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你要去那儿?”理发师道,把另一个发卷在我额头上抖开。 这是艾米丽《我的中国》的开篇第一句话。对话时间是1935年3月,亦即艾米丽打算去上海作短期旅行之前的某日。那天,她去作头发,禁不住告诉理发师,我要去上海啦!!没想到这位也给好莱坞明星作头发的理发师,对她的话反应热烈,一声惊叹后,他发表评论道: “上海是个可爱的地方,你在那里会遇到些高尚人士,跟你在咱们这里遇到的人一样,就是说,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啊,你会玩得很开心!上海是个可爱的地方。” 另外,有位朋友告诉她,他有个熟人,“在上海嫁了俄国阔佬。”这信息听上去好像很神奇。可艾米丽心想,“既然那地方能收容三万欧洲犹太难民,为何就不能造就俄国阔佬,并让他娶个美国穷女孩作太太?不是吗?上海是个创造奇迹的城市。无论如何,我在那里看到的不会是四年来我看到的同一套东西,事情必须有变化,而上海一直都在变化。” 艾米丽心想。 这时候的艾米丽,心情正处于最低潮。她年近三十,虽然己出版了四本书,成了《纽约客》的特约作家,可那些书反响都不大。而二十个月的非洲之行,实际上是一次失败的冒险,她发现派屈克与土著少女的所谓浪漫爱情,其实只是这位有虐待狂倾向的白人男子一夫多妻制实验之一例,令人恶心。所以在一次因派屈克虐妻而起的争执之后,艾米丽愤而离去。而最糟糕的是,回到纽约,她生平第一次陷入了情网。对方是个有妇之夫,名叫爱迪·迈耶尔。是位剧作家,也为好莱坞写电影剧本。他年纪虽比她大十多岁,可不乏朝气,风趣可爱。爱迪声称他的婚姻已成过去式。可是等到艾米丽跟他成了情人,他却在回洛杉矶跟妻子见了一次面之后,由一名热烈的情郎变成了一名言语充满外交词令的归家浪子,他东扯西拉地说了一大堆,结论却不过是,他现在没法决定任何事,他要求艾米丽等待。艾米丽的回答便是登上了一条去上海的轮船。旅伴是她二姐海伦。 可是,当轮船开动时,船长告诉这两姐妹,船不去上海了,而是去横滨。她俩的反应令他吃惊,这两个美丽的女孩,都只是耸了耸肩膀,表示无所谓。海伦刚跟她丈夫吵了一大架,这次出门多少有点赌气的成份;而艾米丽刚跟爱迪分手,只想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管它去哪儿,只要是个爱迪·迈耶尔去不了的地方就好。”艾米丽想。她一心只想摆脱失恋的痛苦记忆。五年以后,艾米丽在她第一部长篇小说《太阳的脚步》中这样描写女主角多萝西起程赴上海之前的心情: 多萝西告诫自己,她要面对的现实是艰难的,近乎恐怖。她窥测他的脸色,揣摸着他会跟她说些什么。他离她似乎那么远,状甚尴尬。然后,在他们那套闷热的屋子里,当他们甩去身上的衣物,他递给她一封信。这是他那美丽的妻子写给他的,信上说她终于决定回到他身边…… 比尔回好莱坞去“好好清理一下思绪”,等了他两星期后,多萝西知道,他己经作出了决定。当她的班机滑入洛杉矶附近的机场,比尔迎着她走过来时,她极力微笑: “啊,别这么怕我!可怜的爱人,我会走开的,我一定会。” 可是,当比尔载她离开机场,车子在一条簇新的大街穿过时,她再次感到怒不可遏,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说起贝蒂、他的妻子。 “别这么说我老婆,”比尔冲她道,“我和我老婆并没那种关系……” “我老婆──我老婆──我老婆!为什么你就不能说她的名字?你不爱我。 你说过你爱我,可你不爱我,你从来都没爱过我。” “但那次你在晚上十点拋下我,跟华伦出去了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那老一套争吵又来了,他们互相抱怨,互相指责,互相挥舞着诸如此类的恶劣武器。这争吵扼杀了他们关系中的每一点快乐,每一点美丽,且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你要去哪里?”当他们经过白村的一间小店,比尔突然问。多萝西看见一条红丝绸在一幅竹林图旁边一闪而过。 “嗯……日本。不,我想看的不是日本。中国。我要去中国。” “中国太远了,”比尔喃喃道,他看着反光镜中的前方道路,心里想的只是这条路。 “越远越好!不是吗?那我就不能回来纠缠你了,我就是要走得远远的……” 所以,当艾米丽听说船不开往上海而是开往大阪,她们必须在横滨等待几个星期才能乘另一艘船去上海时,她心里反而一松,九年以后,她在《我的中国》中这样写道: “我根本就不在意中国,”我对自己说,“,那地方没劲。我只不过是跟海伦出来散散心,在我回非洲之前找个地方逛逛。正好,这倒是个好玩的地方──日本,我从书上对它有一知半解。这下倒可以把我从那个野蛮、喧嚣的中国城市拉开,我一点也不了解那些中国人,也不在意他们。大家都不了解中国人,提到优雅的东方,大家知道的只有日本。中国花里胡哨。中国是红色和金色的庞然大物,那里每样东西都如此,我不喜欢它。去它的吧。” 所以她们没去深究船公司为何要骗她们,“他们是想让我们不得不到日本一游呢,还是真的必须要花这么长的时间等待另一条去上海的船。” 对她们来说,两件事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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