴弄舌,去得半年,不知打過了幾次。若是忽略雷遇着,來討了個饒,更不好了,越要脫剝了衣裳打個半死。虧得一個老丫頭都盧凡事遮蓋她。也衹是遮蓋的人少,搠舌頭的多。幾番要尋自盡,常常有伴着,又沒個空隙,衹是自怨罷了。
  一日,在竈前聽得外面一個小花子叫喚聲音廝熟,便開後門一看,卻是小廝琴兒。看了,兩淚交流,正是:相見無言慘且傷,青衣作使淚成行。
  誰知更有堪憐者,灑泣長街懷故鄉。
  忙把自己不曾吃的兩碗小米飯與他。湊巧福兒見了,道:“怪小浪淫婦,是嬭孤老來?怎大碗飯與他?”
  小姐道:“是我不吃的。”
  福兒道:“嬭不吃,傢裏人吃不得?”
  又虧得都盧道:“罷,姐姐。她把與人須餓了她,不餓我。與她遮蓋些。”那琴兒見了光景,便飛跑,也不曾說得什的,小姐也不曾問得。常想道:“我父親臨歿曾有話道:‘我將你二人托王孟端來搬取回杭,定不流落。’不知王伯伯果肯來麽?就來,還恐路上兵戈阻隔,衹恐回南的話也是空。但是妹兒在外,畢竟也求乞,這事如何結果?”
  不料王孟端一到,第二日便拿一個名貼來拜忽雷萬戶。相見,孟端道:“學生有一甥女,是學正盧大來女。聞得她賣身在府中,學生特備原價取贖,望乞將軍慨從。這便生死感激的事。”
  忽雷道:“待問房下。”就留王孟端在書房吃茶。着人問奶奶,衹見貴哥道:“怕是爺使的見識,見奶奶難為了她,待贖了出去,外邊快活。”
  奶奶道:“怕不敢麽?”
  福兒道:“爺料沒這膽氣。奶奶既不喜她,不若等她贖去,也省得咱們照管。衹是多要她些罷了。”奶奶聽了,道:“要八兩原價,八兩飯錢,許她贖去。”
  忽雷笑道:“哪要得許多?”
  王孟端道:“不難。”先在袖中取出銀子八兩交與忽雷,道:“停會學生再送四兩,取人便了。”
  隨即去時,那奶奶不容忽雷相見,着這兩個丫鬟傳話,直勒到十六兩,纔發人出來。王孟端叫乘轎子,擡了到城下。小姐嚮材前大哭,又姊妹兩個哭了一場,然後拜謝王孟端道:“若非恩伯,姊妹二人都嚮他鄉流落。”
  王孟端道:“這是朋友當為之事,何必致謝。”就為她姊妹、小廝做些孝服,雇了人夫車輛。車至張傢灣,雇船由通惠河回。
  此時脫脫丞相被讒譖謫死,贊畫龔伯璲棄職舊隱。前山東、江淮一帶賊盜仍舊蜂起,山東是田豐,高郵張士誠,共餘草竊,往往而是。也不知擔了多少幹係,吃了多少驚恐,用了多少銀兩,得到杭州,把他材送到南高峰祖墳安葬了。先時,盧大來長女已許把一個許彩帛子,後邊聞他死在灤州,女兒料不得回來,正要改娶人傢,得王孟端帶他二女來,也復尋初約。次女,孟端也為她擇一士人。自己就在杭州,替盧大來照管二女。
  不覺五年,二女俱已出嫁。金華、嚴州俱已歸我太祖。江南參加政事鬍大海,訪有劉伯溫、宋景濂、章溢,差人資送至建康。伯溫□(曾)對大海道:“吾友王孟端,年雖老,王佐纔也,不在吾下。公可闢置帳下。”留書一封。鬍參政悄悄着人來杭州請他。
  這日,王孟端自湖上醉歸,恰遇一人送書,拆開看時,乃是劉伯溫書,道:弟以急於吐奇,誤投盲者,微見幾不脫虎口。雖然躁進招尤,懷寶亦罪。以兄王佐之才,與草木同腐,豈所樂歟?幕府好賢下士,倘能出其底藴,以佐蕩平,管樂之勳,當再見今日。時不可失,唯知者亟乘之耳!
  王孟端得書,道:“我當日與劉伯溫痛飲西湖,見西北天子氣,已知金陵有王者興。今金陵兵馬所嚮成功,伯溫居內,我當居外,共興王業。”就棄傢來到蘭溪。聞得金華府中變,苗將蔣英、劉震作亂,刺死鬍參政,他便創議守城,自又到嚴州李文忠左丞處藉兵報仇,直抵城下。蔣英、劉震連夜奔降張士誠。
  李左丞便闢他在幕下。凡一應軍機進止都與商議。此時張士誠聞得金、處兩府都殺了鎮守,大亂。他急差大將呂珍領兵十萬攻打諸、全。孟端與李左丞計議:先大張榜文、虛張聲勢,驚恐他軍心;又差人進城關合守將謝再興,內外夾攻,殺得呂珍大敗而走。
  次年四月,諸、全守將謝再興,把城子叛降張士誠,攻打東陽。他又與李左丞來救東陽。創議要在五指岩立新城,可與謝再興相拒。李左丞就着他管理。他數日之間早已築成二城深池,是一個雄鎮。張士誠差李伯升領兵攻城,那邊百計攻打,他多方備禦。李左丞親來救應。李伯升又是大敗。
  後來李左丞奉命取杭州,張士誠□□□□□□(平章潘原明,遣)人乞降,孟端勸左丞推心納之,因與左丞輕騎入城受降,左丞就着孟端,協同原明鎮守杭州,時已六十餘。未幾,以勞卒於杭州。盧氏為持三年喪,如父喪一般。識者猶以孟端有纔未盡用,不得如劉伯溫共成大業,是所深恨。然於朋友分誼,則已無少遺恨,豈不是今人之所當觀法。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後一章回 >>   
原書序第一回 看得倫理真 寫出姦徒幻存目第二回 千金苦不易 一死麯伸冤
第三回 情詞無可逗 羞殺抱琵琶第四回 設計去姑易 買舟送父難第五回 烈士殉君難 書生得女貞
第六回 冰心還獨抱 惡計枉教施第七回 生報花萼恩 死謝徐海義第八回 義僕還自守 浪子寧不回
第九回 淫婦情可誅 俠士心當宥第十回 千秋盟友誼 雙璧返他鄉第十一回 捐金非有意 得地豈無心
第十二回 坐懷能不亂 秉正自無偏第十三回 匿頭計占紅顔 發棺立蘇呆婿第十四回 郎材莫與匹 女識更無雙
第十五回 劫庫機雖巧 擒兇智倍神第十六回 見白鏹失義 因雀引鳴冤第十七回 八兩殺二命 一雷誅七兇
第十八回 奇顛清俗纍 仙術動朝廷第十九回 血指害無辜 金冠雪枉法第二十回 良緣狐作合 伉儷草能偕
第二十一回 夫妻還假合 朋友卻真緣第二十二回 藏珠符可護 貪色檄能誅第二十三回 猴冠欺御史 皮相顯真人
第   I   [II]   頁

評論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