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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评传 》 跟隨蒲鬆齡去夢遊 》
第11節：跟隨蒲鬆齡去夢遊(11)
桑邑 Sang Yi
書生快樂得不得了，自此後隔個兩三天就去那裏，衹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狐公子也來拜訪他。連公子的小狐僕也與書生交厚，常化成細沙落在他的身上，即使書生獨自走在荒山野嶺，也不再害怕。
書生與狐公子的情誼日益加深，越是欣賞狐公子的言談氣度，越是感懷人與狐之間的真摯情誼，也越是渴望一見狐公子的真顔。他對狐公子說："交情之好如吾兩人，可雲無憾；
終未一見顔色，大是恨事。"
狐公子淡淡一笑："但得交好足矣，見面何為？"何等的清風明月般的神仙人物，終不是書生這樣的俗世中人。書生既羨慕又遺憾。
別離的一天終究到來，臨別前，公子對書生說，因他每次都見不到自己而有不滿，即將別離了，就出來見見朋友。書生推開寢室的門，驚呆了，裏面坐着一個美少年，與他相對而笑。少年衣裳楚楚，眉目如畫。然而轉瞬之間，少年已經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驚鴻一瞥，留給書生無限悵惘。"離合自有定數"，這是仙人的灑脫，書生做不到，那晚與狐公子一醉方休。第二天，他再去探望，宅院已然空空。狐公子清風般飄然而去，渺不可尋。
書生對狐公子的情感已不僅是友情，一份不可言說的同性之愛悄然生長。自始至終，這份情感都隱含在字裏行間，卻始終未點明，給我們的也始終是淡淡的，淡淡的憂傷。
在此的書生與狐的交往是有條件的，書生們首先是性情不羈，也就是有趣好玩，不悶頭悶腦的人才能得到狐的關註，就如浪子偏得美人心一樣。
又如一個性情磊落，不拘俗禮的書生，一天從外歸來，寬衣解帶時，覺得衣帶沉重，似有東西墜着。回頭看，不見有何物。然而轉身之際，一個女郎從衣服後面出來，理着鬢發，一笑嫣然，真是美極了。女郎自我介紹說自己是個狐。書生流露出放誕的一面："倘若得到美人，鬼都不怕，更何況是狐！"可惜這書生後來仍未逃脫世俗的羈絆，未能脫俗到底。
這些書生可以清貧，但要人品端正，要有文才。文才是書生唯一的財富，他可以對排斥他的有錢有閑階層說"不"的資本。類似某個書生傢境貧寒，卻風標修潔，好學善詩文，在與狐的交往中才華得到欣賞，被漠視的人生價值得到體現。
這類型的書生們具有男性的力量與氣質，他們積極樂觀，在情愛世界裏是主動的，在狐女遇難時能夠挺身而出，勇於擔當。在與狐的關係上，人占有優勢，狐女則以自己是異類而自卑。在同性友情上，書生與狐公子意氣相投，彼此心折，是知己，是良友。狐公子風儀與生活方式恰是書生在現實世界裏渴求而難以實現的。
●愈墮落愈快樂
書生在現實境遇中越來越睏窘，"琴棋書畫詩酒花"，逐漸被"柴米油????醬醋茶"所取代，長期寒酸匱乏的物質生活，考場上一次次挫敗，既無法保障傢人的溫飽，又無法在事業中找到尊嚴，男性的男子氣概在人生的一場場戰鬥中一點點地被磨失，他也一步步被逼到主流文化價值的邊緣。不能再提責任，不要再說擔當，書生已經負載不起。
他必須得自我拯救，為受傷的靈魂尋找一條通道。在孤獨之中，人被最大限度地簡單化了，迂回進行已經失去意義，他需要一份直接的、純粹的力量。白天的世界是過於陽性的，充斥着暴力、占有、進攻與亢奮、焦躁，他的所有的欲望都得壓抑下去。他衹能藉助黑夜的帳幕，讓欲望一一復活，進入一個柔美、安詳、和諧、愛的世界，一個溫暖的女性的世界，得以補償在陽性世界裏的缺失。
"春風一度，即別東西"成了書生在無法負載之後的願望。
書生獨坐孤寂的書館，夜色深沉，夜涼如水。孤獨啃噬着書生的心靈，饑渴折磨着書生的身體，漫漫的長夜如同他渺茫的未來，是冷的，是看不到盡頭的。一個容光豔絶的女郎突然從門外進來，她嫵媚的笑着，她招搖的誘惑着，她挑逗起書生心底最直接的欲望。沒有談情說愛的過渡，沒有偽浪漫的虛假，衹有直奔主題的性愛，在急切中展開的是一場肉體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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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山東大學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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