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对于百姓,有时是残酷的。鲁迅的许多文字中表达过这种残酷感: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有一游魂,化为长蛇,口有毒牙。不以啮人,自啮其身,终以殒颠……
(出自《野草·墓碣文》)
我们知道了一个说法,叫做智慧的痛苦,我们现在又体会到了智慧的严峻与残酷。
真理有时候是严峻和带几分冷酷的。我们可以再举一个更震动的例子:革命导师强调暴力革命的不可避免,这并不是因为导师本人的暴力倾向。导师本人并没有嗜暴施暴的记录,他只是把带有苦味儿的真理告诉人众。明明见到了不仁、见到了暴力、见到了愚蠢,是告诉人们这是不仁这是暴力这是愚蠢才算得上仁慈呢,还是隐瞒这一切,用美丽的童谣与儿歌的虚拟,代替对于世界的观察与思考才算仁慈呢?
仁与不仁,全在一心。
有时候貌似不仁实为大仁,但是也要警惕以此为理由而公然否定一切的仁爱、爱心。作为世界观,仁是不够用的。作为人际关系伦理关系例如中国人讲的五伦,当然没有爱心不成。
当然,老子的结论与鲁迅与革命导师根本不同,他的结论要消极得多,他的结论对于自强不息的积极有为的人生观价值观是一个补充;对于急性病、浮躁与唯意志论,对于假大空与夸夸其谈,则是一个必要的矫治;对于一个社会一个人的人生全部,却远不够用。
这样的假定根本不存在:我只读过《老子》一本书,只写过《关于老子的手下》这一本书。或者是读者只可能读这样一本书。所有关于只有一本书或只读这一本书的设想,从而引起的担忧、反感、辩驳的冲动,都是无的放矢。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值得讨论。此前,老子一直讲的是道,这一处讲到了天地,大道比天地抽象也笼统得多。天地,是道的硬件,我想是这样。天地是硬件,才要强调它的非意志非仁爱性,它的生活性,它的自然性。老子的道有两方面的含义,从硬件上说是自然,是天地,是惚恍与混沌;从软件上说是道理,是法则,是规律,是程序,是定义,是本质与概念之神、概念之王。同时,二者都意味着无限大,都具有想象性、模糊性、似或性。
这里还有一个大问题,刍狗的含义重心何在?台湾友人、老子研究专家陈鼓应教授,将之解释为令万物自生自长。这太温柔了,这显然是陈老师的仁厚慈祥之心投射到了老子身上与书上。窃以为,刍狗的核心意义是它们的毁灭或被毁灭的结局。万物都存在着生、起、坏、灭,最后是灭。百姓的个体,最后也是死亡,是坏灭。中国少有哲学家如此郑重而又无情(即不仁)地讨论毁灭的问题。
然而,毁灭或坏灭,存在于时时刻刻,每分每秒。它与生成,与生命、生起,永远紧密相连。没有生命就不会有毁灭,反过来说,没有坏灭也就无所谓生命。如果你的存在只有永生、只有万寿无疆一种状态而没有死亡的结局,那么你的生又有什么比照、证明、彰显与意义呢?没有人死,哪儿来的人生?永生者,活了一万年和没有活过一天有什么区别?一岁与百万岁有什么区别?幸福与不幸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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